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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安排好住宿,罗成就召集东沟村干部及部分村民开会,讨论学校危房改造和修路。得知罗成今晚住宿东沟村,焦天良也同几个县委干部赶来了,乡党委书记、乡长也被通知来参加了会议。这其实是个财力物力筹措的问题。村干部村民们说:“给自己的娃娃盖学校,把汽车路修到自家门口,肯定家家户户愿意贡献。我们没钱,但可以出力,可以挖土方开石头。”一个村一个乡的问题大致讨论了,村干部乡干部及村民们离去了。罗成又和市政府一班人及焦天良等人接着商谈。他认为,全市危房改造和汽车路修到所有村庄的“村村通”工程,应该作为两个大战役。
文思奇说:“全市中小学校的危房改造,几年来没有少叫嚷。初步统计起码也需要一两个亿,钱的问题不好解决。”
沈万里说:“村村通提了好几年,没钱办不成。”
罗成说:“要会挣钱,会用钱,会挤钱。钱要用在刀刃上。一个教育,是解决经济发展的人力资本。一个交通,是经济发展的基本建设。拖欠教师工资多少年没解决,咱们不是几个月就解决了吗?万汉山一个人贪污一千四百万,咱们全市补发教师工资的总额还不到这个数字。你们说,有了钱才能盖学校修路,但我告诉你们,还有道理的另一半,只有盖了学校修了路,才能发展经济,才能有钱。”罗成对洪平安说:“通知周围几个县主要领导和教育交通部门负责人,明天上午九点钟在太子县委开会,讨论学校危房改造和汽车路村村通。”他面对全体说:“市政府要研究出一套危房改造和村村通工程的成熟方案,然后上市常委会请求批准。”
罗成相信他有足够的理在常委会通过这方案。
龙福海掌握着全局拨拉人头的权力,自己则靠做事梳理人头。。
罗成手机响了,是罗小倩打来的。他对大家说:“对不起,请稍等。”便到院子里打电话。他告诉女儿,他现在东沟村。罗小倩问:“爸爸今天又有什么发现?”罗成说:“发现学校危房改造和汽车路村村通两件大事要做。”罗小倩说:“我爸爸真棒,发现问题、公开问题、解决问题三步曲,真是个大腕市长。”罗成笑了。罗小倩说:“你今天临走没刮胡子。”罗成摸了摸下巴:“马上刮。”罗小倩说:“你现在就刮,让我听到声音,要不你又忘了。”罗成说:“刮胡子还要搞现场直播呀。”罗小倩笑了。刘小妹等人没参加会议,在院子里站着,听到这话也笑了。
罗成最后叮嘱女儿:“上下学路上注意安全。”
四
赵平原因为阻拦拆除违章建筑被拘留,几天后获释时,到看守所接他的车来了几十辆。他还颇张扬地带着车队在天州市转了一圈。金银城歌厅被拆,赵平原敢扛着公安局十几辆警车坐在那儿不动,这份儿就又拔了一截。他在天州生意不小:家具城开着三四个,饭店大小七八处,歌厅除了那片拆了的金银城,还有老大的一座。
赵平原干过几天武警,站在那里虎眉虎眼一派英武气。
他在天州用的保安编制了一个营,底下分连排班,在天州很有名。队列格斗,他的保安训得比哪儿都严,他经营的歌厅酒楼家具城没人敢闹事。那天阻拦拆除歌厅,几十辆车顶上连环着铁链坐在那儿的就是他手下两个排的保安。用他的话说,真把一个营保安都摆在那儿,那天来的七八十个警察还真没法对付。
别人听他吹嘘也都捧场,说他是天州生意道上第一人。
赵平原确实颇老大。做买卖讲信用,交朋友讲意气。自己大犯规的事不做,四面八方对他有求必应。有人出了事,他会想方设法去捞。有人栽了,他会伸手拉一把。欠别人的债,他早晚都还清。别人欠他的,他也绝对要到手。天州没有哪个人敢欠他钱不还。他领着三五十号人往人前一站,再想赖账的人也都没了胆。
