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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鉴赏大典-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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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四句通过静夜荒村,陋室贫士,寒雨黄叶,昏灯白发这一系列意象,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生活图景。 
  这里面充满着辛酸和悲哀。后四句直揭诗题,写表弟卢纶来访见宿,在悲凉之中见到知心亲友,因而喜出望外。近人俞陛云《诗境浅说》说,这首诗“前半首写独处之悲,后言相逢之喜,反正相生,为律诗一格”。从章法上看,确是如此。前半首和后半首,一悲一喜,悲喜交感,总的倾向是统一于悲。后四句虽然写“喜”,却隐约透露出“悲”;“愧君相见频”中的一个“愧”字,就表现了悲凉的心情。因之,题中虽着“喜”字,背后却有“悲”的滋味。一正一反,互相生发映衬,使所要表达的主旨更加深化、突出。 
  这就是“反正相生”手法的艺术效果。 
  比兴兼用,也是这首诗重要的艺术手法。“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不是单纯的比喻,而是进一步利用作比的形象来烘托气氛,诗味浓郁,是著名的警句。用树之落叶来比喻人之衰老,颇为贴切。树叶在秋风中飘落,和人的风烛残年正相类似,相似点在衰飒。这里,树作为环境中的景物,起到气氛烘托的作用,类似于起兴。自从宋玉《九辩》提出“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秋风落叶,常常被用以塑造悲的气氛,“黄叶树”自然也烘托了悲的情绪。比兴兼用,所以特别富有艺术感染力。明谢榛《四溟诗话》卷一云:“韦苏州曰:‘窗里人将老,门前树已秋。’白乐天曰:‘ 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司空曙曰:‘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三诗同一机杼,司空为优:善状目前之景,无限凄感,见乎言表”其实,三诗之妙,不只是善于状景物,而且还善于设喻。司空曙之所以“为优”;在于他的诗比韦应物、白居易诗多了雨景和昏灯这两层意思,虽然这两层没有“比”的作用,却大大加强了悲凉的气氛。 
  “雨中”、“灯下”两句之妙,就在于运用了兴而兼比的艺术手法。    
  经废宝庆寺 
  司空曙 
  黄叶前朝寺, 
  无僧寒殿开。 
  池晴龟出曝, 
  松暝鹤飞回。 
  古砌碑横草, 
  阴廊画杂苔。 
  禅宫亦销歇。 
  尘世转堪哀。 
  司空署诗鉴赏 
  这首诗是作者在一个秋日,经过一座废弃的禅寺时有感而作。全篇围绕一个“废”字落笔。前三联写景,具体描绘“废宝庆寺”的荒凉与败落,最后一联抒发作者的感慨。 
  首联写宝庆寺的破败,从总体上着眼。“黄叶”,点明季节当在深秋,“前朝”指寺的历史久远,可能是唐朝初年所兴建,也可能更早些。这句写秋天,勾勒出一幅萧条、肃杀的景象,隐含身世之感,时运之叹。下句“无僧”,指庙中无僧人住持,“殿”上加一“寒”字,更显出寺的荒冷凄清,这句说宝庆寺的正殿十分荒凉。 
