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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灵魂 作者:李佩甫-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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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不多呀。”

    江雪说:“齐老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说完,扭身就走出去了。

    齐康民怔了一下,又回过头,对着任秋风道:“老子曰,执大象,天下往。

    你也敢言老子?!……“这么喊了一句,摇摇头,跟着出去了。

    五江雪把齐康民领到了黑井茶社。

    在一个包间里,齐康民看那些女服务员跪进跪出的,心里很不安,说:“这
地方,贵吧?”

    江雪说:“我请老师喝茶,还不挑一好地方?不贵。”

    齐康民仍有些忐忑不安,说:“那,还是、我请吧?”说着,他下意识地摸
了一下屁股上的兜。

    江雪说:“听说老师喜欢喝‘碧螺春’?”她对那女服务员招了一下手,
“上最好的碧螺春。”

    齐康民抬头看了看江雪,喏喏地说:“其实,好的碧螺春,我只在书上喝过
——‘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嘛。”

    江雪笑着说:“这一次,你好好品品。”

    茶上来的时候,江雪等服务员把洗茶、泡茶、筛茶那套程序全都做完,尔后
对服务员说:“你出去吧,不叫你别进来。”

    于是,那服务员喏喏地跪着退出去了。

    齐康民手捧着那一只小小的泥杯,品一口,又品一口,点着头说:“好杯,
嗯,好杯!”

    江雪却不喝,看他喝……齐康民又喝了几口,说:“你怎么不喝?”

    江雪端起杯子看了看,在手里转了一个圈,又放下了,说:“我不敢喝。喝
了,夜里睡不着觉。”

    齐康民眨眨眼,说:“那,那你……这不可惜了么?”

    江雪两手捧着脸,很专注地望着他,说:“可惜什么。你喝吧,我看你喝。”

    齐康民喝一杯,江雪就执着泥壶给他到一杯,连着到了几杯之后,齐康民头
上冒汗了。他抓起泥壶说:“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酱紫,
我很不自由哦。”

    江雪手里转着一只小泥杯,轻声说:“老师,你总是到商场里来,你每来一
次,都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有人,会说闲话的。”

    听江雪这么说,齐康民有些尴尬,他说:“那我以后,以后……”

    江雪却没往下再说,她望着齐康民,说:“老师,你真喜欢我的眼睛?”

    齐康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当然。发明权,专利权,都在我这里嘛。”

    江雪放下那只杯子,两手捧着下巴,亮着一双毛毛眼,说:“那你就好好看
看。今天我让你看个够。”

    听她这么说,齐康民却有些不敢看了,他顾在右而言他,说:“这里,这挺
安静。可静是静,不过,好象还有什么声音……?”

    江雪说:“这是我要让你猜的一个谜语。待会儿再让你猜吧。现在,你看着
我的眼睛,你是真心喜欢她么?”

    齐康民头上又出了一些汗,他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喏喏说:“江雪,你别再
让我看了,你再让我看,我就掉进去了。”

    江雪说:“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你是真心喜欢她。”

    齐康民又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那当然。不过,不过老师一介
穷书生而已。实在有些,那个,自惭形晦。”

    江雪说:“那我再问你一句,你愿意等她么?不管多长时间,你都愿意等么?

    比如说,将来,要是她想出国,你也愿意跟她走么?“

    齐康民吃惊地望着她:“怎么,你想出国?”

    江雪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是打个比方。”

    齐康民扶了一下眼镜框,说:“我要是取下眼镜,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是
个瞪眼瞎。他们都这样说。”接着,他又说,“不过,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
一生要爱一次。不管结局如何,要如火如茶(荼)地爱一次,只一次。”

    江雪身子往上依了依,说:“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承诺:你给我三年时
间。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会跟你结婚。不过,在这三年里,无论别人说什么,
你都不要信。好不好?”

    齐康民取下眼镜,用手绢擦了一下眼,说:“好,我等你。”接着,他端起
那小杯子,把茶一口喝尽,说:“我真想喝一杯酒。我知道你不让,算了。不过,
江雪,雪,你能让我吻一下,你的手么?”

    江雪伸出手来,放在了齐康民面前的茶几上,他两手捧着江雪的手,伸着脖
子,嘴唇贴在江雪的手背上、指尖上,依次吻了一遍,喃喃说:“香。”

    江雪把手缩回来,说:“老师,我还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齐康民说:“你说。”

    江雪说:“听说你有个弟弟,也开了一家公司。叫万源公司,对么?”

    齐康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家伙,游手好闲的,我不太理他。”

    江雪手里转着那只杯子,漫不经心地说:“有一笔账,想在他那里走一下。

    你能帮着说说么?“

    齐康民一怔,说:“账?什么账?不会出什么事吧?”

    江雪说:“就是那些散户的集资款,过一下,就有票据了。不走一下,是公
对私,不好下账。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说了,就一双眼睛望着他。

    这时候,齐康民头上又出汗了,他有些紧张地说:“那,我问一下吧。我给
问一下。”

    江雪说:“问了,你给我回个话就是了。具体事,我去办。——茶,喝得怎
么样了?”

    齐康民说:“不错。好茶!”

    江雪笑了笑说:“下边,我让你猜一个谜语。你喜欢听音乐,是么?”

