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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奥校班与画室的故事 作者:vidi-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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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好去桐山路看看了,带着人家给的那个地址。
      水沟里浮着黑的油污,在月光下偏偏泛出最缤纷的颜色,这是油层薄膜干涉所造成的。
      最美的颜色,闻玄妙的波动光学,却在臭水沟里。
      而这还并不是汽配那条街上最臭的水沟。
      这条最臭的水沟并不太臭,只不过隔老远就令江训翻胃而已。
      沟边的行道树,叶子也是没精打彩的,有一只脏得不能再脏的黑猫从树下走过——说它是黑猫很武断,因为这只猫从前也许是黑的,但也可能是白的,还有可能是黄的,还有可能是花的,但是现在它的身上沾满了油与灰的混合物,结果它就变成了黑的,而且谁也看不出它从前曾经不是黑的。
      人到了这种地方岂非也会如此?
      江训又看了一遍地址——73号。
      面前的门牌就是73号。
      但这个门牌不寻常。
      门牌应该是一个蓝漆白字的小铁牌,钉在门楣上醒目的地方。——但是这个低矮的门面似乎根本没有门楣。如果脏得连一点金属光泽都发不出来的铝合金的卷帘门也算门的话,那么这个门面倒还是有门的。至于门楣,就不可以强求那么多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洞穴,一个装着现代机械的原始洞穴,洞口用红漆歪歪地划出一个“73”。
      每个汽配门面都会给人这种感觉,原始洞穴的感觉。
      许多男人喜欢这种地方,特别是玩车的男人。他们嗅空气中橡胶与汽油的混合味,好像原始人嗅血腥味那么享受——汽油不就是车的血吗?
      但是女生就不一样。女生可以玩车,但女生绝不会往汽配摊子上泡。有的女生嗅到汽油味会皱眉,有的会作呕,只有极少数可以接受汽油的那种怪味。
      女生的很多坏毛病江训都没有,可是这一点偏偏她也和所有的女生一样。这就很惨了,因为她既然来了这里,就非进去不可。她缓缓地吸了一口带着汽油与奇怪汗臭的混合气体,然后走进了那个门面。
      门口是湿漉漉的水泥地面,是洗车留下的。屋子里也是湿的。走进去了江训才发现,那地面不仅是湿的——确切地讲敷了厚厚一层黑色的油泥,油泥里横七竖八的陷着些零碎的扑克牌跟用过的棉纱手套。
      这种屋子里,江训只要站一会儿都会吐,她简直不能想象竟然要长时间呆在这种屋子里,也许呆上半辈子。
      可是屋子里确实有人,有好几个,虽然没有杨雷。
      人都坐着,同样懒散的姿态,散漫的目光落在外面。
      江训一进门,几个人的眼睛突然一齐放了光。
      几个人争先恐后地站起来,好像慢一步就会错失良机似的。
      他们抓起手边最近的水桶、抹布、水龙越过江训往外冲。
      江训转身,看见一辆珍珠灰的小车正贵妇般游到门口,冲上去的人都站好了位置,准备服待这位贵妇。
      小车意味着钞票,而这里的人眼睛里只看得见钞票。
      江训悲凉地想,孤独地站在那里。
      然后看见车上下来一位大干部模样的人,身材略胖。
      江训认得这个人,知道他姓邹,爸请过这人来家吃饭,为她考学校的事。
      她觉得有点踌躇,上前招呼呢,也没什么意思,跟这些局长敷衍最无聊了;可是不招呼,让那人先认出来了,说起来长辈先招呼小辈,又是她这个小孩子拿大。那样还不如她退到一边去,干脆不要让那个邹局长看到。
      她就往一旁退了两步。
      几个人中有一个老板模样的先迎上去搭讪:“局长好?自己开车来?老孙倒懒……”
      “不是。”局长笑得很亲切,“我让他歇歇。这点事不用烦他开车了。”
      “还是局长体贴下面的人。多好的人,早该高升了……”
      “啊呀,”邹局长更是大笑,“话不要乱讲,这个政策……你们不懂不要乱说。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怎么讲这个话?”
      “那是,”老板点头哈腰,极为谦恭,“我们觉悟低,想不到别的,只晓得局长是最好一个人,随便好大官给他,都不得冤枉的……打比说吧,小杨那么倔个娃儿,局长看到他没得妈,老子又糊涂,孤苦伶仃的个细人,一直都喊我们关照他。若是换个人,那才不管……”
      邹局长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将手一挥道:“对了,小杨他人呢?”
      “出去给弟兄买啤酒去了。”有个徒弟小声答。
      “你们怎么又差使他去?”老板这个子几乎把嘴凑到那个可怜的徒弟鼻子上吼,“欺他小?你知不知道邹局长……”
      “我们轮流去的!”那个比杨雷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怯生生地抗议,“输了牌的去。这个星期他不过今天刚好输了一次而已……”
      “我这个星期都买过至少五次了。”另一个人补充说。
      这个时候远处出现一个人。
      若不是邹局长一声亲热的“小杨”叫出来,江训根本想不到这个人会是杨雷。
      吊儿郎当,比他在画室的任何一天的服饰都要堕落。灰蓝的布裤子,破破烂烂满是汗渍的t恤,高帮长统靴,这些洗车工最基本的行头。然后再加上几乎贴到脸颊上的乱发,乜斜的迷糊的眼睛。江训几乎被吓死了。杨雷即使在最脏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有火焰和光彩的。可是今天看到的这个人眼睛里只有一种冷漠的迷糊。这好像根本不是杨雷,而只是一个没精打彩的老头子。
      他摇摇晃晃地拎着四瓶酒走近来,背有些驼。
      “小杨。”邹局长叫得很亲热。
      “如果您不是找我来的,那我就是孔雀;如果您是找我来的,那您就是浪费。”杨雷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瓶子,好像瓶子比邹局长好看。他脸上的表情又很象在说:“我说得太多了。我根本没必要跟你废话的。”
      邹局长还是笑,笑得有一丝勉强:“我知道你缺钱用,我可以……”
      在旁边一直静静看着的江训不禁很惊奇。
      邹局长在宁镇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洛阿姨交游颇广,又是洛子奚的后人,对邹局长也是礼敬有加。邹局长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子这么客气?
