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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景曜了,就是安宁也吓到了,也不先问到底怎么回事了,被真被打到了,把两熊孩子拉起来,掀开锦袍一瞧。每个人身上都有几块青青紫紫的,张致远瞧了脸更黑了,道:“让丫鬟过来给他们涂药。”
景佑这边委屈的直拉着安宁,就不让丫鬟给涂,安宁就道:“行行,娘给涂药。”景曜呲呲牙,哼哼了一声,也不说话,闷声不吭的让安宁给涂完药。不过安宁也不是一味宠爱孩子,等涂完了九毒化瘀膏,脸上的春风都不见了,秋风扫落叶似的,严肃道:“逞强什么呢,都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之前不还有说有笑的吗?”
兄弟俩都不说话,景曜就趴在榻上闷声不吭,景佑就凑到安宁跟前委屈巴拉的,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嘴就跟锯嘴葫芦似的,就是不说话。张致远黑着脸站在一旁,这会子对待儿子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浑身的寒气跟三九寒流似的,刚想出口呵斥。就被安宁拉住,干脆点,夫妻来一人对付一只。
景曜跟着张致远到书房里去,安宁拉着景佑。用帕子给擦了眼泪,半点都没刚才的温柔,就擦红了脸。安宁轻轻地捏了捏他耳朵,道:“臭小子,都多大了,还掉金豆豆了,啊?”
小媳妇儿耷拉着脑袋。抠着榻上铺着的狐狸皮上的毛,瓮声瓮气道:“娘,我不想参加四月的府试了。”
安宁还以为是多大点的事呢,原来是考前有压力了么,便笑道:“是不是觉得有压力啊?你这才几岁,上场试一试,就是不中也没什么,大不了下场再来。”
景佑依旧低着头。摇摇头,低声道:“不是,我想继续跟着老师学习去。让景曜先去吧。”
安宁蹙眉,听这声音怎么就觉得那么委屈呢,而且如果是读书有压力,也不会趁今天这功夫爆发出来,想了想,试探道:“安康,你知道了?”
景佑一愣,几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哽着嗓子道:“嗯,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娘亲生的了。”
这回儿轮到安宁发愣了。她原本就是试探的问呢,没想到竟是得出这个结论来。不过转念一想,两个孩子不可能自己发现不了。他们同一天出生,却长得不像,虽说在家里待他们两个没什么不同,虽然安宁严令禁止知情的仆妇们在背后嚼舌根。但嘴长在她们身上,免不了可能会说个闲话什么的,也有可能被两个孩子听到了。他们兄弟俩被教的很好,有些事情不免的就会猜测出来,安宁也没有打算瞒孩子一辈子的,之前还和大老爷提起过,等过年景佑回家来,就跟他说周姨娘的事呢。只他们俩安心读书以备来年四月的府试,安宁也不好打扰,只想等过了童子试再说。也没料到景佑早就知道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安宁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来,景佑待她还像以往一样亲昵,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没跟自己离心,心有安慰。
假话全不讲,真话不全讲。当时安宁才生了景曜没多久,若是景曜不是在景佑前面出生,成了嫡长子,单就一个庶长子就足够让安宁膈应的了。还不说周姨娘对桂院所做的,只当时没绝地反击,而是在精神上和身体上折磨周姨娘,让她在孕期瘦的不成人形不说,而她明明知道那桌菜有问题,又没说出来,就造成了景佑的早产和周姨娘的难产。而周姨娘生育后精神恍惚,更甚至是恰好在张致远去的时候,让他听到了周姨娘诅咒景曜的话,还怒摔景佑。张致远哪里容得了这个,当下踹了周姨娘一个窝心脚,当下都吐血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安宁就算再是个好好先生,也不会容忍周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到她的底线上。她的作法就是慢慢卸掉她们的爪牙,把她们困住,然后找准机会一击让人击倒,不会给她们反抗挣扎的机会,免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当时张致远不喜周姨娘,就是对生下来的景佑也很少去探望,那天怎么就那么巧去了,还不是她一手安排的。只不过安宁也没料到周姨娘会做出摔自己孩子的举动,虎毒还不食子呢。事情倒是超乎了安宁的意料,比安宁意料中的结局还好。周姨娘到死都不会知道她身边救主有功的彩霞是安宁安插到她院中的一枚棋子。
不过安宁终究是狠不下心来,若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嫡妻,就该让周姨娘在生子的时候下狠手,一尸两命。她所造成的结果却是周姨娘不但从张家族谱上抹去了,死后不过一张破草席裹了草草埋葬了了事,连人祭祀都不会有的。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凶兽,只是蛰伏在自己道德底线下罢了!周姨娘病死了,友蓉在静安庵活了两年也死了,秦氏早在几年前也死了,即便其中不是安宁直接动手,但她绝对是其中的推动者。
