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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福海又对马立凤说:“把孙大治、贾尚文也叫过来。”
孙大治就在市委楼里,说话就到了,贾尚文随后也到了。龙福海对他们说:“除了罗成,咱们几位书记都在了。”他摆摆手,让魏二猛退出去,说:“报纸可能你们都看了,我和怀琴刚才商量了一下,决定将魏二猛通报全市批评,你们二位有何意见?”孙大治、贾尚文都说没意见。龙福海说:“那其他几个常委咱们电话上说一下,就算通过了。”他让马立凤立刻安排人起草文件:“今天就发文,明天就见《天州日报》。”
人头散去,他把市委宣传部长张宣德叫了过来。龙福海一句话就安排了:“待会儿马立凤那里把文件搞好了,我看看没问题,这边出文件,你那边就去安排明天见报。”张宣德搓搓手点头说照办,还说:“咱们这样及时反应,就主动了。”龙福海说:“也只能这样补救了。”说着一摆手,让张宣德走了。
马立凤来了,说文件很快就起草好,又说:“你这办得比罗成还快嘛。”
龙福海坐到转椅上:“快办事,办快事,谁不会?政治上的事从来要慢半拍才稳妥。你看,为什么举报信出了一个月,夏光远才派调查组?调查组调查这么多天回去汇报了,为什么还不马上下结论?缓一缓,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当然,魏二猛这事缓不得,我这样处理了,罗成那里的气势也就泄了,要不,他又瞎鼓噪要求你罢免魏二猛,那不就被动了嘛。”魏二猛弓着腰又很软滑地进来了:“龙书记,我这检查已经写了一个简单提纲,我现在急着回黑三角周旋罗成。”他挤挤眼夸张地压低声音指了指楼上,“我已经在楼里找了一个哥们儿帮我正式完稿,反正是打印的,代表我就行了。您没别的吩咐,我就冒雨赶回去了。”
龙福海说:“回吧,别太马虎大意。”
魏二猛说:“我知道,罗成说不定还有什么文章在后面呢。”
说着,他又对马立凤点点头,弓着走了。
龙福海眯着眼很凶地盯了一会儿眼前:“这罗成是真的要和我过不去了。”马立凤直着身坐在一旁:“没这么严重吧?”龙福海又眯着眼盯了一会儿:“你不懂啊,过去他下乡,都绕开黑三角,会上几次提黑三角,我这儿一有话,他也就换话题了。这次不一样了。龙虎斗龙虎斗,最后总要大斗起来的,这也就快要见输赢了。”
马立凤说:“一听你说这话,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龙福海又站起背手踱步,踱踱停住说:“我这两天把我的小九九都用上了,能打的电话都打了。”停停又说:“他那个小学老师严富道在看守所服刑还没走吧?”马立凤说:“快走了。”龙福海说:“你让他们拖一下,一定留机会让罗成去看他。咱们成全他。”
马立凤说:“明白,一个市长看个犯人可就留下好说法了。”
心中有事,龙福海下班又坐马立凤的车冒雨转街,而后到天州宾馆理疗再吃一点,这才回家。一进客厅,白宝珍正和白宝贵、魏国说话,三个人说话很机密。
龙福海一进来问:“说什么呢?”
白宝珍立刻紧抽两口烟,摁灭了,把当家的地位让出来。
龙福海坐下,白宝贵、魏国争着敬烟。龙福海摆了手:“歇会儿再抽。”魏国说:“我们正在谈黑三角的事。”龙福海说:“我看你们谈得挺机密嘛。”白宝贵说:“黑三角您抓的典型,动一下影响天州全局,我们自然关心。”龙福海指着三个人:“你们心里明白,我也就不点破了,我关心黑三角,和你们关心黑三角大不同啊。”
魏国和白宝贵看了看白宝珍,干干地笑了笑。
魏国接着说:“我们说的小事大事各一半。刚才说的关心天州大局这个大事,也是真的。”
龙福海知道魏二猛经营黑三角有各种路数,白宝珍、魏国、白宝贵好像还有不少干部在黑三角公司里占着股份。白宝贵、魏国是否看得上那些股份他不知道,白宝珍这个小肚鸡肠女人看着眼前利益都心很重。他管不了那么多,只管大概。天下这么多事你都管,累死都来不及。他对魏国说开正经话:“你最近在黑三角多下点心思,和你那侄子魏二猛电话勤点,要把罗成对付好。”魏国点头说明白。
龙福海又说:“都说防火防盗防罗成,我看,咱们也真该好好防防他了。”
赵平原和龙少伟一块儿进来了。
魏国套近乎:“你俩怎么一块儿来了?”
