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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领带。西装和领带的搭配是很讲究的,不能超过三种颜色。这些,江雪都给他
安排的很得体。有时候,江雪又执意让他穿便装,结果去了以后,显得非常自然、
随便。还有的时候,就让他就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圆口布鞋,也很好,显
得朴素。慢慢地,任秋风很依赖她。
如今,任秋风也常去那个叫做“黑井”的茶社。这是省城目前最好的茶社。
最初,还是江雪介绍他去的。一天,江雪说,有几名银行家指名要见他,约
在黑井茶社,他就去了。临走时,江雪说,这些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穿军装太
严肃,穿西装又太板正,随意点,你穿茄克吧。于是,他就穿着江雪给他挑的茄
克去了。
黑井茶社是进门就要脱鞋的。进门后,在大厅里脱了鞋,穿着袜子走在那擦
得铮亮的樱桃木的地板上(如果你穿的是白袜子,楼上楼下走一圈下来,那袜底
还是白的,它就这么讲究),在巴赫钢琴曲的伴奏下,在妙曼的音乐声中,人就
象踩在羽毛上一般,飘飘的,脚很舒服。尔后,一阶一阶地上了二楼,那里有隔
成一间一间的日式茶舍。茶舍里很安静,巴赫的音乐似有若无,与环境非常协调,
一间一间都互不干扰,里边摆着一圈日式沙发,中间是一个茶几,茶几上放有精
致的日式茶具。有穿和服的小姐布茶,为了不影响客人谈话,进出都是默默地跪
式。要是想出出汗的话,就上三楼。三楼是娱乐性质的,上边有台球室、乒乓球
室和棋牌室。玩热了,还可以上四楼,四楼是桑那洗浴中心,你可以泡一泡、蒸
一蒸、搓搓背什么的。这里有很完整的一套服务设施。
任秋风第一次来,是跟几位银行的行长见面。他先是见了三位,一位是工商
行的行长,一位是交行的副行长,还有一位任秋风自始至终也没弄清他的身份,
从气度看,好象他本身就是“银行”。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任秋风就见得多
了。
这三位,工商行的姓薛,名叫薛民选。他的脸很大,胖胖的,身上随随便便
地穿一件水洗布的纯棉衬衣,却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交行的这位姓千,这是世
上很少的姓氏,人家都叫他“千行长”或“老千”,这称呼是看关系的。他是个
秀秀气气的“眼镜”。第三位,姓郭,叫郭大升。看模样是个很不讲究的主儿,
他胳膊上的汗毛很重,很象是黑猩猩。但是,他手腕上戴的那只表却引起了任秋
风的注意,他戴是的“百达翡丽”。这是世界名表中最好的牌子,据说创立于1839
年的“百达翡丽”是全球最优秀的制表商,就是他们为这个行业制定了技术标准
的上限。干了商业后,任秋风也是刚刚才知道。从三人的默契度上看,他们的关
系非比一般。
这次见面,是给了任秋风一些刺激的。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深处,
却留下了很深的印痕。四人见面后,很简单地握了握手,尔后就坐下来。薛行长
说:“老任,喝什么?龙井还是碧螺春?”任秋风说:“就龙井吧。”接着,薛
行长又问:“老千,你哪?”老千说:“我苦丁,有点上火。”于是,薛行长就
吩咐说,“那好,两杯龙井,一杯苦丁,一杯普洱,老郭只喝普洱。”
待那跪进跪出的小姐把茶一一布好,尔后默默地退下,拉上了门。薛行长这
才说,“老任,你的‘金色阳光’如今已做到了国内第一品牌,这我们都知道。
我们哥几个把你约来,就是想听听,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实话说,我们是
给你送银子来了。“
任秋风笑了笑,说:“有好几家银行,都说要给我贷款……”
老千插话说:“我们不是贷款,我们是想参股。”
任秋风说:“多少?”
这时候,那姓郭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你要多少?一个亿
够么?”
任秋风的心象是被人刺了一下,很突兀。可他不动声色地说:“你们也不怕
钱打了水漂?”
老千说:“我们调查过你的情况,你是侦察兵出身,胆大心细,不会蛮干。
我们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实话说,这钱,不是公家的,是我们个人的。说白
了,我们是想把钱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当然,能生钱更好。万一砸了,那是我
们的眼不好。是吧,大哥。“
任秋风吃了一惊,心想,自己的?你们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可他仍不
动声色地说:“你们也知道,香港的报纸已经登了,‘金色阳光’的品牌效应,
就值一个亿。”
老郭眼很亮,老郭说:“老任,你不要有什么想法。钱是干净的,是我们从
股市上走来的。”说这话时,他的脸有一股黑气。
任秋风说:“……现在是市场经济了,我知道。”
薛行长说:“是啊,老任,我们就想听听你下边的打算。”
任秋风说:“当然是搞连锁。目前国内还没有连锁,我准备搞一个连锁帝国。
三年建30个‘金色阳光’连锁店,年销售额300 个亿!“实质上,这只是他
的初步设想,并没有周密、详尽的计划,可当着这些人的面,他不能太让人小瞧
了。
薛行长问:“老任,你的资金来源呢?建30个连锁,你资金从哪里来?”
