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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未有穷期。“西风”而说“万里”,“夜”而说“正长”,都写出了在黑暗的夜晚,外界环境作用于诗人的听觉、感觉所引起的感受。钱良择评这首诗说:“平平写去,凄断欲绝。”说出了此诗平易而富感情含蕴的特色。
落 花
李商隐
高阁客竟去,
小园花乱飞。
参差连曲陌,
迢递送斜晖。
肠断未忍扫,
眼穿仍欲稀。
芳心向春尽,
所得是沾衣。
李商隐诗鉴赏
这首咏物诗作于会昌六年(846)闲居永乐期间。
当时,李商隐因娶王茂元之女一事得罪了牛党的令狐绹,境况极糟。自然景物的变化极易引发他的忧思羁愁,于是便借园中落花隐约曲折地吐露自己的心境。
诗一、二句“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写落花景象,“ 小园花乱飞”一句不过是人皆可道之景,并不新奇;妙就妙在首联两句之间的联系。落花是一种自然现象,和客去本无必然的联系,但诗人却说花是因客去才“乱飞”,落花成为有情物,这种因果关系的描写颇出人意表,却又在情理之中。落花虽然早有,客在时却浑然不觉,待到人去楼空,客散园寂,孤独惆怅之情袭上心头,诗人这才注意到满园缤纷的落花,而且生出同病相怜的情怀。
三、四两句“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分别从不同角度进一步描写落花“乱飞”的具体情状。
“参差”句从空间着眼,写落花四处纷飞,连接曲陌;“迢递”句从时间着笔,写落花连绵不断,无休无止。
诗人是立于“高阁”向下俯视,所以园内景象尽收眼底。这两句对落花本身的描绘显得很客观,但对“斜晖”的点染却透露出作者内心的骚动不安。此时此刻,在他眼前出现的“落花”和“斜晖”已经不是常人眼里的自然现象,而是同人一样充满感情具有生命的事物,它们象是在同自己十分美好的青春和年华告别。
于是整个画面笼罩在落花余晖这一副沉重黯淡的色调里,透出了诗人心灵的深重伤感和悲哀。
五、六句“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在前面描写的基础上,直接抒发了诗人的情感。断肠人又逢落花,自然倍觉伤情。“眼穿仍欲稀”一句写出诗人的痴情和执着,他望眼欲穿,希望花莫再落,却事与愿违,枝上残留的花朵仍然四处纷飞不止,越来越稀疏。
“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两句,花朵用生命装点了春天,无私地奉献出自己的一片芳心,最终却落得个凋零残破、沾人衣裾的凄凉结局。这不又是诗人自身的写照吗?诗人素怀壮志,极欲见用于世,却屡遭挫折,报效无门,所得只有悲苦失望,泪落沾衣。
落花诗在唐诗中并不少见,但大多或单纯表现怜花惜花的情绪,或抒发及时行乐的感慨,很少能象李商隐这样把咏物与身世之慨结合得天衣无缝,表现的情感又是如此哀怨动人。譬如同是咏落花,诗人还有一首《和张秀才落花诗》,其中“落花犹自舞,扫后更闻香”两句,用舞姿来形容飞动的落花,既形象鲜明又蓬勃富有生气,对经久不灭的花香的描写更表现了落花形象的美好和品格的高洁,创造了新鲜的意境。
这是诗人借落花勉励别人不要因失败而沉沦,这首寄寓身世之哀的《落花》诗与它相比却是情趣迥异,另是一番意境了。
柳
李商隐
曾逐东风拂舞筵,
乐游春苑断肠天。
如何肯到清秋日,
已带斜阳又带蝉!
