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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同时也暗寓“归迟”之意。次句是即目所见而引起的联想,正面揭出全篇主意。“沦谪得归迟”,是说沦谪下界,迟迟未能回归天上。
颔联从门前进而扩展到对整个圣女祠环境气氛的描绘:“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如丝春雨,悄然飘洒在屋顶上,迷蒙飘忽,如梦似幻;阵阵灵风,轻轻吹拂着檐角的神旗,却始终未能使它高高飘扬。但由于细雨轻风连绵不断的态势所造成的印象,竟仿佛感到它们“一春”常飘、“尽日”轻扬。眼前的实景中融入了想象的成分,意境的朦胧渺远,能给人以丰富的联想与暗示。这梦一般的细雨,本来就已经给人一种虚无缥缈、朦胧迷幻之,再加上高唐神女朝云暮雨的故实,又赋予“梦雨”以爱情的暗示,因此,这“一春梦雨常飘瓦”的景象不单纯只是一种气氛渲染,而是多少具有了某种象征的意味。它令人联想到,这位幽居独处、沦谪未归的圣女仿佛在爱情上有某种朦胧的期待和希望,而这种期待和希望又总是象梦一样的飘忽、渺茫。
“尽日灵风不满旗”暗示出一种好风不满的遗憾和无所依托的幽怨。这种由缥缈之景、朦胧之情所融合成的幽渺迷蒙之境,极富镜中之象,象外之致,却又带有不确定的性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给人一种以雾里看花之感,非常吻合本身就带有虚无缥缈气息的“圣女”她梦一般的身姿面影、身世遭遇,梦一般的爱情期待和心灵叹息,似乎正需要这梦一样的氛围来表现。
颈联“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由“沦谪”不归、幽寂无托的“圣女”,联想到处境与之不同的另外两位仙女。道书上说,萼绿华年约二十,上下青衣,颜色整一,于晋穆帝升平三年夜降羊权家,从此经常往来,后授权尸解药引其升仙。杜兰香本是渔父在湘江岸边收养的弃婴,长大后有青童自天而降,携其升天而去。临上天时兰香对渔父说:“我仙女也,有过谪人间,今去矣。”来无定所,飘忽不定,说明并非“沦谪”尘世,困守一地;去未移时,说明终归仙境,而不同于圣女之迟归。颔、颈两联,一用烘托,一用反衬,将“圣女”沦谪不归、长守幽寂之境的身世遭遇从不同的方面成功地表现出来了。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玉郎,是天上掌管神仙名册的仙官。通仙籍,指取得登仙界的资格(古称登第入仕为通籍)。尾联又从圣女眼前沦谪不归的处境转想她昔日的情况,“忆”字贯通上下两句。意思是说,遥想从前,职掌仙籍的玉郎仙官曾经与圣女相会,帮助她登上仙界,那时的圣女曾在天宫的台阶上采取紫芝,过着悠闲自在的仙界生活,但如今却沦谪尘世,凄寂无托,能不令人慨然吗?一结以“忆”字唤起今昔对比之感,不禁黯然神伤。
这首诗成功地塑造了一位沦谪不归、幽居无托的圣女形象。有的研究者认为诗人是托圣女以自寓,有的则认为是托圣女以写女冠。实际上圣女、女冠、作者或许是三位一体:明赋圣女,实咏女冠,而诗人自己的“沦谪归迟”的处境也就借圣女形象隐约传出。
所谓“圣女祠”,大约就是女道观的异名,这从七律《圣女祠》中看得相当清楚。所不同的,只是《圣女祠》借咏圣女而寄作者爱情方面的幽渺之思,而《重过圣女祠》则借咏圣女而寄自身世沉沦之慨。
霜 月
李商隐
初闻征雁已无蝉,
百尺楼高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