他红白黑黄道都熟悉,三教九流都接触,他的酒楼里经常高朋满座。
这天,他和罗成一行人在歌厅拆除现场相遇撤离后,便到了自己的火树银花酒楼,这里一楼二楼是餐厅,三四五楼全是歌厅。市文化局的几位朋友陪着一位著名导演来这里,要拍一部电视剧,女主人公当过三陪小姐,要在赵平原这里采景,选几个群众演员。赵平原前呼后拥地赶到火树银花楼前,客人也到了。导演姓金,浓眉大眼一表人才。赵平原将客人双手一揽先请到雅座里豪华地吃喝一顿,便到了晚饭后歌厅上客人的时候了。他对金导演说:“你们也别说你们是导演,就算是我的客人要来消费。到了歌厅,我把妈咪挨个儿叫来,让她们将手下模样好的小姐都领过来,你们挑上哪个是哪个。”金导演等人拍手叫好。
赵平原将这个酒楼歌城的总经理叫来,是个三十来岁的丰满女子,姓乔名彦,一张光亮的长圆脸艳艳地放着性感。她笑着进来,见面熟地把一屋子来宾团在自己的热情里,拉拉扯扯地把每一个人照顾到。
三楼是个很大的歌舞厅,朦胧的彩色灯光中,四面圆桌已经影影绰绰坐了早来的男女。赵平原和乔彦将客人引到一旁的一个大包房,乔彦叫来了第一个妈咪,做了吩咐。妈咪二十七八岁,妖艳干练,做过三陪,七八十来年熬出的尖子。一会儿就领来十几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高低胖瘦不同地站在几个人面前。赵平原一指金导演:“这是我高贵的客人,看看你们哪一位有福气侍候他们。”金导演和陪同的七八号男人将小姐们打量了个遍。金导演感兴趣了一两个,赵平原就点着她们问姓名、年龄、藉贯。金导演随便记了几个字,赵平原一摆手对妈咪说:“你们先退出去。客人呆会儿叫谁就是谁。”换了第二个妈咪,也让她手下的女孩都艳光四射地站了一排。金导演这一次看得更从容了,还豪爽地招几个女孩走近了问话。
五六个妈咪将一百多三陪小姐都领来亮了相。
金导演一行人看得兴味盎然。赵平原对金导演说:“你也不急着现在就定。把你看着有几分意思的七八十来个人,呆会儿都给你叫来。你也正而八经当一回客人,让她们陪着玩一晚上再说。玩着玩着,可能就玩出准头了。”
金导演哈哈大笑:“恭敬不如从命。”
乔彦把这一拨客人安排了,回来和赵平原坐。
有人禀报,黄美姝求见赵总。乔彦说:“她肯定是求你帮她姐夫姐姐的事。”
赵平原说:“能帮不能帮,人情不能欠。”他让请过来。
黄美姝进来了。赵平原让坐,她便坐下了。她说,她是求赵平原救她姐姐和姐夫。她说:“有病乱投医,我这几天也是到处求人。”又说:“赵总在天州地面上说得上话。”赵平原一笑:“那倒有点夸张,连我前几天都被他们拘了。”黄美姝说:“这全市谁不知道,你顶着罗成和公安局这么大阵势,要换个别人,还不判上几年?这不是连十五天都没关满,就把您放了。您还是有办法。”
赵平原敦厚地一笑,他不喜欢玩虚的。他实实在在说:“我跟万书记学过武术,他是我师父,能帮忙,你不求,我也要想办法帮。今天能告诉你的实话是,帮大忙难。省里盯着这个案子,罗成又使着劲,就算我和天州市这拨人说得上话,他们也不敢乱来。小忙我肯定帮了,你姐夫那里我保证他关在看守所里不受罪,吃好喝好有钱花,想抽烟,想喝酒,想看书,睡觉不好想用安眠药,我都能办到。你姐姐那边生活照顾跟你姐夫一样,我马上去安排,绝不让她受一点罪。你姐姐怎么判,我能帮忙就帮忙,她比你姐夫的事好办。我跟你说句实在话,”他停了停,点着烟抽了几口:“我这样说可能不应该,万教练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与其牺牲两个,不如保全一个。让你姐姐把事都推到你姐夫身上,让你姐夫一个人都承担起来。”
黄美姝说:“谁给传这话呀?”