李商隐诗鉴赏
这是借咏柳自伤迟暮、倾诉隐衷的一首七绝。大约是大中五年( 851)诗人在长安初应东川节度使柳仲郢之聘时所作。
诗写的是秋日之柳,但诗人不从眼前写起,而是先追想它春日的情景,然后再回到眼前的柳上来。一、二句“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意为春日细长低垂的柳枝,随风轻扬,最易使人联想起舞女的飘然舞姿。这个“舞”字,形象地表现春柳的婀娜多姿,同时,又把柳枝与热闹的舞筵结合起来,更加衬托了柳枝的欢乐。“拂舞筵”三字,仿佛使人看到柳枝同舞女一同翩翩起舞的场面,分不清谁是舞女,何为柳枝,两者互衬,优美动人!本来是东风吹得柳枝飘动,诗中却用一“逐”字,说柳枝在追逐东风,变被动为主动,写出柳枝的蓬勃生气。对句又紧接舞筵,从时、地两个方面加重描绘,说明这不是一般的舞筵,而是春日乐游苑上的舞筵。“断肠天”指繁花似锦的春日,“ 断肠”即销魂,言花之色香使人心醉神摇。春风荡漾,百花争艳,长安乐游苑上,士女如云,舞筵上觥筹交错,歌管迭奏,红裙飘转,绿袖翻飞,碧绿的柳枝,同舞女一道翩翩起舞,好一幅春光明媚,繁华似锦的场景。
三、四句“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
却陡然一转,描绘出杨柳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景象。“清秋”,喻秋色已深;清秋又当斜阳,环境更加凄凉。临近生命终结的秋蝉,鸣声更加凄厉。本来是斜阳照着柳枝,秋蝉贴在柳枝之上哀鸣,诗中却用两个“带”
字,反说柳枝“带着”它们,此与第一句中的“逐”字一样,又使柳枝由被动变为主动,化客观死景为活景,表现出秋日之柳的不幸。第三句既是反诘,又是感叹,同时又是转折。“肯”字或释为“会”(见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但如果解作肯不肯的“肯”,诗意似更深邈:既然秋天是如此萧条,那你(柳)为何又肯捱到秋天来啊!言外之意是说不如不到秋天来,大有悲不欲生之痛。此处的转折,用了“如何肯到”这样顿挫有力的明转,增强了对比感。春日之柳的繁盛,正反衬出秋日之柳的枯凋;春日愈是繁华得意,愈显出秋日的零落憔悴。诗正是通过这种强烈的对比描绘,来表现对秋柳稀疏衰落的悲叹之情。两句中,虚字运用亦很精妙。第三句“如何”、“肯到”连用,可反诘、感叹语气更加强烈。结句“已带”、“又带”,更是层层推进。
此诗句句写柳,却不着一个“柳”字;句句是景,又句句是情;句句咏物,又句句写人。诗人写此诗时,妻子刚刚病故,自己不久又将只身赴蜀,去过那使人厌倦的幕府生涯,掉念妻子,悲叹前路,其心情之惨苦可知。诗中经历今昔荣枯悬殊变化的秋柳,也正是诗人自伤迟暮、自叹身世的生动写照。
为 有
李商隐
为有云屏无限娇,
凤城寒尽怕春宵。
无端嫁得金龟婿,
辜负香衾事早朝。
李商隐诗鉴赏
这首诗大约写作于会昌六年(846)至大中五年(851)之间,即李德裕罢相以后,诗人妻王氏去世之前。这段时间李商隐个人和家庭的处境都十分艰难。
诗歌一、二句“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描述一对宦家夫妇的怨情。开头用“为有”二字把怨苦的缘由提示出来。“云屏”,云母屏风,指闺房陈设富丽,“ 无限娇”称代娇媚无比的少妇。金屋藏娇,两情缱绻,当春风送暖,京城寒尽之时,便双双地怕起春宵来了。丈夫既富且贵,妻子年轻貌美,两人处在云屏环列的闺房之中,更兼暖香暗送,气候宜人,理应有春宵苦短之感,怎么会产生“怕”的心情呢?首句的“因”和次句的“果”显然有抵牾之处,这就造成一种悬念引人追询答案。
