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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玩笑也开得太毒恶了!江训只敢在肚子里偷笑。——刘蓓啊,拜托往窗子那里看一看,你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刘蓓好像根本没听懂,还在茫然地看着那个男生。那男生却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他的目光在杂物堆积如山的木桌扫过,然后说:“小姐们,请把你们这些洗面奶、可乐瓶子……还有,这是你的毛巾?——我原以为是抹布。把这些东西挪开点,我的就寝时间好像到了。”
刘蓓奇道:“这桌子被你占了,我们怎么休息?即使把东西挪开,趴在上面休息的也是我们而不是你。”
男生伸出脚尖点了点座位下面铺着深绿色地毯的地板:“这儿。”
“你就一点绅士风度不讲?呸!我才不会让你,今天我占定这桌子了,想让本姑娘睡地上,想也不要想!”
男生脸上浮出一个嘲弄的笑,“你算了吧,让你趴在桌上,让你这位可爱的朋友跟一个杂痞睡在同一块地板上?也许大灰狼半夜睡醒了没事可干就把小红帽吃了当点心,你就不担心?”
“我是说把这些东西搬到地上,你也滚到地上去,我们两人睡桌子。”刘蓓横眉立眼道。
“小姐,我绝不反对你们在夏天穿裙子。可是我事先声明,当你们趴在桌面上而我睡在地板上的时候,如果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请你们饶恕我。”
一时间车厢内硝烟弥漫起来。江训最见不得人吵架,又不好不留下来为朋友助威。只得坐下来拿出物理奥校的书念,翻开一页竟是宇宙大爆炸模型,再翻一页是小行星撞击土星问题,翻了半日,自己都不知在看些什么。
最后那男生占领了一半桌子,刘蓓不甘示弱地占了另一半桌子,两人对峙着入睡。
“也许他真的是好意呢?”江训在钻到桌下去睡时心里浮出一点疑问。虽然躺在地板上,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讲的确不是一件体面的事。可是在这硬座车厢里,最舒服的休息场所只怕莫过于此了。地毯虽然很薄,可是半新的软乎乎的,两个座位下的空间加起来,再减去杂物占的地盘,足够两个人舒舒坦坦地伸展四肢。一天的劳累下来,舒舒服服伸展四肢的感觉真好。整个人都浸在放松后的惬意里。天啊,如果生活缺少了舒适的睡眠,再美的享受都不能带给人幸福。
没有枕头也算了,她把随身带的一把三尺余长的大刀放在身旁,手指碰上去,冰凉的,给人安全感。扯过一个软一点的包袱搭在身上,面朝里,猫一样地蜷起身子。的确很累,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一会儿梦境就来了,她恍恍惚惚地看见妈妈走来对她说:“训,妈不跟吴叔结婚了,咱娘俩一块儿好好过日子。你不用去你爹那儿念书了,你爸爸新娶了老婆,又有妹妹,这些人难相处的,不如妈来接你。”她高兴极了,拉着妈妈的袖子道:“那我还是回石家庄,不用去爸家了,真好。”好像笑了一个晚上。
※※※
睁开眼就是第二天了,没想到睡得这么踏实,自从外公去世以后似乎还没这么踏实地睡过觉呢。晨曦从车窗上透进来,挺明亮的。刘蓓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大概是因为终于畅快吵架过瘾了,这一觉睡得比平时都香。那男生一清早就没见人影,大概上卫生间了。
“啊!怎么会?”江训正收拾着东西,突然叫道,她手里捏的不是昨天那两张票,而是两块塑料牌。
刘蓓被弄醒了,揉着眼睛眯缝着看江训:“不就是换了票嘛。你还不知列车上定时换票?真是缺乏常识……”
“可是,可是我睡着了……可是我把票放在这个口袋里。我又没醒,你也没醒,谁会知道票在这儿?”
“那个男生呗。”刘蓓说,“昨天你收拾时他也在场。”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说话也结巴起来,“可是,可是这个口袋,他怎么可以……”
江训的脸腾地红了。
“天”,刘蓓看着她胸前的口袋说,“我发誓,今天晚上我绝不睡觉了!我们睡着的时候,他那种人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江训气得低声嘟哝:“等我见到他,我一定要骂他流氓!”
“你向来光说话没有行动。”刘蓓提醒她。
“我会骂的。”江训说。
“我期待着。”刘蓓讽刺道。
江训迟迟没把那句话骂出来。刘蓓的预测差不多是对的,——江训对于自己怨恨的人,顶多做到怒目而视而已。
但最后,从某种意义上说,江训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车进站了,江训和刘蓓一起提东西。那把大刀太沉了,拿了行李再把刀挂在包外。一晃悠,刀“哐”地落到了地上。
那男生很自然地弯下腰去拾那把刀。
“不要你动它!”江训情急之下大叫。那是外公留给她的,怎么可以被这种肮脏的人碰?
可是那双肮脏的手已经把它拾起来了,并且说:“在这个社会里,竟然还有带着把大刀到处逛的人,你想做侠客吗?”
“你这个流氓,”江训说,“不关你事。”
“流氓?”那男生突然笑了。
江训感觉到那个男生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好像她从小都没有被别人这么笑过。她下了车,出了站,拎着大包小包去转车的时候,都似乎还听到他在笑。
※※※
重庆,好多年的离别,我又回来了。
熟悉又陌生,这里到底是故乡还是异乡?
四川话几乎都不会讲了,听见街头的喧嚣,车在红红绿绿五光十色的街上一直浮过去,也像梦境,唯有熟悉的,街边的黄桷树,依稀铭刻着儿时记忆。重庆还是没有变,永远是那么拥挤,那么张扬。这么多年,只在梦里出现的,浸泡在云雾里,建筑在山崖上的这座城市啊!