龙少伟稳稳一笑:“赵大哥请我。”赵平原笑着说:“是你给我面子。”白宝贵也笑着巴结:“你们搞什么合作呢?”魏国添话说:“他们二位肯定是强强合作。”龙少伟指着赵平原说:“我比不上他,我们俩只能算强弱合作。”赵平原笑道:“少伟,还是颠倒过来说吧,你是强,我是弱。”说着,两个人坐下了。
赵平原对龙福海说:“听说要搞天州梆子会演,我老爷子还想回来看看呢。”
龙福海一下坐起身来了精神:“你让他来。吃住看戏我都安排,要专车去接也可以。”赵平原父亲过去曾是天州地改市之前的地委书记,提拔过龙福海,后来又去省里当过省长,又干过省政协主席,现在也还是龙福海到省里要跑到的人头之一。赵平原说:“我刚从省里回来,没和我老爷子少说天州的事。”龙福海大盘脸上一双眼睁得十分冒光:“往下讲,他说什么?”
赵平原说:“我老爷子说了一句话,者易折呀。”
一屋人互相看了看,体会这句话。
龙福海点点头:“讲得好。该折的,早晚要折。”
四
罗成、叶眉趁着雨小一路下坡骑到了精卫乡煤矿。
这是黑三角开发区精卫乡的乡属煤矿。矿井前一片办公平房,停着几辆豪华车。罗成、叶眉刚靠近,门开了,魏二猛弓着腰举着伞出来迎罗成。他伞张到罗成头上,挥手吆喝着,出来一二十号举着伞将罗成、叶眉接到屋里,车和摩托也推到房檐下。魏二猛连连点头对罗成说:“我附庸封建风水文化,惹罗市长生气了,真是罪该万死。”罗成说:“风水文化可不罪该万死,用得有道理了,就是建筑环境学,用得没道理了,才是招摇撞骗。”魏二猛弓着腰点着头拱着双手:“罗市长说得对,我年轻没经验,从这个极端又摆到那个极端去了。我一回来就到处找您。”
罗成说:“我手机开着呢。”
魏二猛抱着拳,左右颠着脚,好像冻着了一样:“不敢给您打,只想这样找准您的路线迎住您,才算礼貌些。”魏二猛招呼人拿来干毛巾给罗成、叶眉用,又让沏茶倒水,还照顾叶眉:“欢迎咱们省最大腕的记者光临黑三角,欢迎曝光黑三角各种问题,帮我们改进工作。”
罗成看见这个字字句句像喂开心果的年轻人,也便明白龙福海怎么被他哄舒服。魏二猛说:“还有二位,办公厅洪主任和报社王副总编呢?”罗成说:“他们今天整理资料。”魏二猛依然像冬天冻着了一样双手紧握一起,左右颠着脚对罗成说:“您要资料,我让他们有什么给您备什么。”然后指了指周围人群和墙上几张生产图表:“这几位是精卫矿的主任副主任和一些部门负责人,您想了解哪些情况,让他们汇报。”
罗成面对一群人说:“我只想了解一条,安全问题。”
魏二猛说:“安全没问题,这是黑三角一类矿。”
罗成一指面前站的这些位:“你们下去过吗?”
