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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老康,老齐,随便叫什么都行。真的,我告诉你,你心里有病,只有我可以
治你的病,你信不信?”
江雪歪着头,笑笑地、样子坏坏地、调侃说:“—老康?”
齐康民却认真说:“对,就叫我老康。”
江雪低头喝了一口面汤,嘴里吸着一根面条,仍调皮地说:“老康,康大夫,
你让我喝口汤,行么?”
齐康民说:“你喝你喝。”
江雪喝了几口面汤,脸红扑扑的。她再次端起酒杯,说:“—老康,干杯。”
尔后她昵昵地说,“你说我眼睛好看,我眼睛真的好看么?”
齐康民也端起酒盅,跟江雪碰了一下,说:“当然好看。为你的眼睛干杯。
你眼睛下边有内容……“一口喝干了,他又用请求的语气说,”我得再要一
瓶二锅头,小二两的,行不行?“
江雪说:“不行。你要再喝,我就走。”
齐康民心里有话。他心里说,我得再喝一点,再喝一点就能把那句话说出来
了。不喝酒说不出来。他说:“给老师个面子,小二两的?”
江雪说:“你说的。说话要算数,老康。”
齐康民说:“好好,小二两。老康就要一瓶小二两的,一滴也不多喝。这行
吧?”
可是,江雪站起来了,那是要走的意思。就在这时,“哗!”邻座突然暴发
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两人扭过头去,只见苗青青在不到两米宽的过道里,脖子动着,手舞着、腰
扭着、屁股吊着,跳起新疆舞来……她一边自舞一边还唱着给自己伴奏:“我们
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戈壁沙滩变良田,我们美丽的田园,我们可爱
的家乡,来来来,来来来……弹起你的东不拉,跳起舞来唱起歌,来来来来,来
来来来……”几个男人也都站起来,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一边拍手一边嗷嗷叫着
:“好!好哇!”
江雪很不屑地对齐康民说:“看看,喝醉了,就这样子!”
齐康民不吭了。
二
其实,这时候,苗青青并没有喝醉。
她只是喝了七八分的样子,喝得兴奋,也有些忧伤。她心里孤啊!于是在众
人的撺缀下,就霍出来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么。
自从有了车,苗青青走出门的时候,还是很快乐的。宴会、酒会、招待会几
乎天天有。还有很多想在报纸上出名的、发稿子的人,一天到晚巴结她。再有第
三类,是一些有钱的男人,看中了她的相貌和品位,又是报社记者部的主任,多
火呀!也是一天到晚追逐着她。所以,出了门,她不愁快乐。
可一回到家就不行了。回到家就剩她一个人了,屋子里静得可怕。当然,她
过去也有一个人的时候,但那时候心里还装着一个人,盼着一个人,这个人说回
来就回来了,这就有了念想。现在她是彻底解放了,连念想也没有了,心里很空。
所以她不想回家,一回家就把所有灯的打开,再把电视机打开,让屋子里到
处都是声音,图个热闹。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她会从床上爬起来,象小狗似地偎
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遥控器,一只手擎着摩尔烟,一个一个地换频道……尔后,
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前段时间,她曾经去找过邹志刚。可邹志刚的态度很冷淡,和以前简直判若
两人。他的幽默象是被肠子里的油挂住了,放出来的全是毒气!那天,苗青青特
意收拾了一番,穿了一条新裙子。可两人一见面就很不愉快。苗青青一跨进他的
办公室,还象往常那样嗔怪道:“打你手机你为什么不接?”
邹志刚呆着个脸,说:“手机没电了。”
苗青青说:“胡说。响了好几声,你就不接。”
邹志刚说:“我怕你了,不行么?”
苗青青不解,说:“我是虱子?”
邹志刚说:“青青,说老实话,我真是有点怕你了。”
苗青青说:“那我倒要问问,你怕我什么?”
邹志刚说:“你是我的克星。真的,我只要见你一面,非出事不可。”
苗青青一愣,冷冷一笑说:“那你以后别再见我了!”
邹志刚也不说什么,就那么呆呆板板地坐着。
苗青青不高兴了,说:“我克你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我克你什么了?”
邹志刚煞有介事地说:“咱俩是不是属相不对呀?原来我也没在意,只是近
两年,倒霉砸脚后跟,连续出事。我才……”
苗青青冷着脸说:“好哇,在你眼里,我成了灾星了?那好,就算我是灾星!
你说,我克你什么了?“
邹志刚说:“这,不用我多说吧。你,好象是属鸡的吧?我是属猴的。最近
我才问了问,人家说,鸡猴不到头……”
苗青青脸都白了:“好好,连封建迷信这一套都搬出来了?我就问你一句话,
我到底克你什么了?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邹志刚说:“你别急嘛。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属相不合。生辰八字这东西,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主要是……”
苗青青厉声说:“姓邹的,我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怕我黏上你是不是?用
不着这么卑鄙吧?”
邹志刚说:“这你就冤枉我了。其实,我是……”
苗青青站起来要走,可她心犹不甘,说:“我还是想问问,我到底克你什么
了?!”
邹志刚说:“我不想说,你非让我说。”
苗青青急了:“你说,就是天坍下来,也是我的!”