    齐康民说:“那是。在这方面,不客气说,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江雪说:“有一种音乐,你肯定没听过。——好,你现在闭上眼睛,细听。”

    齐康民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江雪说:“你听到什么了?”

    齐康民迟疑疑地说:“好象,好象有人……在哭?”

    江雪笑着说:“有那么一点意思了。那不是人哭,你再猜?”

    齐康民又闭上眼睛,细听了一阵,摇摇头,又摇摇头,不确定地说:“是哭
吧?呜呜的……好象没有别的,挺忧伤的。谁家的孩子在哭?”

    江雪说:“我已经给你说过了,那不是哭。”

    齐康民又听了听,摇摇头,很肯定地说:“这是音乐么?这不是音乐。”

    江雪说:“正是。这是天籁之音。有时候,我心里烦了,就一个人来听一听。

    听了,心里就平静了。“

    齐康民诧异地望着她,大吃一惊:“你,你喜欢听——哭声?这,也叫天籁
之音?!”

    江雪纠正说:“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哭声。你不是说,凡是来自大自然的,
都是天籁之音么?——好了,你猜不出来,我告诉你吧:是狼。”

    齐康民惊得嘴一下子张大了:“狼?”

    江雪说:“你还说你乐感好。你的耳朵是怎么听的?隔壁是个动物园,是狼,
象,还有狐……你明白了吧?”

    齐康民嘴张得老大,说:“噢,噢。天哪!”

    江雪说:“我原来也以为是哭声。好象是狼在哭,象在哭,狐在哭……后来
我才发现,不是的。”当江雪往下说的时候,她有一点碍口的样子,不过她还是
说出来了,“现在是春天。春天,你明白么?这是……春天的故事。”

    齐康民忽地站起来了,他连声说:“江雪,江雪,你听我说。你别再来了,
你再也不要来了。”

    江雪眨了一下眼,说:“为什么?”

    齐康民迟疑了片刻,终于说:“不吉利。”

    六在“静心湖”,任秋风居然碰上了苗青青。

    任秋风是来做保健按摩的。前一段坐的久了,他的腰不太好,就定期来按一
按。在二楼的拐弯处,当“静心湖”的张总正陪他往前走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
一个女人的背影。那女人在前边走着,背影很熟悉,他多瞟了一眼。于是,张总
就告诉他说,任董,来我们这儿的都不是一般人。你看见了,刚才那女的,是跟
硬总一块来的。接着,他又小声说:“是硬总的鸟。”

    任秋风正走着,突然站住了,他愣了一下,问:“鸟?啥意思?”张总很内
行地笑着说,“鸟儿,就是情人。”任秋风听了没再吭声。张总很识趣,也就不
往下说了。快走到房间门口时,任秋风皱了一下眉,突然又问:“——那个硬?

    哪单位的?“张总说:”报社的老总,姓硬。“任秋风随口说,”还有这个
姓?“

    张总说,“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当他把任秋风安排进单间后,张总很乖巧地说:“任董,您是大佬,轻易不
来。先喝点水,稍等,我去给你找一个最好的按摩师,挂头牌的。”说完,就退
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任秋风换了衣服,正在沙发上坐着看报纸,就听见有人敲门。

    那声音是从下边响的,这谁呀?用脚敲门。任秋风有点不高兴,说:“进来
吧。”

    不料,先进来的果然是一只脚。那脚上穿着红缎面的绣花拖鞋,翘着,很张
扬地伸进来,露着一节白白的小腿。尔后是声音:“听说来了一位任董,一个可
以用钱擦屁股的主儿。我来认个门,见识见识。”

    是苗青青。果然是苗青青。任秋风想,她的变化太大了,那一张嘴,都快
“练”成了下水道了。她穿一身大红,脸上化着浓妆,头发也烫成了波浪形,扭
着水蛇腰,还戴一副墨镜,叫人看着很不舒服。

    苗青青站在那里,说:“怎么,不欢迎啊?”

    任秋风抬起眼来,说:“噢,是青青。我来按按腰。你怎么来了?”

    苗青青说:“一个旧人。冤家路窄吧?”

    任秋风说:“看你说的。请坐吧,苗主任。”

    苗青青四下看了看,说:“你的新人呢?那羞花闭月之貌,怎么没带来?”

    任秋风摇了摇头:“你的嘴,是越来越锋利了。”

    苗青青往对面的沙发上一坐,说:“你可别有什么想法。听说你来了,一是
看看你。二呢,我是来要账的。你没听人说么,这年头杨白劳比穆仁智厉害。”

    任秋风一愣,说:“账?什么账?”

    苗青青说:“看看,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你忘了,分手的时候,你说过,要
给我五万块钱。现在,这对你来说,可谓九牛一毛。不过分吧?”

    任秋风“哼”了一声,说:“不过分。原来给过你,你不要。现在,怎么又
想起这事来了?”

    苗青青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总得给车加点油吧。”

    任秋风底气很足,说:“好吧,我让人给你打过去。另外,你如果有什么困
难,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苗青青却偏偏不让他得意,她撇了撇嘴,说:“找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把我
当成要饭的了?”

    任秋风皱了一下眉,想继续看报,可他看不下去了。就收起报纸,话头一转,
有意无意地说:“青青,听说,你是跟你们硬总一块来的?”

    苗青青的目光象刀片一样刮了他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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