一群人都目光闪烁了,支应道:“下过。”
罗成哼了一声:“那今天都跟我一块儿下去看看。”十几张脸为难了。魏二猛却弓腰点头说:“没问题,我们都跟着罗市长下。”那位来黑三角第一天就见过面的副区长龙在田说:“罗市长,您先歇一歇,让他们先派人下去道,四处检查一下。”罗成说:“咱们下去就要先道,工人们天天下呢,你们道吗?不罗嗦了,咱们这就下。”说着起身站了起来。
到了竖井,坐着升降车往几百米深处下。
罗成看着身边一二十个挂着负担的脸,就知道这是一群下井就悬着心的人。叶眉挨他站着,张望着哗哗上移的井壁,罗成感到她也有一种生疏的紧张。要是没有旁人,他或许会揽住她的肩膀。升降车停了,他们进了一个比较高大的水平巷道,沿途亮着电灯,每个人头顶的矿工帽上也有灯。魏二猛撑足了胆显得很开道地在罗成前面走着。走了几百米,拱形巷道矮了窄了,巷道到头了。魏二猛看着左右:“是不是就到这儿?”罗成说:“工人呢,这根本不是采掘面哪。”有人指了一下一个半人多高的小洞:“还要从这儿过去。”罗成蹲下身看了看,又拿矿工帽上的灯照了照:“这得爬过去。这一段有多长啊?”人群全说不清楚。有一个说:“大概有一二百米。”
罗成站起来:“看来你们个个都没有真正下过井。”
魏二猛说:“罗市长下到这儿就行了,再往前怕您危险。”
罗成说:“你不是说很安全吗?”龙在田大概是最胆小的一个,不时看着回去的路:“罗市长,今天就到这儿吧。”说话的声音都不太对了。罗成说:“我今天不见工人不算完。你们谁跟我去,自觉自愿。”叶眉先猫腰钻进洞里:“我在前面。”罗成跟着也猫下腰,回头看众人:“哪位跟着去?”
魏二猛往死咬了咬牙:“我代表他们跟您去。”
三个人匍匐着在洞里爬着,爬了很久,有个稍高一些的蛤蟆洞,坐下喘一喘。三人头上的矿工灯照出一方亮。罗成说:“这已经爬了有三四百米,看来前面还不短。”魏二猛仰靠洞壁坐在那里喘:“罗市长,咱们回吧。”罗成说:“我不见工人不回,这话我已经说明白了。”魏二猛闭着眼摇摇头:“我不行了,我对这里的空气过敏,喘不上气来。”罗成歇了一会儿,一摆手:“接着往里进。”
叶眉又爬了一个打头,罗成跟着钻洞。
魏二猛咬咬牙跟着钻了进来,没爬几步:“罗市长,我确实不行了,请恕罪,不陪您到底了。”
罗成和叶眉又爬了几百米,洞高了,两人直起身喘着气。
罗成揽住叶眉肩膀,叶眉靠在罗成胸前:“要是一个人真吓死了。”停会儿又仰脸看罗成:“有我陪着,你是不是感觉也好点?”
两人又往前走,更宽敞了,接着听到声响,到了工作面上。
几十个工人正在打炮眼,见罗成、叶眉来万分惊诧。叶眉说:“这是罗市长来看你们。”工人们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随后围上来抓住罗成,乌黑的脸上滚开眼泪:“我们这儿连乡长、矿长都没见过。”罗成问:“安全怎么样?”工人们指了指一旁的瓦斯测量仪,绿灯亮着,黄灯红灯灭着。罗成告诉叶眉:“瓦斯超过安全指标,黄灯先亮,响小警报;到达危险指标,红灯亮,响大警报。”正说着,黄灯闪了两闪,小警报嘀了几声,还是绿灯。罗成说:“看来这里安全标准不行。”他又凑近看了看仪表上读数,回头和工人们挨个握手,问姓名问来路。
一群人跟市长握完了手,说:“您回吧,我们这一辈子都记住您来看过我们。”
罗成却抱膝坐下了:“我还要和你们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