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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能挣好多钱吧?”
“多?那分跟多少比了。跟三万两万的比肯定是多,可跟百八十万的比肯定是少啊。”
管军没说话,想着别的。脑子影影绰绰的,时不时地泛出胡小玲的影子来,还有胡小玲不高但是清晰的声音:“别干蠢事!”
“这一把和了,我再江湖洗手,当个本钱,干点儿别的。”“大蜘蛛”点着一支烟抬头看着管军。
“我要回去了。”
“大蜘蛛”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回哪儿?”
“家。”管军说着站了起来。
“大蜘蛛”忙一把抓住管军的胳膊:“哎,哥……等等。这事儿,就你知我知,……下一把我真不再干了,你不是也想翻身吗?翻身得有本钱啊?咱就是为后半辈子翻身挣个本钱……”
“知道。”管军说着抬手拍拍“大蜘蛛”的肩膀,顺势把胳膊从“大蜘蛛”手里抻出来,“可要是再把人折进去就把后半辈子的老本儿彻底折没了,不值。我也劝你,这玩儿火的事儿,算了,弄不好就把自己烧糊了。”
“哥你真走啊?”“大蜘蛛”知道管军非要走,眼神儿就不一样了。
“真走!”管军知道“大蜘蛛”是什么意思,“放心,我什么也不知道,没看见!也不知道广州是哪儿。”
说完,管军拎上自己的包推门走了。
第5章并非来自太阳的光与热(1)
34
胡小玲骑着车经过一家服装店,看见店面上挂着“本店转让”的牌子,就停下来推门走了进去。店里正在“挥泪甩卖”,已经没剩多少衣服了。
“铺面是你的?”胡小玲看见里面墙角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问了一句。
“是。”中年男人忙站起来,望着胡小玲的警服有些紧张,“我这可是私房,有房产证的,出租是合理合法的。”
胡小玲一听他是误会了,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是问,这服装店怎么不开了,生意不好啊?”
“不是不好。挣了点儿钱,觉得这生意小了,想转行干别的了。”
“你先别转让了,留半个月,行吗?”
中年男人愣住了,狐疑地猜测着:“留?您要啊?”接着笑了,“也是,要是您做个买卖,那您可就光剩下数钱了。”
胡小玲一听口气变淡了:“您想错了,我们不可能做买卖,不允许。”
“知道知道,不允许……您也用不着出面啊,你随便找谁不行啊……”中年男人表现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道。
胡小玲没心解释:“不像你想的那样!……就留半个月,行不行啊?”
“行!行!回头我把那牌子摘喽,可过半个月您不来我可就转手了啊。”
胡小玲从服装店出来又去了江家平房,她希望管军能在,也希望管军能接手这个门脸儿。可是胡小玲的希望落空了,管军没回来,依然是铁将军把门。
管军在火车上颠簸了两天三宿,全身上下快要散架似的,但也把管军颠得异常清醒。不知道为什么,火车磕在铁轨上咣咣当当的声音,在管军听来全变成了胡小玲那句话:别干蠢事!他知道,胡小玲这句话,入了他的心,扎了根,长在他心里了。要不是这样儿,他不知道会不会就此跟“大蜘蛛”干起白面生意,用自己的后半生跟“大蜘蛛”一起赌到底。可有这句话,管军知道,就是“大蜘蛛”带给他的是一座金山,都不值。因为那金山打开的时候,也等同于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管军在火车上的这两天,脑子里很多次闪过胡小玲的影子。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他觉得自己有些归心似箭。人一归心似箭,就觉得路长了。管军就这样被火车拖进了北京。
北京站还那样,没有什么变化。管军想了想哑然失笑,这才走几天呀,北京站在那儿立的工夫比自己的年龄还大呢。可管军还是觉着走的时间很长很长,甚至有种差点就回不来的感觉,所以脚一着地儿,心也跟着着了地儿。北京,多好啊!咱爷们儿又回来了。而且,啥事没有,清清白白的。
胡小玲坐在警车上,和几个同事在街上巡逻,忽然在滚滚的人流中,影影绰绰看见了管军,他背着包,在光影中,在人流车流中时隐时现,时真时虚的。胡小玲定睛再看,确信无疑,就是管军。
“停车!”
警车在街边来了个急停,同车的警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目光全落在胡小玲身上。胡小玲被大家一看,也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唐突,但也没有解释什么:“我办点儿事,一会儿我直接回派出所。”
管军在人行道上走着,怎么也没想到胡小玲就这么着又出现在他对面了。他心里是高兴的,可就是不知道因为阳光晃得还是成心想较劲,拧着眉头看着胡小玲。
“我也就真奇了个怪!你是一直盯着我呢还是派人盯着我呢?我这可是刚下火车。”
胡小玲真心地松了一口气:“我这根弦是绷得有点儿紧。我不愿意再看见你出事,再抓你一回……那就是我工作的失误。也替你可惜。”
“可惜啊?我都成这样儿了,还有人替我可惜呢?这么说我得说您是知音了。”管军心里一热,可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话里还带出了几分讥嘲。
“我还是那话,你现在是在一个裉节上,下坡容易上坡难。我这些天是有点儿怕,怕电话响,是别的派出所打来的,怕你做不理智的事,还好……你回来了。”
管军望着胡小玲,话里开始带着调戏,或者不如说试探:“看样子你还挺盼我回来。”
胡小玲绷起脸,口气也又硬起来了:“是盼你别做错事!一失足成千古恨!”
