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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军师?”慧苑疑道。适才就听徒弟提过这人,只是未领教过厉害,也未上心。如今听了郑恩的叙述,再加上他能把平日大大咧咧的一位粗豪汉子教成这般细心谨慎,可见此人果有本事。思虑余裕,陡沉声道:“徒儿,如果为师要你助秦,是否愿意?”
郑恩猝愕,目怔口呆地望着慧苑,心下万千思绪,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慧苑浑不顾他的诧异,继续追问:“徒儿,你可愿意?”
一连问了三遍,久久之后,慧苑有些着恼,适想拂袖怒去。郑恩开口:“师傅,能告诉弟子,是何原因么?”
见他眼目红红,铁塔般的身躯居然颤抖瑟瑟,慧苑大觉不忍。心道,若非宗主法旨,又有各门同道的意思,为师何尝想逼迫于你?唉……叹了一气,道:“徒儿,难道你在周境这么久,都没发觉,周国已被魔人操纵了么?”
“魔人?”郑恩脱口道。
慧苑道:“要说魔人,第一个便是你适才所说的那位勇冠三军的震北王赵岩。为师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他便是天罗魔教的当代魔宗。而且,此人甚有谋略。他不同前几任一样,意图称霸魔道,迳顾与无极岛或刀庐争斗不息。反而与那两大绝地邪派联起手来,暗中操控了周国。妄图用朝廷的势力,打压我们这些正道。最可恨的是,昆仑一脉竟而大上其当,时下更有与我们分道扬镳之势。迫于无奈,我们正道惟有联合起来,助秦灭周。如此方有可能挽救天下大劫。否则,天将不天,地将不地,纭纭众生将陷入魔道孽海,沉沦不生。”
一番话直听得郑恩咂舌不已。寻思,师傅之说,未免危言耸听了。自己拜弟,出身忠良世家,幼承庭训,文武双全,诚非弸中彪外的大雅君子,却也文雅洒脱,学识渊博,堪称人中骐骥。悬壶济世,救驾蓝田,禁暴诛乱,所作所为,泽万民,功朝廷,那一桩是邪魔之道?如此人儿,师傅竟要说诛杀?一时教他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瞧他有一笑置之的势头,慧苑斥道:“郑恩,莫非你以为师傅所说,均是作假?”
“不、不……弟子那敢?只是……”郑恩惶恐,但仍想为拜弟辩解一二。
不等他说完,慧苑道:“无须罗嗦,师傅只问你,为师要你办的事,你是否答允?”
“这……”郑恩委决不下。一边是重如山的师恩,一边是广如海的友情,孰轻孰重当真教他头疼不已。为师恩毅然助秦,从此与拜弟沙场攮血,互决生死,固非所愿;然要他为友情,弃师恩于不顾,更是枝末生根,决计不能。
难、难、难……他宁愿冲云破雾,或者上刀山,下火海,也比面临这难煞人的抉择,要好得多。
适才他是诧然惊起,此刻呆呆地坐下,脸上满是落寞之色。
他生来狂放不羁,向往的多是那豪气干云之事。纵急流当前,也决计不退,誓要乘风破浪,斩将夺旗。固毁家破身也自无怨无悔。孰料想,今日竟遭此天大的难题。这不是勇敢无畏便可解决的,也不是不屈不挠就能迎刃而解的。倘若时下求神问卜便能有雾释冰融的万应灵丹予他,包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立即虔诚地下跪。
正踯躅不决下,慧苑继续追问道:“难道你为了大周连师门也不顾了么?”
“不……不……”一连十余个“不”字。由响至轻,最后,居然只见唇动而不闻声响。
可见慧苑所说,着实教他痛苦无比。死命地扯了把头发,双眼无神地望着地面,思绪茫然而无措,压根不晓如何回答。适此两难境地,他知道闪烁其辞的就虚避实,抑或是轻描淡写的离本徼末,均没可能。眼下恩师分明存有要自己快刀斩乱麻的心思。
思虑良久,猛然抬头,说道:“师傅,假如弟子随你回山,终身侍佛呢?”