      而且这个小孩子是脏得像只猴子的杨雷。
      没等她想完杨雷已经说话了。
      他说话时仍是乜斜眼睛,无精打采,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一点: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当真的。
      他说:“我不要你的钱。”
      邹局长说:“你需要。”
      杨雷淡淡地笑说:“我自己挣得到,为什么要麻烦你?当然我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什么工作都别想干了。——本来我就没有身份证。”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邹局长的笑早已收敛了,“你总可以相信我一次。”
      杨雷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站着的老板早已一掌挥过去。
      然后杨雷手里的酒瓶就飞了出去。
      如果他抓紧酒瓶,那一掌的力度不足以把酒瓶打飞。可是他没有抓紧酒瓶。现在他好像已经不会抓紧任何一件东西。
      瓶子飞出去,碰墙,然后碎了,伴着酒沫,惊起墙角一堆苍蝇。
      不知是气恨杨雷,还是心疼酒,老板抓住杨雷的衣领臭骂着‘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往墙上推。
      邹局长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转身走了,关在车里,外面的人殷勤地洗着车。他也许透过棕色的车窗一直凝视着外面,也许什么都没看。车洗完,他开走了。
      江训走到杨雷背后时,杨雷正揉着肿的脸站起来。
      “不要说你只是顺便路过,”杨雷扯起t恤的边揩了一下脸上的汗渍,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我是专程来看你挨打的。”江训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他青肿的额头。没想到见到他会是这种情形。他这么个狼狈样,让她竟然一点儿局促不安的感觉也没有了。
      杨雷扫了一边用戏谑目光望这边的几个弟兄一眼,又看了江训一眼:“说正经的,是老胡叫你来催钱了吧?你告诉他,叫他给我把位子留着,钱很快就能给他了。”
      “原来你是……在这里打工挣钱?挣去培训的学费?”
      “想要否认都很难。”
      “可是……”江训有点意外,“刚才那个人……好像是打算资助你,不是吗?”
      “不要跟我提那个人!”杨雷的眉毛突然横起来了,“给我点面子。”
      “什么面子?”江训撇了一下嘴,看着眼前这个在突然间被惹恼的小孩,“他好像是那个姓邹的局长……很了不得的。反正他有钱,用用他的也无所谓……”
      “用用无所谓?!”杨雷的拳头砸到长凳上,动作太夸张,差点把他自己掀下去。
      “总而言之,”杨雷气鼓鼓地说,“什么钱我都可以用,可我不用这种人的钱。”
      “他有钱!”江训说,“现实一点吧,钱是上帝!”
      “你的上帝是钱吗?”杨雷反问。
      “想要否认都很难。”江训学他的原话。
      “那你把钱要到手就好,你管我从哪里弄这笔钱。”
      “那我可以直接去找邹局长吗?”
      “那我一定杀你。”
      “给我个理由!”如果不是“授受不亲”,江训一定要扯着他的衣领怒吼了。
      “因为……因为世界不公平。”
      “公平?这个世界怎么会是完全公平的?”江训忍不住尖声叫道,“这个世界不公平,我并不比你晚知道。”
      “生长在僻远的地方难道是我们的过错吗?那些在大城市在国外长大的孩子我们是不是要羡慕?我唯一知道的是,当我在五岁那年为了不能找到做模型的材料而掉眼泪的时候我就开始知道世界不公平了。有的孩子,如果他们热衷科技,他们可以买到各种器材制作航模,如果他们热爱文艺,他们可以看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资料。然而我们并不像他们那样幸运。我们只能用半年的零花钱邮购一些品种少到无可选择的材料,只能为了一村杂志在旧书摊上顶着烈日晒上一个下午。”
      “对你而言,去重庆参加奥校培训就意味着要听那只狗熊咆哮半个月,并且看他把瓶子当着你的面扔在墙上。我觉得我不幸运,我觉得你更不幸。你已经够不幸了,就算是我,为了那笔钱也会让步的,你这样一个不幸的人竟然还有力气愤世嫉俗,简直是发疯,是自虐狂!”
      “我不是自虐狂。”杨雷恨恨地说,“我不幸也罢了,至少我还有资格保留自己精神的高贵吧。”
      “你不收下那笔钱,”江训尖锐地指出,“你就得像一条狗一样继续在那只老熊手下乞怜讨钱。我看不出来相较之下又会高贵到那里去。”
      “你根本不懂!”杨雷大叫道,他的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吃惊,“如果你知道他和我的关系,如果你知道他做过什么……”
      “我记得你讲过,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要怨天尤人,要用一些积极的想法去替代它。恨人是条毒蛇,只要你拾起它,它替你咬人,它也咬你。”江训直视着杨雷的眼睛。
      “我恨不得从前的我没长舌头,或者现在的你没长脑子。”杨雷道。
      “可是你长了舌头却没长脑子;而我有脑子,我的舌头却说服不了你。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劝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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