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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了回来。爸爸总说,机会来时,不妨顺手逮住一只小鸡,因为,如果你不愿干,别人也会干。再说,做了一件好事,人家永远会记着的。爸爸不愿吃鸡那类事,我可从未见过。不过他乐意那么说就是了。一清早,天大亮前,我就溜进玉米地,借一只西瓜或是甜瓜,或是南瓜,或者几个刚熟的玉米,诸如此类。爸爸老说,借借东西,只要你存心在有的时候偿还人家,也算不了什么。不过,那位寡妇说,那不过是偷东西的好听一些的说法罢了,正派人没有一个爱干这样的事。杰姆说,以他看,寡妇说的有一部分也是对的,你爸爸说的也有一部分道理,最可行的办法是我们搞好一份清单,从中挑出两三种东西,先借到手,然后说明,往后不再借了——照他看,这样一来以后再借别的东西就不碍事了。我们就这样商量了一整晚,一边在大河上朝下游漂过去,一边准备拿个主意,看能否不用借西瓜,或者香瓜,或者甜瓜了吧。商量到天大亮,圆满解决了所有问题,决定不借山里红和柿子,把这两项从单子上删除。在这样决定以前,大家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大痛快,决定以后,大家都觉得心里好受了。能这样作出决定,我也异常高兴,因为山里红根本不好吃,柿子呢,熟透还要等两三个月。我们有时候用枪打下一只早晨起得太早或是夜晚睡得太迟的水鸟。把种种情况归结起来说,生活非常愉快。在第五个晚上,小船开到了圣路易下面。半夜以后,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大雨仿佛象一股股水柱子倾倒下来。我们躲在窝棚里,听任木排往前漂去。电光一闪,只见前面是一条笔直的大河,大河两岸高耸的山岩好不吓人。后来我叫了起来,“喂,杰姆,往前看!”前边是一只轮船撞到了一处岩石之上,陷入了绝境。我们的木排正朝着它直往前漂。电光闪处,照得清清楚楚。这条船已经一侧倾斜,上舱一部分浮在水面上。电光一闪,栓烟囱的一根根小铁链看得很清晰。还有大钟旁边一把椅子,背后还挂着一顶垂边的旧礼帽。
时已半夜,风雨交作,气氛很神秘。我这时的想法,跟一般孩子眼看到一只破船深夜在河上悲惨孤单的光景时是一样的。我要爬上去,偷偷遛一遭,探一探上面的情况如何。因此我说:“让我们去,杰姆。”
可是杰姆开头并不同意。他说:“我可不乐意到破船上去瞎浑(混)。我们一路上平安无事,让我们象圣书上说的,还是保持沉默吧。破船上说不定还有一个看守的人呢。”
“去你奶奶的看守,”我说,“除了‘德克萨斯’和领港房之外,任何事都不值得看守。象这么一个深更半夜,眼看船快裂开,随时随刻会沉入河底,你说,有谁会肯冒生命危险,只为了‘德克萨斯’和领港房?”杰姆无言以对,闷声不响。我说,“再说,说不定我们还能从船长卧室那边发现点儿什么也未可知。雪茄烟,是稳稳的——并且是六分钱现钞一支。轮船的船长总是阔老,八十大洋一个月,要知道,只要他想要,一件东西不论值多少钱,他们不在意。你口袋里装好一支蜡烛。杰姆,我们要是不在上面好好搜它一遍,我决不死心。你想想,汤姆。莎耶要是遇到这样的事,他会错过机会么?他才不会呢。他会把这个叫做历险——这是他定的名字。他准会爬上这条破船,就是会死也要上。并且,他还要摆一摆他的那一套派头出来——他肯定会显露这个,不然那才怪呢。你肯定会认为,那是哥伦布在发现新大陆这样的气派呢!但愿今天有汤姆。莎耶在这里,那才好。”
杰姆唠叨了一会儿,可是终于同意了我的意见。他说,我们千万别再说话了,要说,也要说得轻声一些。刚好又是电光一闪,我们趁机抓住了轮船右舷的起货桅竿边,把我们的筏子系好。甲板被翘得很高。我们在黑地里轻手轻脚顺着那个坡度遛下那个‘德克萨斯’,靠着脚问路,靠双手摸,拨开吊货的绳索,因为黑洞洞的无法看清。没有多久,我们摸到了天窗的前边一头,爬了进去,下一步到了船长室的前边。门是打开的。哎哟,不好,从顶舱的过厅里望过去,但见一处灯光!
与此同时,好象听到了那边传来的低低的声音!
杰姆低声跟我说话,还说他感到很难受,要我还是一块回去吧。我也表示同意。正准备往筏子那边走去,却听到有人哭着说:“哦,伙计们,不要这样。我发誓决不告发!”
另一个声音,在大声地说:“你这是谎言,杰姆。透纳。你以前也表演过这一手的,每次分油水,你总要在应得的一份之外多赚一点,而且每回都必到手,就凭你所说的,要是得不到,就威胁着要告发。不过,这一回,你说也没用。你可算得上这个国度里最卑劣、最歹毒的牲畜了。”
这时候,杰姆朝筏子那边去了。我这份好奇心简直控制不住。我跟我自个儿说,此时此刻,汤姆。莎耶决不会向后退缩,那我也不会。我要在此时此刻,看个究竟,看下边会怎么样。在狭窄的过道里,我四肢并用,在黑暗中爬行,爬到离顶舱的过厅只隔一间官舱那个地方。接下来,在那里,我看到了地板上躺着一个男子,手脚都给捆绑住了,边上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一手举着一盏暗幽幽的灯,另一个手里举着一只手枪。这个男子把手枪顶着地板上躺着的人的脑袋,说:“我真想把你毙了,我也该毙了你,你这个该死的死东西!”
