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每隔两三秒钟,电光一闪,一英里路之内,一下子照得明晃晃的。在大雨中,你只能见到一处处灰蒙蒙的小岛,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大树。然后喀嚓一声,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雷声在滚动,一直滚向远方,才逐步消失——紧接着,唰的一下,来了个闪电,跟着是一个震耳欲聋的大霹雳。急浪有时几乎要把我从木筏子上冲到水里去。不过既然我身上没有穿什么衣服,我不在乎。对水上露出的树干、木桩,我们不难对付。既然电光老在四下里闪来闪去,我们就能对水面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然后不费力地拨动筏子的头头,避开它们。你知道,我该值半夜里的班。不过,我到那时实在困得顶不住了,所以杰姆就说,开头一半的时间,由他替我值吧。他就是这样照顾人,杰姆一向这样。我爬进了窝棚,却看见整张床被国王和公爵霸占,已毫无我的容身之地了,我不得不睡到外边去。雨,我不在乎,因为这是暖暖和和的。眼下,浪头也不会那么高了。到两三点钟,风浪又大了起来,据杰姆说,他本想叫醒我,后来却改变了主意。因为在他看来,浪不致于掀得太高,造成灾祸。可这下子他看错了。没有多久,突然之间,猛然冲过来一个凶猛的巨浪,一下子把我打到了水里去。杰姆捧腹大笑,差点没笑岔气儿。他可是黑奴中间最容易开怀大笑的一个呢。我接过了班。杰姆躺了下来,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暴风雨渐渐过去,天放晴了。一见到岸上木屋里的灯光,我就叫醒杰姆,藏起来木筏,藏了一整天。国王在午饭后拿出一幅又旧又脏的纸牌,他和公爵玩了一会儿“七分”
,第一场五分钱的输赢。玩腻了以后,他们就说要——用他们的话说——“制定作战计划。”公爵从他的提包里拿出许多印着字的小传单,并且高声读着上面的字。一张小传单上写道:“巴黎大名鼎鼎的蒙塔尔班。阿芒博士,定于某日某地作‘骨相学讲演’,门票每人两角。”
“附有骨相图表,每张二角。”公爵说,那就是他自己。在另一张传单上,他就是“伦敦特勒雷巷剧院扮演莎士比亚的世界著名悲剧演员小迦里克。”在其它一些小传单上,他又得到了别的一些名字,拥有种种非凡的能耐,象用“万灵宝杖”
,可以画地出泉,掘土生金;还有“驱赶邪魔外道”
,如此等等,不胜枚举。后来他说:“演戏的行当是我最喜欢的了。皇上,你登过台么?”
“没有,”国王说。“那么,下台的皇上,不出两天,你将要登台演出。”公爵这么说。“到了下个镇子,我们要租下一个会场,演出《理查三世》中斗剑和《罗密欧——侏丽叶》中阳台情话两场。你看如何?”
“毕奇华特,我是倒霉透顶了,只要能进钱,我都赞成。不过吗,演戏,我一窍不通,看得也不多。我爸爸把戏班子搬进宫的时候,我年龄还太小。你看,我能学会吗?”
“很容易!”