三、四句“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通过少妇的口说出“怕春宵”的原因。冬寒已尽,衾枕香暖,两口子情意款洽,本应日晏方起,可是偏偏嫁了你这个身佩金龟的作官夫婿,天不亮就要起身去早朝,害得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闺房里,实在不是滋味。这些似是枕畔之言,当丈夫正欲起身离去时,妻子对他说了这番话,又好象是埋怨自己,流露出类似“悔教夫婿觅封侯”那样一种痴情;或是责怪丈夫,向他倾诉“孤鹤从来不得眠”的苦衷。“无端”二字活画出这位少妇娇嗔的口吻,表达了她对丈夫、对春宵爱恋的深情。其实,妻子的苦恼也是丈夫的苦恼。
前面的“为有”和“凤城”二句就正面描述了丈夫的怨情。应当说他“怕春宵”比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留恋香衾,不愿过早地离去,撇下娇媚多情的妻子,让她忍受春宵独卧的痛苦;还怕听妻子嗔怪的话,她那充满柔情而又浸透泪水的怨言,听了叫人不禁为之心碎。不愿早起离去,又不得不早起离去。对于娇妻,有内疚之意;对于早朝,有怨恨之情;对于爱情生活的受到损害,则有惋惜之感。“辜负”云云,出自妻子之口,同时也表达了丈夫的心意,显得含蓄深婉,耐人寻味。
这首诗的中心字眼是第二句里的“怕”,怕什么呢?三、四两句的解答是“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仅仅因为丈夫要早起上朝,就产生这么大的怨气?似乎有点不近情理。总之读完全诗,由“怕”字造成的悬念并未完全消除,显然,诗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屈复的《玉谿生诗意》分析说:“玉溪以绝世香艳之才,终老幕职,晨入暮出,簿书无暇,与嫁贵婿、负香衾何异?其怨也宜。”李商隐一生长期沉沦幕府,落魄江湖,不是他没有才能,或有才能得不到赏识,而是不幸卷入牛李党争的漩涡之中,成了朋党之争的受害者。当他认识到这一点时,已为时太晚,不可自拔。“无端嫁得金龟婿”所表达的正是这样一种悔恨莫及的痛苦心情。
这首绝句含蓄深沉而又富于变幻。前两句一起一承,一因一果,好象比较平直。但着一“怕”字,风波顿起,情趣横生。后面两句围绕着“怕”字作进一步的解说,使意境更加开拓明朗。这样写,前后连贯,浑然一体。其中“为有”、“无端”等语委婉尽情,极富感染力。
碧城三首(其一)
李商隐
碧城十二曲阑干,
犀辟尘埃玉辟寒。
阆苑有书多附鹤,
女床无树不栖鸾。
星沉海底当窗见,
雨过河源隔座看。
若是晓珠明又定,
一生长对水精盘。
李商隐诗鉴赏
《碧城三首》是李商隐诗最难懂的篇章之一,历来众说纷纭。清代姚培谦认为是“君门难进之词”(《李义山诗集笺》);朱彝尊谓,第三首末联的“武皇”,唐人常用来指玄宗,应是讽刺唐明皇和杨贵妃;纪昀认为三首都是寓言,然所寓之意则不甚可知;明代胡震亨则认为:“ 此似咏唐时贵主事。唐初公主多自请出家,与二教(指佛教、道教)人媟近。商隐同时如文安、浔阳、平恩、邵阳、永嘉、永安、义昌、安康诸主,皆先后丐为道士,筑观在外。史即不言他丑,于防闲复行召入,颇著微词。”(以上均见《李义山诗集辑评》)程梦星、冯浩、张采田等均赞同此说,认为朱氏之说未免迂曲。其实,第三首末联云:“《武皇内传》分明在,莫道人间总不知。”两句讽刺意味非常明显;而“莫道”云云,又似非指明皇而言,因为他和杨贵妃的事,在唐代是人所共知的,李商隐之前,白居易的《长恨歌》、陈鸿的《长恨歌传》,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