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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兴举。军民至今德之。使当路有子器其人,则国家之废事以举,官府之缺典以完,又何难哉。
予观政工部时,叶文庄公为礼部侍郎。尝欲取吾昆元末国初以来诸公文集,择其可传者,或诗或文,人不出十篇,名曰《昆山片玉》以传,命予采集之。若郭翼羲仲《林外野言》、殷奎孝章《强斋集》、袁华子英《耕学稿》、易恒久成《泗园集》、吕诚敬夫《来鹤轩集》、朱德润泽民《存复斋稿》、偶桓武孟《江雨轩诗》、林钟仲镛《松谷集》、沈丙南叔《白云集》、马麟公振《淞南渔唱》、屈昉李明《寓庵集》、王资之深《瑞菊堂集》、郑文康时《乂平桥稿》之类。不久,予除南京吏部主事,恐致遗失,俱以送还。乡先辈之美,竟泯泯矣。可胜叹哉!
《逊志斋集》三十卷,《拾遗》十卷,《附录》一卷,台人黄郎中世显、谢侍讲鸣治所辑,今刻在宁海县。其二十八卷内《勉学诗》二十四章,本苏士陈谦子平所作,误入方《集》耳。子平,元末人。张士诚兵至吴,有突入其室者,胁其兄训使拜,不屈,刃其胸。子平以身翼蔽,并遇害。平生著述甚富,兵后散良,独所著《易解诂》二卷及古今诗数十篇传于世。正统间,吾昆山所刻《养蒙大训》收其诗,予幼尝见之。京师士人徐本以道亦尝刻其诗印行,后有国初韩奕公望跋语。韩、徐皆苏人。
京师东厂者,掌巡逻兵校之地也。弘治癸丑五月,忽风大作,地陷经深二三丈许,广亦如之。明时坊白昼间二人入巡警铺,久不出。管铺者疑之,推户入视,但见衣二领委壁下,衣旁各有积血而不见其人。六月六日,通州东门外讹言寇至,男妇奔走入城,跋涉水潦,多溺死者。今日闻马进士庆云。
晦庵先生家坟墓,乃先生自观溪山向背而为之。面值一江,有沙亘其间,先生尝云:“此沙开时,吾子孙当有入朝者。”其家有私记存焉。景泰间,朝廷念其有功于世,求访其子孙,于是九世孙延征入朝,授五经博士,世官一人主祀。公文未至数日,其沙忽被水冲开,适中其言。
昆城夏氏与处州卫一指挥为亲日。指挥闻夏氏有淑女,求为子妇,数年未成。后求之益力,家人皆许之,女之祖独不许。因会客,以骨牌为酒令,祖设难成之计,谓求婚者云:“蒱牌若得天地人和四色皆全,即与成婚。”一拈而四色不爽,众惊异,遂许之。太仓曹用文、查用纯素友善,适其妾各有娠。一日会饮,戏以骰子为卜,云:“使吾二人一掷而六子皆红,必一男一女,当为婚姻。”一掷并如其卜。既而,查生男,曹生女,查以子赘曹为婿云。此二事相类特甚,盖亦非偶然也。
江西山水之区多产蛟,蛟出,山必裂,水必暴涌。蛟乘水而下,必有浮菹拥之,蛟昂首其上。近水居民闻蛟出,多往观之,或投香纸,或投红绡,若为之庆贺者然云。蛟状大率似龙,但蛟能害及人畜,龙则不然;龙能飞,且变化不测,蛟则不能也。
庆元初,韩侂胄既逐赵忠定,太学生敖陶孙赋诗于三元楼上,云:“左手旋乾右转坤,如何群小恣流言。狼胡无地居姬旦,鱼腹终天吊屈原。一死固知公所欠,孤忠幸有史长存。九原若遇韩忠献,休说渠家末世孙。”陶孙方书于楼壁,酒一再行,壁已不存。陶孙知诗必为韩所廉得,捕者将至,急更行酒者衣,持暖酒具下楼,捕者与交臂,问以敖上舍在否?敖对以“若问太学秀才耶?饮方酣。”陶孙亟亡命归走闽,后登乙丑第。此出《杭志纪遗》。陶孙,字器之,宋庆元五年曾从龙榜进士,奉议郎泉州佥判。其名衔仅见《昆山志·进士题名》中,而不知其何如人。观此,则其为人可知矣。
