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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蛇咬,也不愿喝爸爸的酒。杰姆躺了三天三夜,肿全消了,他又活跃起来了。我打定了主意,从此不说什么用我的手摸蛇皮的事了。惹了这场大祸,这是很清楚的。杰姆说,他估摸,下回我会信他的话。他还说,摸蛇皮的恶运非同小可,说不定我们遭到的灾祸还没有尽头呢。他说,他宁愿朝左肩后望一千遍新月,也不愿手摸蛇皮一次。是啊,我也开始觉得我自己在这么想了,尽管我一直认为,往左肩后边望新月,可说是一个人最拙劣、最愚蠢的事了。老汉克。朋格这么干过一回,还大吹大擂的,不到一年,他喝醉后,从制弹塔上摔下来,摔得简直象一张薄饼摊在地上。人家拆下仓房的两扇门板作为棺材,塞进他的尸体。这是人家这么说的,我没有亲见,是爸爸对我说了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吧,这么傻愣愣地张望新月,就得了这么个下场。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大河河水又往下回落,在两岸当中流淌。我们干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把一只兔子剥了皮掉在大鱼钩上,放下去,结果钓到了一条简直象一个人那么大的鲶鱼,长七英尺两英寸,重两百磅以上。我们当然对付不了它,它会把我们一下子扔到伊利诺斯州去。我们便只是坐着,看着它又蹦又跳,直到死在水里。它的肠胃里除了一只铜扣子和一只圆球,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什物。我们用斧头劈开那个圆球,里边有一个线团儿。杰姆说,线团儿搁得时间久了,用各种东西裹在外面,便成了个圆球。我看,这么大的一条鱼,是密西西比河上钓到的最大的鱼了。要是在村子里的话,能值很多钱,人家会在市场上论磅出售,每个人都会买一点。肉象雪一般白,熬着吃美味可口。第二天早上,我说,日子过得太慢,太沉闷,我要来点儿刺激的。我说,不妨由我偷偷渡过河去,打探打探各方面的情况。杰姆很同意这个主意。不过他说我必须晚上去,眼睛又要放得尖一些才行。接着,他端详了一番。然后说我能不能换上旧衣服,打扮成一个姑娘家?这可是个好主意。我们就动手剪短一件印花布衫子,我把我的裤管卷到膝盖上,穿上了花衫子。杰姆用钩子替我在背后收紧了些,就弄得合身了。我带上了女式的遮阳大草帽,系到我的下巴颏儿上,这样,人家要看清我的脸,就好比要从火炉筒子往下看一样的难。杰姆说任何人都不能认出我来,即使是白天也难。我锻炼了一整天,让自己能学会些技巧,慢慢地也就相当熟练了。不过杰姆说,我走起路来,还不象姑娘家的样子。他还说,我千万不可以把衣衫撩起,把手插进裤子口袋,这个习惯必须改掉。这一点我注意到了,于是就有些长进了。到了天黑,我就坐划子前往伊利诺斯州的河岸那边。我在渡口下面不远处划向镇子。水流把我带到了镇梢头,我把独木舟系好了,沿着河岸向前走。有一间小小的草屋,估计好久没有人住了,如今点着明亮的灯光。我心想,真不知道谁会在这住。我轻手轻脚走过去,从窗口朝里偷偷一望。但见有一位三十岁上下妇女,正挨着一张松木桌上的蜡烛光做针线活。她的脸我没有看见。她是个外乡人。镇上人的脸没有我不认识的,这也是该我的运气好,当时我正在心虚,开始懊悔这回该不该来。人家或许会听出我说话的声音,真相就会被识破。不过吗,如果这个妇女到小镇上来了两天了,那我希望知道的一切,她肯定能告诉我。这样,我便敲了敲门,并且拿定主意,要自己千万别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家。
第十一章
“请进”
,那个妇女说。我便走了进去。她说:“请坐。”
我坐了下来。她那亮亮的小眼睛把我打量了个仔细,接着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莎拉。威廉斯。”
“你在哪住?是在这儿附近么?”
“不。是在霍克维尔,这儿下面八英里地。我走了一路,实在累了。“
“我看也饿了吧。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不,我不饿,本来我倒是饿得很。我在离这儿两英里路的一家农庄不得不歇了口气,所以不饿了。这样我才会弄得这么晚。我妈有病在家,又没有钱,我是来把情况告诉我叔叔阿勃纳。摩尔的。我妈对我说,他住在这个镇上的那一头。这儿我还没有来过呢,你认识他吧?”
“不,我还不认识什么人哩。我只不过住在这里一个星期。要到镇上那一头,还很远呢。你最好今晚上就歇在这里,把你的那顶帽子给取下来吧。”
“不”
,我说,“我看我歇一会儿,便往前走,我不怕天黑。”
她说她可不能让我一个人走。不过,她丈夫一会儿就会回来,大概是一个半钟头左右吧,她会让她丈夫和我一起走。接下来便讲他的丈夫,讲她沿河上下的亲戚,讲她们过去的日子怎样比现在好得多,怎样自己对这一带并没有搞清楚,怎样打错了主意到了这个镇上来,放了好日子不知道过——如此等等,说得没完没了。这样,我就提心起来,深怕这回找到她打听镇上的情况,也许这个主意是错了。不过,不一会儿,她提到了我爸爸以及那件杀人案,她唠叨下去我也愿意听。她说到我和汤姆。莎耶是怎样弄到六千块钱的事(只是她说成了一万多块钱)
,讲到了有关爸爸的种种情况,以及他多么命苦,我又是多么命苦。到后来,她讲到了我怎样被杀害。我说:“是谁干的?