“不行,要你回山有何用?现下师门需要你奋勇地在周军里反戈一击,击碎魔教的阴谋。如此,你才算是我华严宗的弟子。不然,宗主已经下令,若你不允,便收回你的武功,并逐出门墙。”慧苑痛心疾首地道。
郑恩是他打小看大的,更由他亲手抚养*,授技艺,教智慧,传他人生至道。在其眼里,早超出师徒情分,委实不啻于亲生嫡子。此刻,见到郑恩的痛苦表情,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想起宗主那严肃的眼神和决然不容的口吻以及各门道友的淋辞漓语。何尝敢有半点松口纵释之思?心下一个劲地道,乖徒儿,万莫怪为师狠心,实在是情不饶人。
撒手不管的路径也被恩师截断,郑恩心伤无限。直是好半晌,方喃喃地道:“师傅,此事来得实在突然不过,容弟子好生想想,想想……”
翌日清晨。
小石头走出房外。在院里随意活动了下筋骨,又默默存想了会儿《太素心境典》。万余字的奥义缓缓在心头流过,洗涤着烦躁的心灵。自当日在雷府后的池塘里,颖悟太素心经,这已是他养成多日的习惯。纵然眼下功力尽失,灵气全无,对于脉络和经络之间的诸种关连,印证不了。但他总想,无论如何,这样的寰宇顶尖心法,能多默诵几遍,终比临时抱佛脚得好。
早练结束,信步朝众女所在的花园行去。前日领回胜施后,因昨儿事情缠身,直至现今尚未去探视过。寻思,来者是客,自己作为主人,总该表现些应有的礼节。况且,他也惦记着雷家老小。尽管广智说过,一切安排妥当。然在珠宝店和地方官员尽换天罗弟子一事上,他嘴上不说,心下难免有了疙瘩,琢磨着,百听不如一见。还是亲自去探望一下,来得比较宽心。
先到了竹雅轩。这里是冰清和雷璺的居处。堪堪临近,陡聆琴声悠扬,隐隐尚有美妙歌声,传入耳内。脚步放快,心道,今儿冰清好雅兴,居然清早便在奏琴。穿过圆月门洞,只见诸女居然皆在。
雷璺白衣白裳,坐于亭中,素手柔拂,曲弦琤琮,优美轻盈的琴声便从她皙皙十指里柔和地飘送出来。身前置一炉檀香,袅袅绕绕,清馨芬芳。
冰清仍是鹅黄色的百褶大袄裙,婀娜娉婷于一株桂花树下,身子轻靠,口绽舌送,轻轻地哼着一段不知名的水乡小调。音脆声婉,如莺簧百啭,呖呖可听。另有胜施着彩色霓裳,扬袖起舞,曲旋徊转,颤颤然柔曼缠绵,巍巍然凌空恣意,两袖飘飞间几似乘风欲去。
至于,雷倩和龙儿则在旁磕着瓜子,悠然而自得。
如这般优游闲适的和美一幕,小石头不忍打扰,径直在旁静静等候。
待一曲甫毕,小石头鼓掌喝彩,道:“弹得好,唱得好,舞得也好……”又看看雷倩和龙儿,笑道:“吃得也好。”
适才诸女皆沉妙境,是故根本没曾察觉他的到来。被他一阵大叫,不由悉感一惊。见是他来,顿又人人羞涩,
一时竟无人上前答茬。特别是龙儿和倩儿更觉羞愧,只是倩儿最是性直,瞧着几个姐姐们都不说话,便跃到小石头跟前,道:“石大哥,你既然说都好。那我问你,三位姐姐到底好在那里?”
小石头一笑,道:“好你个小妮子,原是想考考我。”
雷倩嘿嘿地笑着。
小石头沉吟余裕,即道:“先说璺儿之曲,繁促如激浪,复叠似流云,如浮云飘涌之在太虚,因风舒卷,万态千秋,不失自然之趣。可当一个好字?”
雷倩点点头,“嗯”了一声。闻此语,雷璺也觉欣然,眉儿弯弯,喜不自禁。
小石头又道:“再说冰清之歌,情辞宛转,浅语俱深;唱如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尤其临近结尾,鼻发异鸣,嘤嘤成韵;予人一种微风余音,靡靡猗猗的回味。如此出神入化的歌功,难道赞不得好字?”