“行,那我就谢谢您这知音了。没事我走了。”
胡小玲站在管军面前没有让路的意思:“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海了!就是不知道打哪儿算起啊。”
“开个小店吧。铺面房我帮你找着了。”挺大的事儿,在胡小玲嘴里就成了随随便便一说。
管军愣了,真的愣了,定定地望着胡小玲,不认识似的,也好像这是自己是第一次认真地看胡小玲。
胡小玲还是那么淡淡的样子:“执照我帮你,一块儿去工商局。”
第5章并非来自太阳的光与热(2)
管军心里一烫,是真的烫了一下似的。他望着眼前这个绷着脸办事噎着人说话的女警察,觉得了几分亲。这亲,不是亲切,不是亲热,后边带什么都不准确了似的,就是亲。从他出来到现在每个人给他的都是白眼儿,不论哥们儿还是朋友还是前妻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狠下心来在他的胸膛扎上一刀,可现在,这个曾经亲自把他送进监狱的女人却在他最失意,最迷茫,最需要别人拽他一把时向他伸出一只手。
“我真得跟你说谢谢了。换句话,我得说你是个好警察。”这的确是管军的真心话。
“你不说我也是个好警察!”胡小玲听溜须拍马的话听多了,并不领情,“你是现在就去看看铺面呢还是怎么着?”
“我没钱。”一说到钱,管军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凉了。
胡小玲不说话了。
“要不,你帮人帮到底吧。再借我点儿钱。”
胡小玲一听管军跟她借钱,愣住了:“你管我借钱?”
“怎么了,舍不得了?我给你打借条啊……”
胡小玲有些生气了:“你看我是个有钱人吗?”
“看你不像!可没本钱做什么生意啊!我只能说您瞎张罗了,忙您的吧。”
管军说完转身走了。剩下胡小玲看着管军的背影生气,她得说管军是无赖,说他是无赖都不解气。
35
妮可怎么也想不到管军会主动上门找她,而且是求她,借钱。看着管军她的眼里话里就都是后悔了。
“哎哟我的亲哥,你倒是早说啊,我刚把钱都花了,买了钻戒、钻石耳环还有钻石项链,全套的!还买了点儿衣服,四万多呢,我都花完了啊!我这是定做的,人家也不给我退啊。”接着妮可又埋怨上了,“你看前些天我说给你吧你不接着……”
管军一听这话,没等妮可把话说完,抬脚出去了。
管军得找钱,没有钱就是胡小玲帮他找到门脸儿,办下执照也是白搭,情急之下管军想到了一个人,他前妻。他了解他前妻,她嫁了老钱肯定就是因为老钱有钱。那么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分上,他希望有钱的前妻能帮个忙,什么条件都行。可没想到管军到了老钱的公司又是空手而归,薛冬娜跟老钱去美国了。管军失望地从老钱的公司出来,看着满大街的人,他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管军,好像就连这座城市一时间也跟管军划清了界线。
管军带着一脸的沮丧走进家门,一进门见胡小玲站在院子里等他。
胡小玲跟着管军进了屋,从包里掏出三叠钱放在茶几上:“就这么多,三万。写个欠条吧。”
管军愣了,没想到胡小玲真敢借钱给他,顿时来了精神:“还是警察好办事。”
胡小玲听着这话很不顺耳:“我一个小片警,有什么好办事的!钱,是我跟江建平一块儿攒了那么多年,准备给庆庆上学用的。”
管军还以为这些钱是胡小玲从银行贷的,一听是胡小玲自己的钱,心里又烫了一下,但嘴上却硬着:“你前夫比我前妻可仗义多了,攒的钱都给你了,我前妻,把我卷得爪儿干毛净。”
“他们好像没什么可比性。”胡小玲不屑地瞪了管军一眼,口气冷冷地道。
“那我就不说谢了。开了店,亏了算我的,要是挣了,给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你那是害我!这钱是借你的,不管你赔了还是挣了都得还我,在庆庆上大学以前必须还,连利息。算死期的,银行是多少就是多少。”胡小玲钉是钉,铆是铆说得很坚决。
“你还真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啊?给你百分之五十股份我也不满世界嚷嚷。”管军说着看胡小玲。
胡小玲白了管军一眼,没接下茬,说出她最担心的:“还有,你得告诉我打算拿这钱做什么生意,违法的事可不行。”
不能放鞭炮,但店面外挂着装饰用的鞭炮,旁边的大喇叭里放着“鞭炮”炸响的声音。管军的新店开张了,卖的是灯具。不管大小,只要是开店,管军就又是老板了。只是眼前,老板伙计都是他一人,加上来庆贺的胡小玲总共就他们俩。店面外面挂上了大红的横幅,“柔光”灯具店开业酬宾,一律八八折。
管军打量着不大的店面,心里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我喜欢灯,喜欢电,喜欢一盏灯把一个屋子照亮的感觉……你说是不是还挺诗意的?”
胡小玲笑了,也真是难得的笑容,她真心替管军高兴:“好好干吧,没准儿你就是从这儿东山再起了。这儿就是你的那个零,从零开始。”
管军又被胡小玲感动了:“谢了啊!要不是你是警察我是放出来的,我真得说你仗义了。你要不是警察我能跟你成铁哥们儿。”
胡小玲笑了笑:“哥们儿不哥们儿的,别给我添乱就行了。快点儿挣,快点儿还我钱。”
第5章并非来自太阳的光与热(3)
“我保证还,不给你写欠条了吗?你不了解我,我这人从不赖账。”管军望着胡小玲的笑脸,真觉得少见,所以也就觉得了那层亲,“你笑的时候比绷着脸可可爱多了。我觉得我不那么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