重庆城西北八十公里,就是宁镇,最终目的地了,先到了刘蓓家。刘蓓全家热烈欢迎了两个孩子,然后由刘蓓父亲帮拎着行李,领着江训去她父亲家。天啊,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小巷,穿过小巷又是向上的一条大道,两边是松柏,在暮色里显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仿佛是在鬼故事里行走。已经记不清是转第几个弯了,刘叔还在絮絮叨叨地介绍:“……现在他们住这里了,这是大院的后门,从这里拐出去是刘家巷子,从这条路去上学很近的,正门出去是桐山路,坐车的人就从正门出去,打车很方便的……”江训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就不知道身旁的人在讲些什么。她对自己说:“天老爷,到底还有多少的路要走?我快累得一步也挪不动了。”她脑子里又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爸不来接我?即使不到重庆接站,至少该到桐山站接我吧?为什么他不来?难道他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女儿?”她又迅速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千万不要这样想,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还有洛阿姨和妹妹。也许他们会喜欢我的,即使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一定要高高兴兴的样子,否则会让人讨厌的。”
“小训,”刘叔突然说:“这次回来不打算再回石家庄了吧?”
“唔……您为什么这么说?”这句正撞在江训心坎上,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之所以一路忐忑不安就是因为怕父亲一家不接纳她,可妈那边肯定没办法再回去了,真是一点退路也没有。
刘叔看她紧张神色不禁好笑:“被我猜对了?其实很容易看出来啊。如果不是要在这里住下去,怎么会千里迢迢背这么大把刀,搬家似的。一路上不好带吧?”
江训下意识地摸了大刀的刀鞘。
“是古董吗?带起来可不太安全。”
“不是,是外公的,他买来镇邪的。外公死了以后就给了我。”
“噢,那可是件纪念品。为什么不让你妈保管,你带在路上丢了怎么办?”
“外公给我的。”江训简短地回答。
※※※
楼梯,又是楼梯,老式的楼房,木扶手,角落里放着垃圾篓,每一家都有新装修的防盗门,光线从走道间漏下,默然的。走过的每扇门里都传出电视的喧闹,有一个足球解说员正在兴高采烈地创新语法错误纪录,一男女性别未明的歌手的抒情被开到最大,楼板不时被唱卡拉OK的人跺得咚咚响,有一家请客到家小酌,一阵阵酒菜的香气充斥了黯淡的空气。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江训想,“虽然不是我的家,但我总可以歇歇了。”
刘叔在前面用力打门,里面传出一阵笑声。有人尖叫:“哪个?哪个在敲?”随即被一阵强鼓点淹没了。
“开门!”刘叔大吼,“我把你们江妹妹送来了,哪个敢不开?”
又是笑,有人过来开了门,门缝开了,最先出来的是眩目的光线,接着是浓烈的茉莉香味道,然后是一只很大很肥的白毛哈吧狗。品种不太纯——因为嘴很长,和所有擅长扑咬的狗一样。
江训一生最怕的是狗,“啊”地一声叫起来。那狗见了她,偏偏作怪,“狺狺”数声便扑上来。刘叔一脚踢开它,叱道:“死家司,认不请人了?自己人也乱咬?”
这里门早开了。
“猫猫!谁叫你出来的?看我不打你!”
跟着出来的人一把揪住狗领子上的毛,那狗仍呜呜不已。那人一面将垂到面颊上的乌黑头发拂到耳后一面笑向刘叔道:“叔叔你快进来,这是——江训?”
江训留心看这女孩,微圆脸,一身紫色背带裙,上套纯白中袖衬衣,丰满得有一点点过分。心中暗忖:“这怕便是洛阿姨的女儿,于荣妹妹了。按照心宽体胖的说法,我不用怕她。”一壁想着,心头一块石头落地,笑着招呼:“你是于荣妹妹?”自我感觉表情非常之友好。
那紫衣女孩摇头说:“你不认得我。我是于荣的堂姐。我叫于萱。”
江训大受打击,心中仍有一丝侥幸,希望于荣能遵循遗传规律跟她堂姐长个八九不离十,以后就好混了。
被稀里糊涂拉进屋,进去看见一间装修得颇新颖的客厅,虽然不能说在审美学上有什么价值,但足以让人嗅出钞票的气息。靠墙一架小城镇比较少见的中档钢琴。屋正中墙边一套组合音响,震得整个屋子以及江训的耳朵嗡嗡作响的声波就是这家伙发出的。音响旁一中年妇女正啜饮果汁。
江训在知道此妇即电话和照片中所认识的父亲所寻找到的真爱之后,在震耳的乐声里主要凭借肢体语言向初次谋面的洛阿姨表示过了敬意,这才得暇看屋子正中正陶醉卡拉OK的小丫头。
那是个短发短裙长袜子的小姑娘,或者说是小美人。皮肤极好,粉嫩的肌肤像“太太口服液”广告里出场的那只荔枝的果肉。出奇的漂亮,真奇怪没有星探发掘到她。毕竟南方水土养美人。在北方蛮夷之地待久了的江训不禁要自惭形秽。
小姑娘正唱《十三不亲》,十分投入。江训在傍半日搭不上话,只得归座再跟洛阿姨搭讪。
“今天人来得齐,可巧你也到了。”从口型上判断洛阿姨是这么说的。
“原来他们不是专程迎接我的,我又当了孔雀。”江训十分沮丧地想,——原以为至少于萱是专程过来跟她见面认识一下,结果只是凑巧。
然后洛阿姨做个手势,还说了几句什么,也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