  颔联将目光由大殿转向院中,通过写两种动物来反衬寺庙之“废”。“池晴龟出曝,松暝鹤飞回。”每当天晴日丽,水池中的乌龟出来自由自在地晒太阳,到了暮色苍暝之际,仙鹤又飞了回来。“龟”、“鹤”都是长寿吉祥之物,在写寺庙的荒废时,特意拈出二者,颇有深意。一、借“龟”、“鹤”的寿命之长来衬托宝庆寺命运之短;二、说“龟出曝”把水池、松林作为栖身之地,说明龟鹤早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从对面见出寺庙荒废已久;三、此诗首联写宝庆寺之“废”,均为景语,第二联写“龟”、“鹤”的活动,一方面化静为动,使全篇变得生动起来,另一方面又以动衬静,以“龟”、“鹤”之活跃衬寺庙之沉寂。 
  颈联继续写废寺景物,以碑、画两个意象抒废寺之叹。“碑”在寺庙中通常用于刻经文或记载庙宇的沿革变迁等等,具有重大意义,冠一“古”字,加重了历史的色彩,而今碑为乱草遮盖,令人生无限感慨。 
  “画”即庙中壁画,亦为庙内“圣物”,如今“画”上又布满斑驳杂乱的青苔,则宝庆寺之杳无人迹,废弃已久,不言自明。 
  尾联由景语转入情语,直抒胸臆作结。“禅宫亦销歇,尘世转堪哀。”人们心目中的净土—— 禅宫寺院尚且破败毁弃如此,那么在烦扰,污浊的尘世中,可悲可叹的事情就更多了。 
  宝庆寺衰败的具体原因已不可考,它或许由于战乱(如隋末之乱、安史之乱等)的破坏,或许是历次佛、道斗争中的牺牲品,然而这无关宏旨。重要的是,作者借写此庙之废,抒写了自己的时代和人生感慨。 
  全诗由景及情,情调感伤,深沉地诉说了时代之感,身世之悲,读予不胜悲凉。    
  贼平后送人北归 
  司空曙 
  世乱同南去, 
  时清独北还。 
  他乡生白发, 
  旧国见青山。 
  晓月过残垒, 
  繁星宿故关。 
  寒禽与衰草, 
  处处伴愁颜。 
  司空署诗鉴赏 
  这首诗写于平定“安史之乱”之后,意在伤己独留南方,不能与朋友同来同返,并抒发了对乱后形势的忧虑之情。 
  诗题为《贼平后送人北归》,“贼平”,指代宗广德元年(763)正月,叛军首领史朝义率残部逃到范阳,走投无路,自缢身亡,“安史之乱”最终被朝廷平定。“北归”,指由南方回到故乡,《新唐书》载司空曙为广平人,这个“广平”,据考证当在今河北或北京境内,是“安史之乱”的重灾区。作者在乱后为何尚滞留南方,现已无法考证。 
  “世乱同南去,时清独北还”,首联交代送人北归的原因,抒写自己不能还乡的痛苦,“世乱”之时,司空曙和友人一起逃到江南避难,如今天下已经太平,友人得以回去,自己仍滞留他乡,“独”字含义丰富,一指友人独自北还,一指自己独不得还,含有无限悲感。 
  “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上句“生白发”亦有双重涵义:一是形容乱离中家国之愁的深广,一是说时间的漫长,从战乱开始到结束,前后历时九年。 
  “旧国”指故乡,“见青山”是说假如友人回到故乡,田园庐舍肯定是一片废墟,所见也惟有青山如故。从这句起,以下都是想象北归人途中的心情和所见的景物。律诗讲究“起承转合”,一般在第三联转折,此诗却在第二联完成“承”、“转”,章法上别具一格。 
  “晓月过残垒,繁星宿故关”。颈联及尾联单从友人方面落笔。“晓月”句想象其早行情景,“繁星”句虚拟其晚宿情景。这一联点明“残垒”,即残破的壁垒,泛指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故关”,为兵家必争之地,估计也残破不堪了。因而这一联着重写“贼平”后残破、荒凉之景,笔力所致,“描尽乱离之后荒乱风景”(王文濡《历代诗评注读本》)。 
  “寒禽与衰草,处处伴愁颜。”尾联继续虚写友人归途中所见所感。上句写景,“禽”和“草”本无知觉,而曰“寒禽”、“衰草”,正写出诗人心中对乱世的感受。下句直接写“愁”,言愁无处不在,“愁” 
  既指友人之愁,也兼含作者之愁,这里与一、二两联遥相呼应,针线细密,用笔娴熟。 
