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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诗人化用前人成语,感讽现实。“青云士”是指那些飞黄腾达的达官贵人。语出《史记·伯夷列传》:“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者!”意思是说,下层寒微的士人只有依靠达官贵人,才可能扬名垂世,否则就只能被埋没。李白发挥这个意思,感慨说,无奈那些飞黄腾达的显贵们,早已把我们这些下层士人象尘埃一样弃置不顾。接着诗人化用阮籍《咏怀》第三十一首讽刺魏王的诗句“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尖锐揭露当今君主一味追求声色淫靡,听任天下贤才过着贫贱的生活。这四句恰与前四句形成鲜明对比。
现实不合理想,才志不被欣赏,只有远走高飞,别谋出路,但是前途又会怎样呢?李白用了春秋时代田饶的故事,含蓄地表达了他在这种处境中的不尽惆怅。田饶在鲁国长久未得到重用,决心离去,对鲁哀公说:“臣将去君,黄鹄举矣!”鲁哀公问他“黄鹄举”是什么意思。他解释说,鸡忠心为君主效劳,但君主却天天把它煮了吃掉,因为鸡就在君主近边,随手可得;而黄鹄不远万里,来到君主这,吃君主的食物,更不如鸡那样忠心效劳,却受到尊宠,因为黄鹄来自远方,难得之故。所以我要离开君主,学黄鹄高飞远去了。鲁哀公听了,请田饶留下,并说要将这番话记下来。田饶说:“有臣不用,何书其言!”就离开鲁国,前往燕国。燕王立他为相,治燕三年,国家太平。鲁哀公追悔莫及。(《韩诗外传》)李白在长安,与田饶在鲁国的处境、心情很相似,这里说“方知”,也就是说, 他终于体会到田饶作“黄鹄举”的真意,也想离开不察贤才的庸君,去寻求实现壮志的地方。
但是,田饶处于春秋时代,王室衰微,诸侯逞霸,士子可以周游列国,以求遂志。而李白却生活在统一的大唐帝国,他不可能象田饶那样寻求君主。因此,他即使有田饶“黄鹄举”之意,也只能“千里独徘徊”,这末二句,归结到怀才不遇的主题,形象鲜明,寓意无穷。
《古风》五十九首都是拟古之作。大多注重比兴,立意讽托,崇尚风骨,气势充沛,而语言朴实。这首显然拟阮籍《咏怀》,对具体讽刺对象,故意闪烁其词,但态度分明,感情激越,手法酷似阮诗。从诗的构思和诗人形象所体现的全篇风格来看,这诗又保持着李白的独特风格。首四句是咏历史以寓理想,但手法是似乎直陈史事,不点破用意。次四句是借成语以慨现实,但都属泛指,末二句借故事以写出路,但只以形象点到即止。总的来说,手法为阮籍式的隐晦,而构思则从理想高度来揭露现实的黑暗,表现出李白那种热情追求理想的思想性格。
古风(其十九)
李白
西上莲花山,
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
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
飘拂升天行。
邀我至云台,
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
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
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
豺狼尽冠缨。
李白诗鉴赏
这是一首以游仙体作的古诗,约作于安禄山攻破洛阳之后。诗中表达了诗人独善兼济的思想矛盾和忧国忧民的痛切心情。诗人在想象中登上西岳华山的最高峰莲花峰,远远看见了明星仙女。“明星”既实指华山玉女名,又给人造成天上明星的错觉。首二句展现了一个莲峰插天、明星闪烁的神话世界。玉女的纤纤素手拈着粉红的芙蓉,凌空飞行,游于高高的太清,雪白的霓裳曳着宽广的长带,迎风飘举,升向天际。
美丽的玉女邀请李白来到华山云台峰,与仙人卫叔卿长揖见礼。据《神仙传》载,卫叔卿曾乘云车、驾白鹿去见汉武帝,以为皇帝好道,见之必加优礼。
但皇帝仅以臣下相待,于是大失所望,飘然离去。这里借卫叔卿的故事暗含着李白自己的遭遇。天宝初年,诗人也曾怀着匡世济民的宏图进入帝阙,而终未为玄宗所重用,三年后遭谗离京。只能引卫叔卿为同调,与之驾鸿雁游紫冥了。
正当诗人恍惚间与卫叔卿一同翱游于太空之上的时候,他低头看到了被胡兵占据的洛阳,百姓惨遭屠戮,血流遍野,而叛贼安禄山及其部属却衣冠簪缨,坐进了朝廷。社会的动乱惊破了诗人幻想超脱现实的美梦,使他猛然从神仙幻境折回,转而面对战乱的惨象。诗至此戛然而止,但诗中李白关切现实,忧国忧民的心情,却真切可感。
在这首《古风》里,诗人出世和用世的思想矛盾是借美妙洁净的仙境和血腥污秽的人间的强烈对照表现出来的。这就造成了诗歌风格从悠扬到悲壮的急速变换,从飘逸到沉郁的强烈反差。但它们却能够和谐地统一,足见诗人纵横的笔力、超人的才能和积极的进取精神。
李白后期的游仙诗,往往在驰骋丰富的想象中,把道家神仙的传说融入瑰丽奇伟的艺术境界,使抒情主人公带上浓郁的谪仙色彩。这与他政治上不得意,信奉道教,长期过着游山玩水、修道炼丹的隐士生活有关。但他借游仙表现了对现实的反抗和对理想的追求,使魏晋以来宣扬高蹈遗世的游仙诗获得了新的发展。
古风(其二十四)
李白
大车扬飞尘,
亭午暗阡陌。
中贵多黄金,
连云开甲宅。
路逢斗鸡者,
冠盖何辉赫。
鼻息干虹蜺,
行人皆怵惕。
世无洗耳翁,
谁知尧与跖!
