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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宁娜(上)〔俄〕列夫.托尔斯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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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为什么?”列文吃惊地问道。“哦,没有什么,”奥布隆斯基回答,“我们以后再谈吧。但是你到城里来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这个我们也以后再谈吧,”列文说,脸又红到耳边了。“好的,当然喽!”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说。“你知道,我应该请你上我们家里去,只是我妻子身体不大好。 我看这样吧:假使你要见他们,他们从四点到五点准在动物园。 基蒂在那儿溜冰。 你坐车去吧,我回头来找你,我们再一起到什么地方去吃晚饭。”

    “好极了!那么再会!”

    “当心不要忘了!我知道你,你说不定一下又跑回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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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笑着说道。”不会吧!“

    列文走出了房间,到了门口才记起来他没有向奥布隆斯基的同僚们告别。“这位先生看来肯定是位精力充沛的人,”格里涅维奇在列文走了之后说。“是的,朋友,”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说,摇了摇头。“他才是个幸运儿呢!在卡拉金斯克县有三千俄亩土地,前途无量;而且不像我们这班人,他是朝气勃勃的!不像我们这班人。”

    “你有什么可埋怨的呢,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

    “哦,我倒霉得很啊!”斯捷潘。 阿尔卡季奇说,沉重地叹了气。

    六

    当奥布隆斯基问列文为什么到城里来的时候,列文脸红了,并且他很为自己脸红而生气,因为他不能够回答:“我是来向你的姨妹求婚的,”虽然他正是为了那个目的来的。列文家同谢尔巴茨基家都是莫斯科彼此一向交情很深的名门望族。 这种交情在列文上大学时代更加深了。 他同多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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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基蒂的哥哥,年轻的谢尔巴茨基公爵一道准备进大学,而且是和他同时进去的。 那时候他老出入谢尔巴茨基家,他对谢尔巴茨基一家产生了感情。 看来似乎很奇怪,康斯坦丁。列文爱他们一家,特别是他们家的女性。 他想不起自己的母亲了,而他仅有的姐姐又比他大得多,所以,他第一次看到正直而有教养的名门望族家庭内部的生活,那种由于他父母双亡而失去了的生活,是在谢尔巴茨基家里。 那个家庭的每个成员,特别是女性,在他看来好似都笼罩在一层诗意的神秘的帷幕里面,他不仅在她们身上看不出缺点,而且在包藏她们的诗意的帷幕之下,他设想着最崇高的感情和应有尽有的完美。 为什么这三位年轻的小姐一定要今天说法语,明日说英语;为什么她们要轮流地在一定的时间弹钢琴,琴声直传到她们哥哥的楼上的房间,两个大学生总是在那间房里用功的;为何她们要那些法国文学、音乐、绘画、跳舞的教师来教她们;为什么在肯定的时间,这三位年轻的小姐要穿起绸外衣——多莉是穿着一件长的,纳塔利娅是半长的,而基蒂的是短得连她那双穿着紧紧的红色长袜的俏丽小腿都完全露在了外面——同M-lleLinon一道,乘坐马车到特维尔林荫路去;为什么要有一个帽子上有金色帽徽的佣人侍卫着她们,在特维尔林荫路上来回散步——这一切和她们的神秘世界所发生的其他更多的事,他都不懂得,但是他确定在那里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美好的,而他爱的就是这些神秘事情。在学生时候,他差一点爱上了最大的女儿多莉;但是不久她和奥布隆斯基结了婚。于是他就开始爱上了第二个女儿。他好像觉得他一定要爱她们姊妹中的一个,只是他确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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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一个。 但是纳塔利娅也是刚一进入社交界就嫁给了外交家利沃夫。 列文大学毕业的时候,基蒂还是位小孩子。 年轻的谢尔巴茨基进了海军,淹死在波罗的海中;因而,虽然他和奥布隆斯基交情深厚,但是列文同谢尔巴茨基家的关系就不大密切了。 但是今年初冬,当列文在乡下住了一年又来到莫斯科,看见谢尔巴茨基一家人的时候,他明白了这三姊妹中间哪一位是他真正命中注定去爱的。他,一位出身望族,拥有资产的三十二岁的男子,去向谢尔巴茨基公爵小姐求婚,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他完全可以被立刻看做良好的配偶。但是列文是在恋爱,因而,在他看来基蒂在各方面是那样完美,她几乎是一个超凡入圣的人,而他自己却是一个这样卑微、这样俗气的人,要让别人和她自己都认为他配得上她,那是连想都不能想的。他曾经为了要会见基蒂而出入交际场所,并且差不多每天在那里看见她,他在这么一种销魂荡魄的状态中在莫斯科度过两个月之后,忽然断定事儿没有可能,就回到乡下去了。列文确信事情没有可能,是根据在她的亲族的眼里看来他不是迷人的基蒂的有价值、合适的的配偶,而基蒂自己也不会爱他。 在她的家族的眼里看来,他三十二岁了,在社会上还没有经常的、确定的职业和地位,而他的同辈现在有的已做了大学教授,有的做了团长,侍从武官,有的做了银行和铁路经理,或者如奥布隆斯基一样做了政府机关的长官;他(他很明白人家会怎样看他)只是一个从事打猎、畜牧、修造仓库的乡下绅士,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干着在社交界看来只有无用的人们才干的那种事儿的人没有才能、没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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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秘的、迷人的基蒂决不会爱这么一个如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丑陋的人,尤其是那样一个平凡的、庸庸碌碌的人。 并且他过去对基蒂的态度——由于他和她哥哥的友谊关系而来的成人对待小孩子的态度——这又是恋爱上的新障碍。 一个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丑陋的、温厚的男子,他想,可以得到别人的友谊,但是要获得他爱基蒂那样的爱情,就须得是一个漂亮的、尤其是卓越的男子才行的。他听说女人常常爱丑陋而平凡的人,可是他不相信,因为他是根据自己判断来的,他自己是只能爱那个美丽的、神秘的、卓越的女人的。可是一个人在乡下孤单单过了两个月以后,他确信这不是他在最初的青春期所体验到的那种热情;这种感情不给他片刻安静;她会不会做他妻子这个问题不解决,他就活不下去了;他的失望只是由于他凭空想像而来的,他手上并没有他肯定会遭到拒绝的任何证据。 他这次到莫斯科来就是抱着向她求婚的坚定决心,如果人家允了婚,他就立刻结婚。 或者……如果他遭到拒绝,他会变为成怎样,他几乎不能设想。