“那好,我正急着要干点什么新鲜的事儿呢。马上就要干起来。”
公爵就对他讲了罗密欧和朱丽叶是怎么样的人。他说,他扮演罗密欧,所以国王只能演朱丽叶。“公爵,既然朱丽叶是那么漂亮的一位姑娘,拿我的秃秃的脑袋,白白的胡子,演她,也许显得有些怪异吧。”
“不,不用担心——那些乡下人不会想到这一些。再说,你得穿上行头啊,那可大不一样了。朱丽叶只是在睡觉前站在阳台前赏赏月而已。她穿着睡衣,戴着打褶的睡帽。这里就是角色穿的行头。”
他拿出了三四件窗帘花布做的戏装。据他说,这是理查第二和另一个角色穿的钟(中)古时代的战袍,再配上一件蓝布做的长睡衣和一顶打皱折的睡帽,国王这才感到满意。公爵便拿来他的戏本,一边读角色的台词,伸伸双手,极尽装腔作势之能事。还一边跳来跳去,作示范动作,表演了该怎样个演法。然后他把那本书交给了国王,要他把朱丽叶的台词背熟。离河湾下游五英里路,有一处巴掌大的小镇,吃过饭后,公爵说,他已经捉摸出了一个主意,能让木筏子在白天行驶,又不致叫杰姆遇到危险。他说他要到那个镇子去亲自安排一切。国王也表示愿意去碰碰运气。我们的咖啡吃光了,所以杰姆和我只能和他们坐了划子一起去,买点咖啡回来。我们到了镇上,街上空空荡荡,不见有人来往,四下里一片寂静,仿佛是星期天似的,简直有点儿死气沉沉,我们找到了一个有病的黑奴,他正在一处后院里晒太阳。他说,只要不是年龄太小或是病太重,或是年纪太老,全都去露营布道会了。那儿离这两英里路,在树林里边,国王打听清楚了怎么个走法,说他要去把那个布道会好好利用一下,还说我也能去。公爵找的是一家印刷店。后来这家小店被我们找到了,它在木匠店旁边——木匠和印刷工人都去参加布道会去了,门倒是没有上锁。地方双肮脏又零乱。床上到处是油墨和一些传单,上面有马和逃亡黑奴的图片。公爵脱去上衣,说现今一切有办法了。所以我和国王就去找布道会了。半个钟头左右以后,我们到了那里,因为天气太热,身上全是汗。方圆二十英里,聚着一千人之多。林子里到处拴着了骡马、车辆。牲口一边把脑袋伸进牲槽里吃料,一边踢着脚驱赶苍蝇。棚子是用竿子搭的架,树枝支的顶,出售柠檬水和姜饼以及青皮的嫩玉米之类东西。棚子里,有人正在布道。只是棚子大一些,能容一帮子人。凳子是用劈开的原木外层做的,在圆的一面凿几个窟窿,装上几根棍子,当做凳腿。这些凳子并没有靠背的。布道的人站在棚子一头的高台之上。有的妇女穿着毛料上衣,有的穿着柳条布上衣,都戴着遮阳帽,还有些年轻姑娘穿着碎花布褂子。有些青年男子赤着脚丫子,有些小孩就穿了件粗帆布衬衣。有些老年妇女在做针线话。而有些年轻人则在偷偷地谈情说爱。我们走进第一个棚子,布道的人正在一行一行地读赞美诗。每念完两行,人家就跟着唱起来,听起来真有点庄严的味道。因为人多,唱得也很起劲。随后再读两行,大家又跟着唱——就这样先读后唱。会众越来越兴奋,唱得越来越宏亮,到后来,有些人呻唤起来,有些人使劲吼叫起来。接下来,布道的人开始认真传道,先在讲台这一头摇摇晃晃,然后到另一头摇摇晃晃,再后来往台前向下躬着腰,胳膊和身子一直都在摇摇摆摆。布道时,他使出了全身力气大声叫喊。每隔一会儿,就把《圣经》高高举起,摊了开来,好像是向左右两边递着看的,一边高喊着,“这就是田野里的铜蛇!
看看它,就可以得着活命。“会众立即回应,”荣耀啊,——阿门!“他就这样布下去,会众也跟着吼、哭喊,还说着”阿门“。
“啊,到这悔罪的板凳上来吧!过来吧,罪孽大的人们!
(阿门!)过来吧,生病的人和悲伤的人!
(阿门!)过来吧,腿疼的人,跛脚的人,瞎眼的人!
(阿门!)过来吧,穷困不堪的人,陷于耻辱的人!
(阿门!)过来吧,所有体弱的、堕落的、受罪的人!——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过来吧!带着一颗悔恨的心过来吧!带着你们褴褛的衣裳,带着罪行和肮脏过来吧!洗涤罪孽的圣水是自由供给的,天国之门是永远打开的——啊,进来吧,安息吧!