李白诗鉴赏
唐玄宗的后期,政治由开明转为腐败。他宠信宦官,李白在长安,深感上层统治者的腐败,这首《古风》就是针对当时现实而作的一幅深刻讽刺画。
诗的前八句写宦官、鸡童的豪华生活和飞扬跋扈的气焰。诗人对这些得幸小人的生活并没有进行全面描写,只是截取了京城大道上的两个场景,把它巧妙地勾画在读者眼前。
第一个场景写宦官。诗一开始,推出了一个尘土飞扬的画面:“大车扬飞尘,亭午暗阡陌”。“亭午”
是正午,“阡陌”原指田间小路,这里泛指京城大道。
正午天最亮,却暗然不见阡陌,可见尘土之大。而这样大的尘土是“大车”扬起来的,这又表明了大车之多与行驶的迅疾。这里写景,为后面即将出现的人物作铺垫。是谁这样肆无忌惮地飞车疾驰呢?诗人写道:
“中贵多黄金,连云开甲宅”。“中贵”,是“中贵人”
的简称,指有权势的太监。“甲宅”,指头等的宅第。
“连云”表现宅第高而且广,直冲云天。诗人不仅指出了乘车人是宦官,而且指出了他们之所以能如此目中无人,因为他们有势,有钱,他们正驱车返回豪华的宅第。这里诗人既没有正确描写车中的宦官,也没有描写路上的行人,而是通过飞扬的尘土、连云的宅第,来渲染气氛,有烘云托月之妙。
另一个场景写鸡童,写“中贵”,处处虚笔烘衬;对“鸡童”却是用实笔从两个方面进行正面描写:一是写服饰。“路逢斗鸡者,冠盖何辉赫!”斗鸡人与宦官不同,他是缓辔放马而行,似乎故意要显示他的权势和服饰的华贵。在“亭午”阳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车盖衣冠何等光彩夺目!二是写神态。诗人先用了一个夸张的手法,把笔墨放开去,“鼻息干虹蜺”,虹蜺即虹霓,鼻息吹动了天上的云霞,生动地表现出斗鸡人不可一世的骄横神态;继而,诗人又把笔收回来写实:“行人皆怵惕”,行人都惶恐避让的,进一步用行人的行为把鸡童的势焰衬托得淋漓尽致。
最后两句抒发诗人的感慨。“洗耳翁”指许由。
据皇甫谧《高士传》载,尧曾想让天下给许由,许由不接受,认为这些话污了他的耳朵,就去水边洗耳。
当世已经没有了象许由那样不慕荣利的人,谁还能分得清圣贤与盗贼呢?诗人鄙夷地把宦官、鸡童等佞幸小人看成是残害百姓的强盗,同时也看到了当时最高统治者的不辨“尧与跖”。
这首诗通过对中贵和斗鸡人的描绘,尖锐地讽刺了佞幸小人得势后的嚣张气焰,对当时的黑暗政治表达了愤慨。
诗的前八句叙事,后两句议论。叙事具体、形象,饱含讽刺,最后的议论便成为愤慨的自然喷发,把感情推向了高潮,由讽刺佞幸小人,拓展为放眼更广阔的现实,丰富了诗的内容,加深了主题。
古风(其三十一)
李白
郑客西入关,
行行未能已,
白马华山君,
相逢平原里,
璧遗镐池君,
明年祖龙死。
秦人相谓曰:
吾属可去矣!
一往桃花源,
千春隔流水。
李白诗鉴赏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镐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
另外,《汉书·五行志》引《史记》云:“郑客从关东来,至华阴,望见素车白马从华山上下,知其非人,道住,止而待之,遂至,持璧与客曰:为我遗镐池君,因言今年祖龙死。”
李白以《汉书》所载的故事为依据,写成了这一首诗的前六句。起句“郑客西入关”平平五字,极尽简括之能事。第二句“行行未能已”表现了郑客“行行重行行”的旅途生活,“未能已”三字则又说明了道远且长,言外还暗示秦法苛严,行路程期有所规定,不敢超越期限的那种惶恐赶路的心情,接下去“白马华山君,相逢平原里”,两句与《汉书》叙述次序正相反。这并不是因为受押韵的牵制,而主要是以倒笔突接的方法,先把鲜明的形象展现在读者的眼前:“唉!
来了一位白马神人!”然后再补叙原委。第五句“璧遗镐池君”,镐池君指水神,秦以五行中的水德为王,水神相当于秦朝的护国神,华山神想把秦的亡征,告知水神。第六句“明年祖龙死”,祖龙即指秦始皇。
省略了说话主体,简洁了当地预报了秦始皇的死讯。
东晋诗人陶潜曾写过一篇《桃花源记》,李白大胆想象,把这一故事和前面的故事,连接在一起,似乎桃源中人所以避秦隐居,就是因为他们得知郑客从华山君那儿得知祖龙将死、秦将大乱。七八两句用“秦人相谓曰:吾属可去矣!”就把两个故事天衣无缝地联系在一起了。“秦人相谓曰”之前省去了郑客传播消息,因而行文更加紧凑。“相谓”二字传达出秦人传说时的神情,活跃纸上;“吾属可去矣”一句则表现出了他们坚决而又轻松的感情。
最后诗人以“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两句收结全诗。“春”字,承桃花春开,取春色美好之意。
用“千春”而不用千秋,对桃花源的赞美。这两句反映了李白对桃花源的向往和对尘世生活的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