邹志刚吞吞吐吐地说:“那一回,我去你那儿,是不是头一回我记不得了,
就被你丈夫逮个正着!你说邪不邪?后来,又见你,在上岛咖啡,没说几句话,
你泼我一脸酒,弄得我狼狈不堪。再一回,我跟日本人签合同的头一天晚上,咱
见了一面,第二天一早,事就砸了……你说,我还敢见你么?”
苗青青听了,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牙咬得咯咯响:“姓邹的,你真
不要脸哪。你把这些都怪到我头上?好,从今往后,咱一刀两断!”说完,她噔
噔噔走出去了。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道:我怎么会遇上这么个男人?都是些没骨
头的东西!出了门,她掉了两眼泪。
从此,苗青青开始放纵自己,破坏自己了。她想,既然男人都是些没骨头的
东西,她还留着自己干什么?她为什么要为那一份把握不住的、虚无飘渺的情感
守着?她还守什么?就这些人,值得她守么?
那就逢场作戏吧。女人一旦醒过来劲,就跟刺猬似的,浑身都是刺!所以凡
是有人请她吃饭她就去,你开玩笑,我也开玩笑,你调侃我也调侃,你涮嘴我也
涮嘴,锋锋见利,刀刀见血!玩吧,就为了一个玩!这样,反倒没人轻易敢近身
了
这天,她是跟几个有名的企业家一块吃的饭,饭后又来到夜巴黎喝咖啡,说
是聊聊。可是,聊到最后,却把这几个企业家吓住了。开初,他们本是想让她多
喝的,说了四个方案:轮到谁输,要么喝酒,要么唱歌,要么跳舞,要么亲嘴…
…你想这些男人有多坏?她说行!于是,她的大方,她的泼辣,她说唱就唱,
说跳就跳……一下子就把他们给镇住了。谁也不敢再有什么歪心眼了。说老实话,
这个时候,苗青青倒不怕他们有歪心眼……最后,他们说要开车送她回去,她却
一摆手说:“不用,我有车。”
可是,等她坐到车里,开了一段后,头上那股晕劲就上来了。说是没多喝,
时间长了,她也喝了大约有一瓶的红酒。红酒后劲大,开始还不觉得,这会泛上
来了,她头晕得象宇宙飞船!说来,她还算机智,停住车,就那么歪在了方向盘
上。迷迷糊糊的,她看见任秋风向她走来,穿着一身军装……她笑了。她说:锅
锅,我渴。
等她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听见外边有人在敲玻璃窗。她打了一
个喷嚏,摇下玻璃,看见一个警察。警察给她行了一个礼,说怎么回事?这里不
准停车,你不知道么?她赶忙拿出记者证,说对不起。那人接过记者证看了看,
说记者?她说记者。那人说下次注意吧。摆摆手,让她走了。
苗青青的头还是有点晕,再加上在车里窝了一夜,浑身骨头疼。
这时候,谁可怜她呢?
三
此时此刻,论心态,最能理解苗青青的,就是任秋风了。
只从跟江雪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任秋风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两天一夜都没
出办公室。他本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他后悔了。他突然觉得,一念之差,他怎么
成了苗青青了?要知道,对于苗青青,他是决不原谅的!那么,自己呢?这干的
算什么事?
这时候,对于苗青青,他才有了进一步的理解。一个女人,丈夫长年不在家,
她孤身一人,要面对那么多的诱惑,还有那么多的困难……就象苗青青自己说的
那样,你让她怎么办?你说过,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可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说你警惕,你警惕个屁呀?!
上官的话,就象钉儿似的,扎在他的心上。相比较而言,他最喜欢的,还是
上官。当上官面对金钱的诱惑,转过身奔向他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激动,那才是
感情的迸发!他爱上官,真的爱她。可是,往下,他将如何面对呢?
任秋风懊悔不已。
他不能原谅自己的是,他就那么轻易地……出轨了。那时候,他怎么连想都
没想,就走到了这一步?!人,真是很动物的。
往下,他就更不敢想了。如果江雪对他提出进一步的要求,他将如何对待?
是啊,江雪还是个姑娘,如果她有什么要求,那也是合理的。他将何以堪?!
这接二连三的难题,象连环套似的,把他套住了。他出不来了。他恨自己,骂自
己,却已经晚了。
白天,背着这么重的包袱,他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有一次吴国富来找他签
名的时候,恍惚中,他竟然签成了江雪的名字!好在他及时发现,用力地把那两
个字涂掉,在下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此,他汗都下来了。很快,他脑门上就
有了皱纹了。洗脸时,他站在镜子面前望着这道皱纹,一绷紧脸,那皱纹还不太
明显,松下来,那皱纹就又现了,象刻上去了似的……他心里说,这是罪孽。人
真是不能背着什么的,你一旦背上了,想卸都难。
这两天,他怕见江雪,又想见江雪。他希望她还象往常那样来给他汇报工作,
可又怕她来了万一说点什么……这心里就象吊着个桶,七上八下的。可江雪也象
是在故意躲他,一次也没有来。
夜里,他总觉得门外有脚步声。有那么几次,他干脆把门开开,可看看却没
有人。他的烟抽得更多了,那个玻璃烟缸里已堆满了烟蒂。夜深人静的时候,他
关了灯,坐在那里,看着这个一明一暗的小火头,有那么一刻,他都快要崩溃了!
他心里说,怎么办呢?
这天傍晚,江雪上来了。她故意步子重重地,每一步都让他听见,是她来了。
江雪推开门,见一屋子烟味,用手扇了扇,很平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