(阿门!荣耀啊!荣耀啊!哈里路耶!)“
布道会就是这样激烈地进行着。由于一片吼叫、哭喊声,布道的人在说些什么,无法听清。人群里,有人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泪,挤到了那一排忏悔的板凳边,等到一群人全都到了悔罪的板凳那里,他们就疯狂的又唱又吼,并且扑倒在面前的稻草上。我一眼就看到国王正跑过来。你听得见他那压倒一切人的声音。紧跟着,他一抬腿走上了讲台,在牧师的请求下,他开始发言,他对大家说,他是一个海盗——已有二十多年历史的海盗,远在印度洋之上。他部下的人在春天一次战斗中损失惨重。现今他已回了国,想招募一批新人。前天晚上,他不幸遭到了抢劫,落得身无分文,被赶下了轮船。但尽管如此他对这个遭遇倒是很高兴,认为是平生一大好事,该谢天谢地。如今,他已经是变了一个人,平生第一回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幸福。虽然他如今依旧很穷,但他主意已定,要立即想方设法返回印度洋,以此余生,尽力劝解那些海盗走上正道,干这样的一件事,他能比任何人做得更漂亮,因为他和遍布在印度洋上的海盗全都非常熟悉。他反正要到达那里的,尽管他远道前往,要花很长时间,加上自己又身无分文,他不会放过每一个机会,对被他劝说改正过来的每一个海盗说,“你们不必感谢我,你们不用把功劳记在我的名下,一切功劳归于朴克维尔露营布道会的恩人们,人类中天生的兄弟和恩人们——还应归功于那里亲爱的牧师,一个海盗们最最挚诚的朋友!”
说着说着,他哇地哭了出来,大家也也跟着哭了。这时有人高声叫喊:“给他凑一笔钱,凑一笔钱!”刚说完,就有六七个人争着干开了,有一个人嚷道:“让他拿一顶帽子转一圈我们替他凑这笔钱吧!”
周围的人纷纷赞同而传教士也同意了。于是国王拿着他的帽子在人群前转了一圈,一边抹眼泪,一边为大伙儿祝愿,并且感谢大家对远在海上的海盗如此关爱。每隔一会儿,就会有最美丽的姑娘泪流满面,走上前来,问他能否让她亲亲他,作为对他的一个永久的纪念。他呢,有求必应。有些漂亮姑娘,他又抱又亲了五六回之多。——人家邀请他多呆一个星期,并愿邀请他到他们家住,还把这事儿看成是一个荣耀。国王回绝道,既然今天已是露营布道会的最后一天,他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了。再说,他巴不得马上到印度洋去感化那些海盗们。我们回到木筏上以后,他数了一数钱,发现他募得了九十八元六角九分。外加他拣来的一只三加仑威士忌的酒罐,那是在穿过林子回家时在一辆大车下面拣的。国王说,要算总帐的话,今天可以说是他传教生涯中收获最多的一天了。他说,空讲没有什么用,对不信教的游子,跟对海盗一样,搞野营布道会那一套也没有什么用。公爵呢,本来自以为他干得很不错。等到国王讲了他如何露了一手之后,他这才不那么想了。他在那家印刷店,为农民干了几件小小的活,——印了出售马匹的招贴,收了四块钱。他还代收了报纸广告费十二元。公爵宣传说,如果预付,四元便可,人家也就按此办法付了钱。报费原是三块钱一年,照他的规定,凡是预付,只收六角钱一年,他收了五个订户。他们原本想按老规矩,用木柴、洋葱头折现付钱。可是公爵说,他刚盘下这家店,把价钱定得很低,无法再低了,因此贷款一律付现。他还即兴写了小诗——一共三首——是那种既美妙又带点儿忧伤的——有一首诗的题目是:“啊,冷酷的世界,碾碎这颗伤透了的心吧”。他临走前,这首诗排成铅字,随时可以印出,登在报上,而他分文不收。总言之他得了九块半大洋,为了这点儿钱,他干了整整一天。而后公爵给我们看了他印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