赵平原低着眼弹了弹烟灰,又闷着头抽了几口,抬起眼来对黄美姝说:“我这个人从来不敷衍人。我做不到的事不说,我说的事一定去做。这事我应承下来了,只是有一个条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又指了指乔彦:“她和我基本上是一码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黄美姝点了头:“那我真要跪下谢您了。”
赵平原说:“别,这么一来我这点情分就算烟消云散了。”
黄美姝走了。赵平原和乔彦刚要说话,进来一个小头目,弯着腰报告:“赵总乔总,有一帮外地人吃了饭想赖账。”赵平原眼都不抬:“有多少人?”小头目说:“十来个。”赵平原抽了一口烟,依然眼不抬地说:“这还用报告?来上二三十个人,按规矩把他们收拾了就算完了。”小头目刚要走,他又补充一句:“别惊了其他客人。”小头目点头说:“我知道。”便走了。赵平原眯着眼对乔彦说:“那天拆金银城歌厅,有几个保安软蛋,公安没上来动手就坐不住了,都给我开掉。”
乔彦接着说黄美姝的事:“你帮这个忙,不悬点吗?”
赵平原说:“这悬什么?黄美姝不会去报告任何人,你再守口如瓶,我怕什么?”乔彦说:“你就那么信得过我?”赵平原眯眼瞟了一下乔彦肥颤颤的胸脯:“你也小心点,别再随便养小白脸,我眼里可揉不下沙子。”乔彦说:“管你老婆去吧,我又没嫁给你。”赵平原说:“我老婆安守本分不用我操心,你的劣根性我可早就看透了。”乔彦说:“我可不吃这一套,我想喜欢谁喜欢谁,我不乱来也不是因为怕你。再说,你先管自己,我看你现在也快顾不上要我了。”赵平原说:“你要胡来,谁还敢要你?”乔彦说:“那就用套子呗,彼此绝缘,我还觉得安全呢。你说实话,不是早有小姑娘了?”赵平原眯着眼抽了一会儿烟:“你说谁?”乔彦一摆手:“算了,劝赌不劝嫖。”
她停了停说:“说正事吧,你不是要报罗成一箭之仇吗?”
赵平原将烟头摁灭:“有些事不用说,干就行了。”
五
第二天天未亮,罗成便同文思奇阮为民一行人分乘几辆车离开了东沟村。一路上又看了几所小学校,危房比比皆是。村庄没通汽车路的也不少。罗成晃着学校里的破教室顶梁柱,墙壁房顶都哗哗作响,再踏着泥泞的小路进村出村,这就是所谓“模范县委书记”的政绩。黎明中的村民都用稀罕的眼光看着这群城里人。焦天良与罗成同乘一车,汇报道:“太子县去年各项经济指标挤水分已经完毕,农民人均纯收入水分百分之三十五,乡镇企业营业收入水分百分之五十,全县牛羊猪鸡存栏数水分高达百分之六十,荒山植树面积水分高达百分之九十。”罗成说:“种一棵树上报十棵,这也泡沫得太大了。你把结果报上来,我要求市常委会对全市各县都进行一次挤水分。”焦天良问:“能挤动吗?”罗成说:“挤不动也要挤,螺丝能紧多少先紧多少。”
到了县委大院,一进办公楼,楼道走廊里满是人。
焦天良告诉罗成,涉嫌向万汉山行贿买官的二百多名干部,还在这里学习和接受审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在角落里用额头一下下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