在霍克维尔,我们听到过很多有关这件事的猜测,不过谁是杀赫克。芬的凶手,我们并不知道。“嗯,据我看,就在这儿,也有不少人想要知道是谁杀了他的。有些人认为,是老芬头儿自己干的。”
“不吧——不会是这样吧?”
“开始,几乎谁都是这么想的。他自己永远不会知道他几乎差一点儿就会落到个私刑处死。不过,到了天黑以前,那些人主意变了。根据他们判断,认为是一个逃跑的黑奴名叫杰姆的干的。”
“事情怎么了,他——”
我打住了我的话。我看,最好我别吱声。她滔滔不绝讲下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插话。“正是赫克。芬被杀害的日子,那个黑奴晚上逃跑。因此,悬赏捉拿他——悬赏三百块钱,还为了捉拿老芬头儿——悬赏两百块钱。你知道吧,他在杀人后第二天早上来到了镇上,把这件事讲了,然后和他们一起在渡轮上去寻找,可是一完事,人就走了,马上不见人了。在天黑以前,人家要给他处私刑,可是他跑掉了,你知道吧。到第二天,人家就发现那个黑奴跑了,他们才知道,杀人的那个晚上,十一点钟以后,黑奴就不见了,知道吧,人家就把罪名安在他身上。可是他们正嚷得起劲的时候,第二天,老芬头儿又回来了,又哭又闹地找到了撒切尔法官,索要那笔款,为了走遍伊利诺斯州寻找那个黑奴。法官给了他几个钱,而当天晚上,他就喝得酩酊大醉,在半夜前一直在当地。半夜后,他和一些相貌凶煞的外地人在一起,接下来便和他们一起走掉了。啊,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回来。人家说,在这件案子的风波过去以前,他未必会回来。因为人家现在认为,正是他杀了自己的孩子,把现场布置了一番,让人家以为是强盗干的,这样,他就能从赫克那里得到那笔钱,不用在诉讼案件上花费很长一段时间了。人家说,他是个窝囊废,干不了这个。哦,我看啊,这人可真够刁的了。在一年之内他要是不回来,他就不会有什么事了。你知道吧,你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定他的罪。一切便会烟消云散。他就会不费气力地把赫克的钱弄到手。“
“是的,我也同意你的看法。我看不出他会有什么不好办的。是不是人家不再认为是黑奴干的呢?”
“哦,不,不是每个人都持这种看法。不少人认为是他干的。不过,人家很快便会捉到那个黑奴,说不定人家会逼着他招出来的。”
“怎么啦,他还在被搜捕吗?”
“啊,你可真是不懂事啊!
难道三百大洋是能天天摆在那里让人随手一拣就到手的么?有些人认为那个黑奴离这儿很近。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我没有四处说就是了。才几天前,我对隔壁木棚里的一对老年夫妇说过话,他们随口讲到,人们一直没有去附近那个叫做杰克逊岛的小岛。我问道,那里住人么?他们说没有。我没有接下去说什么,不过我倒是想过一想的。我可以十分肯定,我曾望见过在岛的尖端那边冒烟,时间是在这以前的一两天。我因此曾自个儿盘算过,那个黑奴多半就在那边啊。这样就值得花费时间到岛上去来个搜捕,在这以后,就没有再见到冒烟了。我估摸,可能他已经逃跑了,要是他就是那个黑奴的话。不过,我丈夫反正就要上那边去看一趟——他和另外一个人要去。他出门到上游去了,不过今天回来了,两个钟点以前,他一回到家,我就对他说过了。“
我被搞得心神不安,坐也坐不住了,我这双手该干点什么才好啊。我就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只针,想要穿通一根线头,我的手颤颤的,怎么也穿不好。那个妇女停止了说话,我抬头一看,她正看着我,一脸好奇的神气,微微一笑。我把针和线往桌子上一放,装做听得出神的样子,——其实我也确实听得出神——接着说:“三百块大洋可是一大笔钱啊。但愿我妈能得这笔钱。你丈夫今晚上去那边么?”
“是啊。他和那个我跟你讲起的人到镇上去了,去搞一只小船,还要想想方法,看能不能弄到一支枪。他们大概的动身时间是半夜。”
“他们白天去不是能看得更清楚么?”
“是啊。可是那个黑奴不是也会看得更清楚么?
深夜以后,他或许已睡着了。他们就好穿过林子,轻手轻脚溜到那边,寻找到他的宿营地,趁着黑夜,如果他真有宿营之处的话,找起来更方便些。“
“我没想到这里。”
那个妇女还是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我,这叫我很不自在。“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
“玛——玛丽。威廉斯。”
我好象觉得,我最初说的时候并不是这个名字,所以我没有抬起头来。我记得,我最初说的是莎拉。我因此觉得很窘迫,并且怕脸上露出了这样的神气。我但愿那个妇女能接着说点什么。她越是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我越是心神不安。
可是她这时说:“亲爱的,你刚进门的时候,说的是莎拉吧?”
“啊,那是的,确实如此。莎拉。玛丽。威廉斯,莎拉是我第一个名字;有人叫我莎拉,有人叫我玛丽。”
“哦,是这样啊。”
“对。”
这样,我就觉得好受了一些。不过,我但愿赶快离开这里,我还抬不起头来。接下来,那个妇女就谈起了情势多么艰难,她们生活穷得很,老鼠又多么猖狂,仿佛这里受他们控制,如此等等。这样,我觉得又舒坦了起来。说到老鼠,她说的是真话。在角落头一个小洞里,每过一会儿,就会出现一只老鼠,把脑袋伸出洞口探视一下。她说,她一个人在家时,手边必须准备好扔过去的东西,不然没有安生的时候。她给我看一根根铁丝拧成的一些团团,说扔起来很准。不过,一两天前,她扭了胳膊,而今还不知道能不能扔呢。她看准了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