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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见。有时候我闭着眼睛都看得见。”
“爸爸,一个同学说他哥哥告诉他有个冰球队员缝了二十针。”
“冰球有时很粗野,有时候球员会受伤。”
“给我买根冰球棍好吗?”
“我得考虑一下。那是大孩子玩的。”
“我不到冰上去玩,就在家里玩。”
“那么你成了蓬蓬克莱默啦。”
“你说什么,爸爸?”
“蓬蓬乔佛林是个冰球运动员。等你再长大一点,如果你还要曲棍球棍,我就给你买。”
“到几岁才能不跟狗熊和其他玩具人一起睡觉?”
“没有特别规定。随你高兴。”
“我觉得自己够大啦。以后我不想跟他们一起睡了。”
“只要你愿意……”
“嗯,不过还得让他们留在我房间里,象雕像那样摆着。白天我还能跟他们一起玩。我睡觉的时候就让他们呆在书架上看着我。”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
他的儿子当夜把狗熊放在一边,爸爸比孩子更动感情。第二天早晨,比里感到很骄傲,因为他在没有保护人的情况下安然睡了一夜。他正在经历一系列危机。他整天飞快地跑来跑去,一点儿也不小心。他在家里或游戏场内狂奔的时候,特德总是提心吊胆。“当心,比里,别跑那么快。别跑那么快”这句话对他毫无意义。比里忘了摔交,忘了缝针。他五岁,正在成长。
可是特德久久不能忘怀比里受伤的情景。他永远忘不了那一瞬间。金属片象剃刀似地割开了孩子的脸。血,以及自欺之谈的破产,完美无缺,漂亮的,脸上没有疤痕,全身上没有疤痕。他那么疼爱的孩子是有缺陷的,也是容易受受伤的。他可能再次受伤,也可能死去。特德为他的孩子设想了一个安全的、有条不紊的世界。但是伤痕却证明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15章
特德和一位主顾洽谈后回到办公室,别人给他看电话纪录。乔安娜克莱默来过电话,绘他留下了一个本地的电话号码,要他回电。至此他一天的工作实际上已经结束了。
“我是特德。”
“噢,喂,特德,你好吗?”她热情地说道。“换了个新工作,是吗?”
“是的,换了个新工作。你怎么知道号码的?”
“从你管家那儿知道的。”
“你打电话到家里去了?”
“别看急,我没有惊动比里。我趁他在学校的时候打的。”
“是的,他上学了。”“嗯,我知道。”
“乔安娜,有话直说吧!我很忙。”
“好的,我到纽约来了,有些事想跟你谈谈。电话里讲不方便。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谈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能跟你见面?”
他可以和她在电话里吵架,或是推托,乃至挂上电话。但是正象他一听说她来过电话就没法继续工作一样,他现在也忍不住想马上知道绝究竟有些什么事。
“我今天最方便。”
“行,44号街上新开了一家斯莱特里酒吧……”
“对。”
“六点钟在那儿碰头,好吗?”
“可以。”
“能再跟你谈话,我很高兴,特德”
“是吗?为什么?”
他把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打电话给埃塔,请她待在家里,接着又看了一些业务文件,然后在五点钟离开了办公室。他在路上一家酒馆里停下来喝了一杯,为待会儿和乔安娜的对钦预作准备。
斯莱特里是家小酒吧,店堂后部有几张桌子。他绕过酒吧走到后面,乔安娜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等他。她的肤色不象上次那样地晒黑了。她穿着毛线衫和裙子,跟房间里其他的职业妇女十分相似,当然,不同的是她是房间里最漂亮的女人。
“哈罗,特德,你气色很好嘛。”
“你也一样。”
他们向侍者要了伏特加马丁尼酒,特德靠在椅背上,让她开头。她似乎有点儿心神不定。
“新工作怎么样,特德?”
“很不错。”
“那就好。”
特德拿得准她此行是有所求的。
一对男女在旁边一张桌旁坐下。
“你瞧,乔安娜,我们俩也象一对出来小酌的夫妻一样。谁也看不出不是那么回事。”
“嗯,我想你是要知道我干吗叫你上这儿来。”她笑了,可是特德没笑,他喉头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说,“特德,我已经在纽约住了两个月啦。”
“是吗?”
“我在东三十三号街租了一套公寓。”
“真希罕,你一直住在这儿?”
她有点尴尬,不自然地转动着酒杯。这算是开场白吗?她是不是来讲和的?上次她肯定没有这种意图,不过这回差不多是一年以后啦。
“事情总在变化。我现在在大中央网球俱乐部工作。干打杂的话儿,能免费打点网球。”
“我看你为了免费打点网球可给不少人添了不少麻烦啦。”
“我知道你会那么想的。比里怎么样?”
“他长大了……只不过……摔了一交……”他得告诉她,几乎象忏悔一样。“把脸摔破了。留下个疤,乔安娜,打这儿到这儿。”
“噢。”
“还算运气,没有更糟。”
他俩都不作声了。自从决裂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有共同的心情。
“远看看不出来,特德。”
“怎么?”
“我看见过他。”
“是吗?”
“有几次我把汽车停在学校对面,坐在汽车里看你送他上学。”
“真的吗?”