    七

    列文乘早车到了莫斯科,住在他的异父哥哥科兹内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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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换了衣服后,他走进他哥哥的书房,打算立刻跟他说明他这次来的目的,而且征求他的意见;可是他哥哥不是独自一个人在那里。 一个有名的从哈尔科夫赶来的哲学教授同他在一道,这位教授是特地来解释他们之间由于争论一个很重要的哲学问题而产生的误会的,教授正在与唯物论者展开激烈的论战。 谢尔盖。 科兹内舍夫很有兴味地关注着这次论战,读了教授最近的论文之后,他就写信给他,表示反对,他责备教授对唯物论者太让步了;因而教授马上来解释这件事情。 争论的是一个时髦的问题:人类的生理现象和心理现象之间是否有界线可分;假设有,那么在什么地方?

    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带着他对任何人都是那样亲热而冷淡的微笑迎接弟弟,把他介绍给教授以后,仍旧继续讨论。一个前额狭窄、矮小、戴眼镜的人把讨论撇开了一会儿,和列文招了个呼,接着就继续谈论下去,不再注意他了。 列文坐下等教授走,可是他不久就对他们讨论的题目发生了兴趣。列文在杂志上看到而且认真读过他们正在讨论的论文。把它们当做科学原理的发展而感到兴味,他从前在大学里原是学自然科学的,因此对于科学是很熟悉的;但是他从来不曾把这些科学推论——像反射作用、人类的动物的起源、生物学和社会学——和那些最近愈益频繁地萦绕在他心里的生与死的意义的问题关系起来。当他听他哥哥和教授辩论的时候,他注意到他们把那些精神问题与这些科学问题联系起来,好几次他们接触到后一个问题;但是每当他们接近这个他认为最主要的地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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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立急退回去,又陷入琐碎的保留条件、区别、引文、暗示和引证权威著作的范围里,他要理解他们的话,都很困难了。“我不能承认,”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用他通常那种明了正确的语句与文雅的措辞说,“我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凯斯,以为对于外界的全部概念都是从知觉来的。 最根本的观念——生存的观念,就不是通过感觉而得到的;由于没有传达这种观念的特别的感觉器官。”

    “是的,可是他们——武斯特、克瑙斯特和普里帕索夫——会回答说你的生存意识是由于你的一切感觉的综合而来的,你的感觉的结果就是生存的意识。武斯特就明白地说,假如没有感觉,那就不会有生存的观念的。”

    “我的主张正好相反,”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开口说道。列文又觉得在这里,他们刚接近了最重要的一点,就又避开了,于是他下决心问教授一个问题。“照这么说,假使我的感觉毁灭了,假使我的肉体死了,那就没有任何生存可言了吗?”他问。教授苦恼地,并且好像由于话头被人打断弄得精神上很痛苦似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与其说如哲学家毋宁说像拉纤夫的奇怪的质问者,然后将视线转向谢尔盖。 伊牙诺维奇,似乎在问:“对他说什么呢?”可是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说话不像教授那样偏激,他心有余裕来回答教授,同时也心有余裕来领会产生那问题的自然而简单的观点,他微笑着说道:“那个问题我们还没有权利解答……”

    “我们没有材料……”

    教授附和着,又去阐述他的论据了。“不,”他说,“我要指出了的事实,就是假如像普里帕索夫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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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主张的那样,知觉是基于感觉的话,那么我们就必须严格地区分这两个观念。“

    列文不再听下去了,只是等待着教授走掉。

    八

    教授走后,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转向他弟弟。“我很高兴你的到来。 要住些时候吧?你的农务怎样?”

    列文知道他哥哥对于农务并不感兴趣,他这么问只是出于客气罢了,因而他只告诉他出卖小麦与钱财的事情。列文本来想把他结婚的决心告诉他哥哥,并且征求他的意见;虽然他的确是下了决心这么做的,但是见了他哥哥,倾听了他同教授的谈话,后来又听到他问他们的农务(他们母亲遗下的财产没有分开,列文管理着他们两个的两份财产)

    的那种勉强垂顾的语调以后,列文感到他能够跟他说他打算结婚。 他觉得他哥哥不会像他希望的那样看这事情。“唔,你们的县议会怎样了?”谢尔盖。 伊万诺维奇问,他对于这些地方机关很感兴趣,并且很重视。“我真不知道。”

    “什么?可是你不是议员吗?”

    “不,我已不是了。 因为我辞了职。”康斯坦丁。 列文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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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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