宋神宗问吕惠卿:“何草不庶,独蔗从庶,何也?”惠卿曰:“凡草种之则正生,甘蔗种之则旁生。”上喜之,按六书有谐声,蔗,庶声。庶,古遮字,非会意也。若蔗以旁生从庶,则鹧鸪、蟅虫亦旁生耶?闻本朝天顺间,睿皇欲除某为翰林学士,以翰林已有三员,疑其过多。兵部尚书陈汝言适侍侧,叩头云:“唐朝学士十八人,圣朝三四人,何多?”上喜之,遂决。盖唐之十八人,太宗为太子时,私引文学之士,以为冯翼,非以学士名官也。学士美官,其滥如此,可乎?小人之率尔妄对,类如此。
《中吴纪闻》六卷,每卷首题云:昆山龚明之。前有明之淳熙元年自序,后有至正二十五年吾昆卢公武记得书来历,及校正增补大略。且云:“非区区留意《郡志》,此书将泯没而无闻矣。”弘治初,昆令杨子器翻刻印行。考之宣德《昆山志》,不载此人。近检公武《苏州府志》,具明之孝行甚详。盖公武之志人物,间有略其邑里者。《昆山志·孝友类》载马友直、周津、曹椿年,皆本之《郡志》,而明之独遗之,其以是欤?
米南宫以书画名一时,其文章不多见。家藏故纸中,有《露烈女碑文》一通,辞亦清古,今《维扬新志》已收入,兹不录。录其《赞》云:“王化焕猗盛江、汉,叔运煽猗人伦乱。一德彦猗昭世典,情莫转猗天质善。楚泽缅猗云木偃,炜斯囝猗日星建。”此《赞》每句二韵,亦新奇。囝与茧音同,闽人呼其子云然。古韵书无之,盖后世方言耳。昔刘梦得以饣羔字不经见,诗中辄不敢用。囝,惟顾况有诗,陆放翁亦有“阿囝略如郎罢意”之句。然用之闽、越,似亦无害。江、淮之俗,故所未闻也。而施之刻石之文,何耶?
本朝文武衙门印章,一品、二品用银,三品至九品用铜。方幅大小,各有一定分寸。惟御史印比他七品衙门印特小,且用铁铸,篆文皆九叠。诸司官衔有使字者,司名印文亦然。惟按察使官衔有使字而司名印文无之。此所未喻也。军卫千户所有中、左、右、前、后之别,而所统十百户印文,但云“某卫某千户所百户印,”十印皆同,不免有那移诈伪之弊。若于百户上添第一、第二等字,则无弊矣。
魏文靖公骥为南京礼部侍郎时,尝积求文银百余两置书室中,失去。逻者廉知为一小吏所盗,发其藏。已费用一纸裹,余尚在也。当送法司治罪,公怜其贫,且将得冠带,曰:“若置之法,非惟坏此吏,其妻子恐将失所。”遂释之。
提督徐州仓粮太监韦通,尝于桓山寺凿井,深数丈,闻锸下有声铿然,得独轮铜车一具,其色绿如瓜皮。通命磨洗,视之,上有识文云:“陆机造。重三十钧。”推之轮转而可行,遂进于朝。时宪宗方好古器物,得之甚喜,受赏颇多。成化乙巳岁也。
邱阁老《世史正纲》:“唐德宗兴元元年,书始赐有功将士以功臣名号。其目云所谓奉天定难功世是也。然其所谓奉天者,以地言也。后世遂袭之,以为奉天命。失初意矣。”今按五代及宋、元,固皆袭唐号。若本朝功臣勋阶,虽有奉天翊卫等字,然朝廷正殿正门皆名奉天,凡诏赦及封赠文武官诰敕起语,皆曰“奉天承运”,其主意正谓天子奉承天命以治天下。故事必称天,非袭唐奉天之名也。
弘治六年癸丑十二月三日之夕,南京雷电交作,次日大雪。自是雪雨连阴,浃月始晴。考之周密《野语》,记元至元庚寅正月二十九日末时,电光继以大雷,雪下如倾。是年二月三日春分。又记客云,《春秋》鲁隐公九年二月,即今之正月,三国吴主孙亮太平二年二月,晋安帝元兴三年正月,义熙六年正月,皆有雷雪之异。义熙以前,云皆未考。至元庚寅,密所亲见也。然皆在正二月。今癸丑十二月六日大寒,二十一日才立春,尤异也。