月中霜里斗婵娟。
李商隐诗鉴赏
这诗写的是深秋季节,在一座临水高楼上观赏霜月交辉的夜景。“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月白霜清,给人们带来了寒冷的秋意。
秋天,草木摇落,黯然无色:可是清宵的月影霜痕,却显得分外光明皎洁。“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尽管“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写霜月,不从霜月本身着笔,而写月中霜里的素娥和青女;青女、素娥在诗里是作为霜和月的象征的。
这样,诗人所描绘的就不仅仅是秋夜的自然景象,而是勾摄了清秋的魂魄,霜月的精神。可是冰肌玉骨的绝代佳人,愈是在宵寒露冷之中,愈是见出雾鬓风鬟之美。她们的绰约仙姿之所以不同于庸脂俗粉,正因为她们具有耐寒的特性,经得起寒冷的考验。这精神是诗人从霜月交辉的夜景里内烁的自然之美,同时也反映了诗人在混浊的现实环境里高标绝俗、耿介不随追求美好、向往光明的深切愿望。
这诗的艺术手法别具一格:诗人的笔触完全在空际点染盘旋,诗境如海市蜃楼,弹指即逝;诗的形象是幻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而构成的完美统一。秋深了,树枝上已听不到聒耳的蝉鸣,辽阔的长空里,时时传来雁阵惊寒之声。在月白霜清的宵夜,高楼独倚,水光接天,望去一片澄澈空明。“初闻征雁已无蝉”二句,是实写环境背景。这环境是美妙想象的摇篮,它会唤起人们绝俗离尘的意念。正是在这个摇篮里,诗人的灵府飞进月地云阶的神话世界中去了。后两句想象中的意境,是从前两句生发出来的。
范元实云:“义山诗,世人但称其巧丽,至与温庭筠齐名。盖俗学只见其皮肤,其高情远意,皆不识也。”他引了《筹笔驿》、《马嵬》等篇来说明。(见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十五引《诗眼》)其实,不仅咏史诗以及叙志述怀之作是如此,在更多的即景寄兴的小诗里,同样可以见出李商隐的“高情远意”。叶燮是看到了这点的,所以他特别指出李商隐七言绝句,“寄托深而措辞婉”(《原诗》外编下)。此诗可见一斑。
赠刘蕡
李商隐
江风扬浪动云根,
重碇危樯白日昏。
更惊骚客后归魂。
楚路高歌自欲翻。
凤巢西隔九重门。
已断燕鸿初起势,
汉廷急诏谁先入,
万里相逢欢复泣,
李商隐诗鉴赏
刘蕡,敬宗宝历二年(826 )进士,博学能文,性情耿直,嫉恶如仇,有功成天下之志。李商隐非常推崇他。宣宗大中元年(847 ),诗人奉郑亚之命出使南郡和郑肃通好。次年正月南返时,与被贬去柳州的刘贲在长沙一带相遇,李商隐以此诗相赠。
诗的开头江风扬浪动云根,重碇危樯白日昏。从相遇的地点黄陵庙写起。黄陵庙在黄陵山上,相传为舜妃葬处。山在湘江汇入洞庭的入口,山峰兀立,水势奔腾。时间正是初春,天气阴沉,江风浩浩,浊浪滔天欲坠。看来好似“云根”一般的岸边山石和系船石墩,受到浪花的猛烈冲击。船上高高的桅杆,在江风中摇摇欲坠,天昏日暗。既写了湘江惊涛骇浪的实景,也用此来象征晚唐王朝政局的动荡。颔联“已断燕鸿初起势,更惊骚客后归魂。”表现刘蕡的坎坷遭际,字里行间充满同情。“已断” 句把刘蕡比做展翅飞翔的北国鸿雁(刘是燕人),刚刚要施展的才略大志就很快夭折了。这里隐指刘蕡应试未第。唐文宗时代,刘蕡曾应召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在对策中切论宦官专横误国,应予诛灭,一时惊动京师。到宦官忌恨,未予录取,初试锋芒,就遭挫折。旋被令狐楚、牛僧孺召为从事,后授秘书郎,不久又遭宦官诬陷,贬为柳州司户参军。“更惊”句即指此番遭贬。诗人把刘蕡比做受谗而被放的屈原,远贬南荒,难归故里。前一个“已”字,后一个“更”字,把刘蕡的生平遭际中两件大事联结起来,通过沉痛愤慨的笔调,表现了诗人对刘蕡的不幸遭遇深表扼腕。