“看上去是个大孩子啦。”
“你坐在汽车里?”
“看我的儿子……”
她的声音低下去了。乔安娜孤零零坐在街对面汽车里的景象感动了特德,他摇摇头。
“我忍不住了。我仔细考虑,想下决心……”
她确实想讲和!所以才这么和气。
“特德……我要把比里领回去。我们可以协商,让你每逢周末来看他,但是我要监护权。”
“你要把他领回去?”
“我在纽约定居了。我愿意跟他一起住在纽约。当然,不应该把你们俩分开。”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要我的儿子。我不能再坐在街对面的汽车里看他啦。’
“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不是的。”
“我为他花了多少心血!我为他忍受了多少煎熬!而你现在倒要把他领回去了?”他提高了嗓门。
“我们平心静气地谈吧。”
他们俩虽然跟房间里旁的一对对男女非常相似,可是现在他们暴露了相互之间的真正关系,周围的人就开始打量他们啦
“我总算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总算安排妥当了——而你现在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我并不想把你排斥在外。你仍然可以来看他。每到周末你就见到他啦,特德。你是他的父亲……”
“你呢?”
“我是他的母亲。我如今还是他的妈妈。我从未放弃过这个身分。不可能放弃的。”
“乔安娜,见你的鬼去吧。”
“特德,我想同你开诚相见,我有旁的办法达到这个目的。”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尽管这不是世界上最明白的话,可我还是要说。见你的鬼去吧。”
“特德,还有法院呢。我能诉诸法律……”
“我不想再谈了。我要问的是谁付酒钱?”
“你讲些什么?”
“谁付款。我吗?又来敲我竹杠啦?是你邀我来跟你喝酒的——来听你提出要求的,难道还要我付钱吗?”
“谁付钱是无所谓的。我付就是啦。”
“好,这就对了。你付钱。侍者!”
侍者就站在旁边,他特地挪近来听三号桌上的闹剧。
“再来一杯!快!”
“好的,先生。”
“你付钱,我喝酒。”
“特德,你别生气……”
“有别的东西吃吗?我想叫柜上来一客三明治。这你付不付?还是光付酒钱?”
“随你点什么都可以。”
“你一贯出手大方。”
“特德,我已经拿定主意了。我考虑过不少时候。我有了一些变化,对自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认识了些什么?我倒很想知道。”
“也没什么具体的东西。”
“讲一件事吧。告诉我一件由我付了代价而你现在认识到了的事情。”
“我绝不该和你结婚。”
她讲话的声音很柔和,并无特殊的狠毒意味,只是叙述一个事实,不仅是对特德说的而且也是对她自已说的。她在感情上如此决绝,使他大为震动,有一会儿,连火气都消了。待者拿来了酒,放在特德面前,特德坐在那儿只是呆看着。
“记在这位女士账上,”他说道,“由她付钱。”接着他的起身来,走出了酒吧,把她撇在那儿。
那天晚上,比里稍微有点儿小过失,特德就冲着他瞪眼睛吆喝,而且很早就打发孩子上床,因为他没有耐心念故事给他听,或是满足他为了拖延上床时间而提出的再喝些苹果汁的要求。
“你今天脾气不好。”
“今天糟透了。所以我希望这一天赶快结束。你马上上床,就算帮了我忙了。”
她要把孩子领走!他真希望酒吧间那个场面能再现一次,好让他把酒泼在她脸上。
电话铃响了,维维安要谈她买芭蕾舞票的事,一刹那间他搞不清对方是谁?在说些什么?她没买到芭蕾舞票,看电影去好吗?电影跟芭蕾舞有什么区别呢?他压根儿不在乎星期五晚上八点钟干什么去。
“行,看电影很好,好极了!”
“你好吗?”
“不太好。”
“出什么事啦?”
“没啥。过两天跟你说。”
“什么事呀,特德。”
“没什么。”
“真的……”
“我原来的妻子到纽约来了,要想取得对我儿子的监护权。”
“噢——”
要是特德说:“我伤风了,”或者甚至是“我这儿有客,”维维安大概都会满意,这个回答倒很可能出乎她的意料。
“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还说不上来。”
“我能帮什么忙吗?”
“能,给我把她宰了吧。”
他走到酒柜跟前,拿了一瓶白兰地和一只喝白兰地用的酒坏。他把酒杯平端在径手里,接着突然用尽全力把酒杯扔在起居室的墙上,碎片在房间里撒了一地。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有一两秒钟他感到很愉快,但也不特别舒服。上床之前为了找点事干,他把碎片全扫掉了。
第二天早晨,乔安娜打电话到办公室找他,他不接。后来她又来了个电话,他还是不搭理。她叫秘书传话给他:“告诉克菜默先生,事情没有解决。”乔安娜提到过法院和诉诸法律。他觉得不理睬她的电话在法律上不见得对他非常有利。
他去拜访约翰尚赛律师。律师记下了他认为最关键的事实,并且核对了几个日期,例如她离家多久了,上次来纽约是什么时候等等。
“她干了不少侧翼迂回呀,”律师说道,他总是爱用橄榄球术语。接下来他想了解乔安娜究竟是怎么对特德说的,并且把她的话写在本子上。
“好吧特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