北方有虫名蚰蜒,状类蜈蚣而细,好入人耳。闻之同寮张大器云:“人有蚰蜒入耳不能出,初无所苦,久之觉脑痛。疑其入脑,甚苦之而莫能为计也。一日将午饭,枕案而睡,适有鸡肉一盘在旁,梦中忽喷嚏,觉有物出鼻中,视之,乃蚰蜒在鸡肉上,自此脑痛不复作矣。”又同寮苏文简在山海关时,蚰蜒入其仆耳,文简知鸡能引出,急炒鸡置其耳旁,少顷,觉有声钅訇然。乃此虫跃出也。
熊去非尝论孔庙诸贤位置,大意谓四配中若复圣、宗圣、述圣三公,各有父在庑下。揆之父子之分,其心岂安?宜作寝殿,以叔梁纥为主,配以无繇、子点、伯鱼、孟孙氏,于礼为宜。愚谓无繇、子点、伯鱼三人,祀之别室当矣。叔梁纥之为主,亦无谓。孟孙氏非圣之徒,何可也此?此尤迂缪之见也。
乡人尝言野中夜见鬼火、神火。鬼火色青荧,不动;神火色红,多飞越,聚散不常。盖火为阳精,物多有之,世知木石有火而已。如龙雷皆有火,夏天久旱,则空中有流火,今谓之火殃是已。海中夜亦见火,肥猫暗中抹之,则火星迸出。壮夫梳发亦然。积油见日亦生火,古战场有磷火,鱼鳞积地及积盐,夜有火光,但不发焰。此盖腐草生萤之类也。
古人诗集中有哀挽哭悼之作,大率施于交亲之厚,或企慕之深,而其情不能已者,不待人之请也。今仕者有父母之丧,辄遍求挽诗为册,士大夫亦勉强以副其意,举世同然也。盖卿大夫之丧,有当为《神道碑》者,有当为《墓表》者,如内阁大臣三人,一人请为《神道》,一人请为《葬志》,余一人恐其以为遗己也,则以挽诗序为请,皆有重币入贽,且以为后会张本。既有诗序,则不能无诗,于是而遍求诗章以成之。亦有仕未通显,持此归示其乡人,以为平昔见重于名人,而人之爱敬其亲如此。以为不如是,则于其亲之丧有缺然矣。于是人人务为此举,而不知其非所当急。甚至江南铜臭之家,与朝绅素不相识,亦必夤缘所交,投贽求挽。受其贽者,不问其人贤否,漫尔应之。铜臭者得此,不但裒册而已,或刻石墓亭,或刻板家塾。有利其贽而厌其求者,为活套诗若干首,以备应付。及其印行,则彼此一律。此其最可笑者也。
今云南、广西等处土官无嗣者,妻女代职,谓之母土官。隋有谯国夫人洗氏,高凉太守冯宝妻也。其家累叶为南越首领,跨据山洞,部落十余万家。夫人在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后以功致封爵。此女土官事始。但夫人父家有兄,夫家有子,与今不同耳。
弘治癸丑五月,蓟州大风雷,牛马在野者多丧其首。民家一产五子,三男皆无首,肢体蠢动;二女脐下各有口眼,啼则上下相应,数日皆死。
唐诗大家并称李、杜,盖自韩子已然矣。或疑太白才气豪迈,落笔惊人,子美固已服之。又官翰林清切之地,故每亲附之。杜诗后人始知爱重,在当时若太白,盖以寻常目之,故篇章所及,多不酬答。今观二公集中,杜之于李,或赠,或寄,或忆,或怀,或梦,为诗颇多。其散于他作,如云“李白斗酒诗百篇”,“近来海内为长句”,“汝与山东李白好”,“南寻禹穴见李白”,“道甫问讯今何如”之类,褒誉亲厚之意,不一而足。及观李之于杜,惟沙邱城之寄,鲁郡东石门之送,饭颗山之逢,仅三章而已。况沙邱、石门,略无褒誉亲厚之词;而饭颗山前之作,又涉讥谑,此固不得不起后人之疑也。尝闻乡老沈居竹云:“饭颗山,天下本无此名。白以甫穷饿,寓言讥之。”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