颈联“汉廷急诏谁先入,楚路高歌自欲翻。”借用历史人物进一步抒写对刘蕡的敬仰和同情。“汉廷急诏”用贾谊遭贬三年后又被汉文帝召回长安,拜为梁怀王太傅的故事。这句是说,如果皇上急召贤臣,以先生之才,应是首先被召回朝廷的,还有谁可以比你先回诗人呢?高度称赞刘具有贾谊的才华抱负,相信他一定会受到重用,敬慕和劝慰之情溢于言表。“楚路高歌”用楚国狂人接舆的故事。而刘蕡身贬楚地,恰与接舆仿佛,借友人的遭遇来抒发自己的满腔愤激。
“自欲翻”,体现了诗人对挚友的深切同情和理解。
结尾“万里相逢欢复泣,凤巢西隔九重门”,两位密友在远离家乡、远离帝京的地方不期而遇,可想而知兴奋和喜悦之情。这是“欢”的来由。然而为什么又“欢”而“复泣”呢?原来这意外相逢,却是在他们患难之时:一个是得罪被贬;一个是长期受排挤而万里投荒。大体相同的坎坷命运和对国运的忧切,又使他们相对而泣。欢而复泣,感情沉痛而复杂,包含着个人的失意,是为国运难扶而“泣”。凤巢,比喻贤臣在朝。《帝王世纪》说:“黄帝时,凤凰止帝东园,或巢于阿阁。”现在贤臣一时都已四散,远谪僻地,备受排斥,“君门九重”,他们又如何可能竭忠报国呢?诗人长期目击党争的翻云覆雨,又饱经天涯飘泊的生活,对唐王朝的黑暗现实的认识就更深切了。
这首感情深挚的投赠之作,把同情知友和忧时愤世之情糅在一起。结尾的殷忧和愤懑落在凤巢西隔、急沼无从上,正与首联呼应。
这首诗以感慨苍凉的雄浑声调和高昂挺拔的沉郁气势,表现自己哀时忧国的情感。诗在愤激之中,寓有讽语;景语之中,渗透情语;由眼前江风的险恶联想到国家的隐忧;从同是天涯沦落的遭遇引起了欢泣交加的复杂感情,寓哀怆愤愤于慨叹凝重之中,含蓄而深沉。
悼伤后赴东蜀
辟至散关遇雪
李商隐
剑外从军远,
无家与寄衣。
散关三尺雪,
回梦旧鸳机。
李商隐诗鉴赏
李商隐因娶李党王茂元之女而得罪牛党,长期遭到排斥,仕途潦倒。尽管如此,他与王氏始终情笃意深。宣宗大中五年( 851)夏秋之交,王氏突然病逝,李商隐悲痛欲绝。这年冬天,他应柳仲郢之辟,从军赴东川(治所梓州,今四川三台县)。痛苦未解,又要离家远行,凄戚的情怀是可想而知的。这首诗写于他赴蜀途中。
起句“剑外从军远”,点明这次远行的原因是“从军”,即入节度使幕府。“剑外”,指剑阁之南蜀中地区。诗题“遇雪”而作,却从远写起,一个“远”字,不仅写行程之遥,更有意让人由“远”思“寒”。
正值隆冬之际,诗人孑然一身,行囊单薄,使人产生苦寒之思,又自然地使人盼望家中妻子寄棉衣来。可是,诗人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有谁寄棉衣呢?第二句“无家与寄衣”,一路风霜,万般凄苦,都蕴含在这淡淡的一句诗中了。诗人善于用具体细节表达抽象的怀念,用寄寒衣这一生活中的小事,表达出自己心底悲痛的潜流和巨大的哀思。
“散关三尺雪”句是全诗的承转之辞,上承“遇雪”诗题,给人无尽的凄凉飘泊之感,同时,大雪奇寒与无家寄衣联系起来,以雪夜引出温馨的梦境,转入下文。“回梦旧鸳机”,也许因为大雪封山,道路阻绝,作者只能留宿散关驿舍。睡梦中见妻子正坐在旧时的鸳机上为他赶制棉衣。纪保г疲骸啊』孛尉稍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