地板上的那个男子吓得缩成一团,叫道:“哦,别,求求你,比尔,我一定不说出去。”
每次他这么说,手提着灯的人就会一阵大笑,一边说:“你当然不会说喽!
这样的事,你从来就是撒谎,不是么?“
后来又说:“听他这么苦苦哀求!
可是,要不是我们制服了他,用绳子捆住他,他肯定会把我们两人都给杀了。又为的什么呢?
不为别的。就为了我们要争夺我们的权利——仅此而已。不过啊,杰姆。透纳,我料想你从此也威胁不了什么人啦。比尔,收起手枪。“
比尔说:“不行,杰克。巴卡特。我要把他毙了——他不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对付老哈特菲尔特?——他不是理应该得此下场么?”
“不过,我可不想叫他被杀死。我有我的理由。”
“说这番话,上天会保佑你的,杰克。巴卡特!
只要我活一天,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地上的那一个带着哭腔说。巴卡特没有理睬这些话,只是把灯挂在一只钉子上。在一片漆黑中,他朝我藏身的地方走过来,一边招呼比尔也过来。我赶紧拼命往后爬,往后缩了两码。可是轮船船身越倾越厉害,我一时间爬不多远。为了不致被他们踩在身上,被逮住,我爬进了上舱一间官舱里,巴卡特在黑暗里用手摸着走,摸到了我在的那间官舱。他说:“这里——到这里来。”
他进来了,比尔也跟着进来了。不过啊,在他们进来以前,我爬到了上铺,不能再退了。这时我真后悔,我真不该爬上了这条船啊。接着,他们站在那里,手扶住了上铺的护栏,说起了话来。我看不到他们,不过凭借他们一直在喝的威士忌的气味,能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幸亏没有喝威士忌,这是该庆幸的事。不过话说回来,喝不喝也无所谓,因为我多半时间里,连气也不敢喘,我不会被他们挡住。再说,一个人要这样听人家说话,自己就不能喘气的。他们说话的时候,说得声音极低,可说得十分认真。比尔想杀透纳。他说:“他说过他要告发,那就是说,他是会告发的,我们这样跟他吵了一架,又这么狠狠把他揍了一顿,如今即使把我们的那两份都给了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会到官府去作证,把我们给招出来。现在你还是听信我的话吧。我建议来个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我也这么想,”巴卡特说,说得十分坚定。“他妈的,我还以为你不是这么想的呢。那好,就这么定了。开始动手吧。”
“等一会儿,我还没有把我的话说出来呢。你听我说。枪毙是个好办法。不过,如果事情势在必行的话,还有更加静谧的一条路呢。也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事过以后,得上法庭,把脖子往绞索上套,那可不是个好主意。如果你要办到的事,用别的方法,照样能办到,办得结局也不会改变,同时又不致于给你带来什么风险,不是更好么?你看是不是这样?“
“那当然。不过事到如今,你又如何是好呢?”
“嗯,我的想法是这样:我们赶紧动手,到各间舱房去把我们忘了的东西都收拾好,搬到岸上,给藏起来。然后静候着。我说啊,要不了两小时,这条破船便会裂开来,沉入河底。懂了吧?他就会给淹死,还谁都怨不得,只能怨他自己。以我看,这比杀他好得多。只要有一点法子可想,杀人,我不同意。这不是个好主意,也不道德。我说的不对吗。”
“对——我看你说得对。不过,船根本不裂开,不沉呢?”
“那,我们不妨再等它两小时啊,等着看着啊,不是么?”
“那好吧,来吧。”
他们就动身了,我也逃了出来,冷汗出了一身。我向前爬过去,眼前是漆黑一片,不过我哑着嗓子轻声地喊,“杰姆!”
他应了声,活象有病在呻吟。原来他就在我的身边呢。我说:“快,杰姆,这可不是磨磨蹭蹭、哼哼唧唧的时候了。那里是一帮杀人犯。要是我们不能把他们的小船找到,放掉,随它在大河上随着潮流往下漂走,好阻止这些家伙从破船上逃走的话,那么,他们中遭殃的也只会是一个人。但是我们能找到他们那条小船,放走它,那就能叫他们全体都遭殃——听候警察来抓他们。快——赶快!
我由左舷找,你由右舷找,你从木筏子那儿找起——“
“哦,天啊,天啊!木筏子?怎么看不见了!它散开了,给水冲走了!——把我们给丢在这儿啦!”
第十三章
啊,我吓得停止了呼吸,几乎晕了过去。跟这样一帮人困在一条破船上!不过,感慨的时候还没到。我们得找到那条小船,马上找到——非得找来给我们自己用。我们便一边全身抖抖嗦嗦,一边顺着右舷摸过去。这事儿干得也真慢,——仿佛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摸到了船尾。小船连影子也找不到。杰姆说他再也没力气走不动了,——他说,已经吓得他有气无力了。不过我说,要挺住,要是我们给困在这条破船上,那我们准得遭殃。于是我们继续摸索。我们朝着顶舱的后尾摸过去,摸到了,然后攀着天窗一路摸过去,抓住一块窗板,再挪到另一块窗板,因为天窗的边儿已经歪到了水里。我们快到十字厅大门口的时候,只见一条小船正停在那儿,确实是在那儿!我刚好能望到这条小船。真是感谢上帝!
只要再有一秒钟,我就会上船了。可正是在这一刹那,门开了。其中的一个人探出头来,离我才只几步之远。我想这下要倒霉了。不过,他又把头缩了回去,说:“把他妈的那盏灯拿走吧,别叫人家看见了,比尔!”
他把一袋子什么东西扔进了小船,接着上了船,坐在船上。原来是巴卡特,接着是比尔本人走了出来,上了船。巴卡特低声地说:“全弄好了——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