  这是一首酬赠诗,这类题材在“十才子”集中比比皆是,但多数思想平庸,艺术才力贫乏,缺少真情实感,这首诗却能独辟蹊径,通过送友人北归的感伤写出“旧国残垒”、“寒禽衰草”的乱后荒败之景,由送别的感伤推及时代的感伤、民族的感伤。    
  酬李端校书见赠 
  司空曙 
  绿槐垂穗乳乌飞, 
  忽忆山中独未归。 
  青镜流年看发变, 
  白云芳草与心违。 
  乍逢酒客春游惯, 
  久别林僧夜坐稀。 
  昨日闻君到城市, 
  莫将簪弁胜荷衣。 
  司空署诗鉴赏 
  这首七律自明清以来,各种选本多有选录,如唐汝询《唐诗解》、沈德潜《唐诗别裁》、王夫之《唐诗评选》、王尧衢《古唐诗合解》等。王夫之评此诗曰: 
  “温润为中唐首唱”。此语甚为恰当。 
  “绿槐垂穗乳乌飞,忽忆山中独未归”。首联言初夏时分,忽然想起山中隐逸生活的乐趣,可惜公务在身,不能归去。“绿槐垂穗”,为初夏景物,“乳乌飞”,乌生子,且已能飞,亦初夏时事,这一句借自然界的动植物来点明时令。下句说“忽忆山中”,说明以前曾在山中隐居过,“独未归”的“独”字用得妙,是说心虽有忆而身独未归,乃蒙李端见赠,能不兴归去之叹。“独”字还隐约透出作者当官的孤独苦闷之情。 
  “青镜流年看发变,白云芳草与心违。”颔联借写时序变化,年华流逝,来抒发对隐逸生活的向往。 
  上句言揽镜自照,发现自己黑发已成白发,于此显示流年的更替,下句的“白云芳草”,是隐逸生活的象征,皎然《诗式》即将皇甫冉、刘长卿等山水隐逸诗人说成“窃占青山白云,春风芳草,以为己有”(《诗式》卷四“齐梁诗”条),诗人笔下的天边白云天涯芳草,都属望中渺远之物,“与心违”,是说心忆山中而身不得归,即身心相违。此联白云映青草,白发对青镜,对比入妙,而感情的抒发冲淡平和,一派“温润”之色。 
  “乍逢酒客春游惯,久别林僧夜坐稀”。此联有两种不同的解释,王尧衢认为“逢酒客春游,此亦山中事也。乍逢,见偶逢着而即游也,惯字,内有习惯之意。”(《古唐诗合解》卷六)唐汝询则说这两句为“虽多酒客之游,已少林僧之语”。(《删定唐诗解》卷二十一)细玩诗意,上句写在朝之事,正好与下句山中之事相对,应以后说为当,因为“春游”二字,只能理解为在朝当官期间,闲暇时春游,若在山中,日日皆可春游,不须特意提出,而且“酒客”“林僧”显然属于两种类型的人物,若认为二句写一件事,诗意难通。颈联的意思是,现在我有时逢到酒客,和他们一起春游,已成习惯,而象过去在山中那样,与林僧夜坐清谈的机会,反而稀少了。说的也是厌倦仕途,向往山林,而语气依然从容不迫。 
  “昨日闻君到城市,莫将簪弁胜荷衣”。尾联劝诫李端,点明主题。李端原在山中隐居,最近忽然来到城市,诗人以为他有求仕之意,所以劝诫说:不要认为簪弁(簪弁是为官的标志,此指做官)就比荷衣好(荷衣,楚辞云:“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本指人品高洁,后为隐者代称),这两句是劝勉李端归隐之辞,同时也是诗人心曲的表白,是自勉之辞。 
  沈德潜说这首诗:“言己系于一官,不能遂白云芳草之心,未勉其(指李端)坚守初服,勿萦情于簪弁也”。对该诗题旨的剖析,可谓精当。 
  此诗是一首酬赠诗。“大历十才子”的应酬诗除一部分歌颂达官贵人者外,大都写时序的流逝、节物的更迭、人事的升沉离合等等,大都贯穿着伤时悯乱的情绪,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合乎中国美学“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规范。这首诗也是借物抒情,只不过感情更进一步淡化,虽也写流年变迁,人事离合,表达思归之情,但并未流露哀伤之感,而是笔调轻松,意味醇厚,达到了“中和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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