能得个郎赞誉,冰清芳心甜甜,恨不能再展歌喉,好让他听得入迷,闻得出神,从此再不远离自己。
“赞得,赞得……”雷倩嬉皮笑脸地答道。
小石头伸指,刮她下琼鼻,再道:“最后便是胜姑娘的霓裳舞了。高髻长袖,足点凌空;任情婉转处,有乳燕翔飞之妙;绵延徐逝处,又有霞虹掠势之奇意;仿佛风烟俱净,水天共色。引人入胜而觉至美,浑若天成不觉意远。实教人赏百遍亦感不够。这样的舞蹈,千言万语唯归纳一字……就是好!”
胜施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夸奖自己,顿然间,几日来的苦闷,悉数尽杳。只觉若能天天听他讲此蜜语,纵然跳死累死,也是心甘情愿,享受至极。
“呵呵,原来石大哥拍起马屁,这么厉害?”雷倩心直口快,想啥说啥。况且,适才的三人表演,她只觉还算悦目,但说心旷神怡,远没臻此境界。因为她是边磕瓜子,边观赏,又自心不在焉,总念着小石头,何曾领略其中之妙?是以,觉得小石头之语,委实夸张得厉害。
小石头脸一红,道:“你说马屁就马屁吧,我也没话说了。”
雷倩道:“石大哥,你动气了?”
“没,怎么会?”小石头哈哈笑道。
雷倩嘻嘻道:“我就晓得,石大哥是诚挚君子,胸襟开阔,待人和善,岂会生我这小女子的气?对不?”
小石头朗声笑道:“你说我是马屁,依我看你才是马屁呢。呵呵……”
“不来了,石大哥老笑话我……”雷倩蛮腰娇转,尽显少女之天真稚爱。
旁边几女也自笑起。过片刻,冰清忽道:“石大哥今日蓦来,喜色满面,究竟是何缘故,让你心情恁好?”说话间,下意识地瞥了眼胜施,止不住酸意盎然。要说她心眼小喜欢呷醋,那决计是胡说;但要说她对一位二万两高价买回来的胜施视若无睹,却又未必。一位深陷情海的少女,任她才比天高,遇着如此情形,也难免有些捻酸。
小石头道:“也没什么原因,只是看见你们都安好,又这么高兴,自然心情愉朗。”说着,猛发现冰清脸上的胎记淡去不少。若说原是黑如漆墨,此刻仅是一圈小小的黑晕而已。诧道:“冰清,你的脸……”
冰清由桂花树下走出,道:“我也正想问你呢。自打练了那《睡梦心经》,每日里总是脏不垃圾,害我一天要沐浴多次,否则,根本不能见人……”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而且臭得要命。”雷倩不甘寂寞,在旁插口。
“哦!?”小石头走至她身边,道:“我看看……”华夏自古便有男左女右之说,是故,无论医家抑是武道也悉依这规矩行事。小石头伸出三指,握住雷倩的右手,静静探查其脉络内真气运行。须臾,笑道:“倩儿,不错嘛,你的《睡梦心经》已颇有火候。”说着,又到冰清跟前,同样抓住她右手。
过不半晌,道:“你们放心,这是正常现象。要知道,《睡梦心经》可是我二师傅的独门神功,又是修道界里数一数二的炼神心诀。一旦修炼,初步便是濯污澄骨,次层就是洗筋伐髓,俟至最后,浊气尽消,清气蕴脉,你们人人均可脱胎换骨,身轻气灵。到时,再服用我予你们的灵丹,保准是春颜常驻,长青不老。”
雷倩喜不自胜,她的心诀是由冰清代传的,那时可没跟她讲这套心诀一旦大乘,会有恁多好处。此刻听来,当真雀跃不已。喜滋滋地吊住小石头的脖子,道:“石大哥,真有这么灵么?”即便平时大大咧咧,但一位素来美丽的少女,蓦闻自己可以青春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