在薛行长的激发下,任秋风脑海里临时闪现了一个火花!他说:“有一本书
你读过么?这本书的名字叫《蛋生蛋》。其中举了一个例子,说美国有一个叫格
顿的老板,他有一个加油站。他以这个加油站做抵押,建了两个加油站;尔后又
以两个加油站做抵押建了四个,这样,就象滚雪球似的,很快他的加油站遍布全
国各地……”
薛行长点点头,说:“不错,这个思路不错。”
老千也说:“有气魄。我看行。”
这时,任秋风说:“有多家银行,连着找我,争着要给我贷款。所以,你们
的钱,对于金色阳光来说,不算什么。”说了这话后,任秋风才觉得,他坐得稳
了些。
这时候,那姓郭的皱了一下眉头,突然说:“怎么,好象有哭声?”
老千说:“不会吧?放的音乐,巴赫的钢琴曲。”
薛行长也说:“有么?我怎么没听见?”
任秋风说:“我也听到了,是,隐隐约约的。”
老千说:“不会吧?不会不会,这地方,开玩笑。”
薛行长说:“也许是茶社里那个小姑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了?算了,不管
他。老任,如果我们参股的话,能不能占大头?”
任秋风说:“不行。不管谁参股,最多也不能超过49% ,这是国有。”
老郭不紧不慢地说:“国有也可以变么……主要在运作。”
仿佛电石火花一般,这句话象是点醒了任秋风。他说:“是啊,也不是不可
以考虑。”
老郭说:“这事也不急,得细谈,咱慢慢谈。我知道,你任总现在是一亿的
身价……”
一个亿的身价,这话听着舒服极了。你就是神经再坚强的人,也会觉得舒服。
当然,他说的是“无形资产”。这就象是球王贝利在足球场上踢进了一个球!
踢进去的这个球对社会有用么?好象没有,但它就可以值多少多少万美元!就有
人给!任秋风淡淡地说:“钱不是问题。”
老郭又说:“你的思路的确不错。不过……”说着,他突然扭头对老千说,
“真有哭声,大千,你去问问。”
老千站起身来,说:“好好,我问我问。”说着,推门走出去了。
片刻,老千走回来,他推开门,看着三人,笑了:“大哥,英明啊。真有。
离这儿隔一条路,是动物园的后墙——是狼。“
老郭诧异地说:“狼?”
老千说:“狼。”
薛行长迟疑疑地说:“动物园不离这儿远着呢么?……”
老千说:“动物园大了。动物园门不在西边么?这是动物园的最东边,挨着
的是后墙。是狼,狼在哭。她们说,有时候,象也哭。”
几个人都释然了。薛行长说:“是狼啊。狼哭什么?”
老千说:“那谁知道。”
老郭说:“狼关在笼子里,它能不哭么?”
老千说:“许是关得久了?”
老郭说:“狼是有野性的。常年关着,也不是事。”
薛行长说:“那象呢?象哭什么?”
老郭象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突然说:“行了,不谈了。换地方。马上换地方。
这地方不吉利。“
听他这么说,任秋风笑了。
老郭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信?”
任秋风说:“我不信。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一套。”
老郭站起身,意味深长地说:“你会信的。”
薛行长跟着站起身,说:“老任,这样吧,中午,哥几个请你吃鲍鱼。”
任秋风也站起身,却说:“各位,对不起了,有几家银行,还在办公室等着
呢。”
老郭说:“那好,咱改天再谈。”
等三人走后,任秋风又独自一人默默地在那儿坐了一会儿。他心里说,一个
唯物主义者,能怕狼哭么?此后,这里就成了任秋风常来的地方,凡有重大事情,
都是在这里谈的。这里既舒适安静,还有一定的挑战性。
这天晚上,任秋风回到家时,已是夜半时分了。上官挺着肚子迎上去接过他
脱下的茄克衫,突然说:“你走路的脚步比以前重了。”
任秋风说:“是么?”
上官说:“是,以前你走的快。现在比以前稳了,重了。”
任秋风说:“可能是有点累。”
五
近段时间以来,任秋风脑海里常常会飘出这么几个字:
——同志,要警惕呀!
他是很警惕的。离开那些人的时候,他也常常反思自己,不停地告诫自己:
你千万不能头脑发热!是呀,有时候,坐在办公室里,连任秋风自己都有些恍惚,
怎么突然之间,他就有一个亿的身价了呢?
当然,这说的是金色阳光,说的是无形资产。可谁来代表金色阳光呢?谁来
代表无形资产呢?毫无疑问,只有他。
任秋风已有很多个夜晚没有回家了。他正在草拟一个宏大的远景规划……商
场本是没有地球仪的,他让采购人员专门去厂家订制了一个最大的、有一人多高
的地球仪!放在了他的办公室里。尔后,他每天都要站在地球仪前,看一看:美
利坚合众国,该从哪里登陆呢?!
为了慎重,他也请教过很多专家,开过多次的专家座谈会。可专家们一个个
都象是撑船来的,很潇洒、很飘逸,很蜻蜓点水。他们从宇宙观到人类学;从马
克思到洛克菲勒;从有氧运动到贝贝裙;从海豚式管理到W 形思维;从呼拉圈到
罗斯福新政;从范蠡到比尔。盖茨……说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尔后,吃了饭,
擦干了嘴上的油,收下一红包(咨询费)走了。
这天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已到了商场下班的时间了。可他下楼后,却见商
场的职工竟一个也没有走!他们一群一群地聚在一起,小声吵吵嚷嚷地象是在议
论什么。任秋风说:“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