而景佑归在了安宁名下,又成了安宁和张致远那时候薄弱关系中,压倒的最后一根稻草。安宁怎么可能会对这个体内流着周姨娘一半血的孩子会有好感,尽管他流着张家的血。安宁却偏偏同意了,其中少不了有自欺欺人的心态在,她认为蛰伏在她心中的凶兽还在道德底线下,而且也何尝没有让这孩子当她的警世钟的意思。
☆、第二百五三章 母上威武
安宁偏偏同意了让景佑归在她名下,并且当亲生儿子养大,其中少不了有自欺欺人的心态在。她固执的认为她心中的凶兽还蛰伏在道德底线下,而且又何尝没有让这孩子当她的警世钟的意思。
说到底安宁还做不到对前尘记忆完全摒弃额,对过往做不到‘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毕竟她人生的几乎全部都是前世法制社会的规则下,而她穿越过来还没有彻底并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一个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等级分明,视生命为草芥。有时候却冷漠的可怕,认为活着比死了更能折磨人。像友蓉,她心机如此深沉,扎小人这样的事被翻出来后,按理说这样妄图谋害主子的通房大丫头,打杀了都不为过,说是通房,不过只比普通丫鬟好一点罢了。但安宁却以‘张家是书香世家,讲究仁德,向来待下宽柔’为由给友蓉灌了药送到静安庵修行去。她不是平日里竟做木头疙瘩形状么,那就彻底让她成木头疙瘩好了。就是如此,安宁却还会得个贤良大度的名声。
这样的想法安宁从未同旁人说过,再说了在这样的时代,她的做法当真称的上宽宥了,未被完全同化的安宁完全可以没有什么负担,毕竟友蓉想害她在前。同样的事情还有秦氏,比起心机深的友蓉,楚楚可怜的秦氏更让安宁膈应,只不过是送到偏远庄子上去,就自个把自个抑郁死了。不知不觉地安宁觉得她想的多了,这些陈年旧事她几乎很少会想起了,若不是今日会和景佑说起周姨娘的事儿。
“按说我这个做太太的万不会对姨娘生的孩子有好感,为此还跟你父亲冷战。”
“那娘为何?”景佑蠕动了两下嘴唇,小声的问道。
“景佑是想问我为何还把你养在身边是么?”到底景佑是她一手带大的,人心是肉做的,朝夕相处中总会产生感情。其实真说起来,安宁那时候对景佑的感情很复杂,说不上恨。但最开始绝对没什么喜欢的。而且安宁还曾想过,如果景佑生在景曜前面的话,她为了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有很大的可能会对他出手。毕竟在这个时代婴儿夭折的几率实在是很大。只不过命运弄人,景曜却是早一个月出生,还生在了景佑前面,成为张家的嫡长子。而且周姨娘也得到了比死更可怕的折磨,她一直以她官家出身为傲,并以此和安宁叫板,那之前娘家被抄。她一下子从官家出身变成了罪眷,一下子被打落尘埃。而且周姨娘拼了命生下的孩子,还被她一直暗恨好几次下黑手的安宁抱去养,如今连她亲生的孩子都不会认她……
安宁如果和景佑她那时候直接了当的接受,景佑肯定不会相信,毕竟他是姨娘生的庶子。所以安宁才会有这么一说,道:“娘不拿好话糊弄你,你如今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和你分说也没什么。其实当时把你养在娘身边,我是有私心的。本来庶子庶女养在嫡母身边是规矩,但大户人家打压庶子的事太常见了。娘虽是嫡母,但说到底还是个女人,虽说也是张家的血脉,但到底身体里流了另一半的血啊。当时姨娘去了后,你的归属就成了问题,你也知道咱家本就人丁单薄,你父亲膝下荒凉,自然是希望你平安长大。如果我不养着的话,很有可能将你养在宋姨娘名下,怕有了孩子后不安分。少不了会拿着孩子做文章,娘可没那个闲工夫搭理这样的事。再说了,娘当时还想,把你养好了,你跟我亲,日后会帮扶景曜。兄弟和睦总比兄弟阋墙的好。”
安宁说话的时候都一直观察着景佑的神色,见他低着头,闷声不吭,神色黯淡。安宁也知道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总比花团锦簇的好话有说服力。她岔开这前面的话,柔声问道:“景佑觉得娘这么些年,你父亲待你如何?娘待你如何?景曜待你如何?”
景佑抬起头来,看着安宁神色一如往常温柔,眼圈红了,差点又要哒哒的掉眼泪。瓮声瓮气道:“好。”
安宁假装伤心,点点他的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拔大,就换来个好字,真让娘太伤心了。”末了又道:“就算最开始出自私心考虑,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着你从那么一点点,小猫崽儿似的长成现在翩翩少年,就是铁石心肠早就捂热了,更何况咱家景佑还是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你看娘当你是亲儿子,景曜更是待你如亲兄弟,福久还会软软的叫你佑哥哥。还有你还小,左右还是你父亲和我该操心的时候,哪里还有你胡思乱想,你以为科举考试就是那么容易的?还说相让,连童子试都没过呢,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啊,娘当年教的‘夜郎自大’‘坐井观天’的故事不记得了?”
这么一先抑后扬,‘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话说下来,安宁都觉得有些口渴了。端着茶碗,碗盖轻轻刮了刮碗里的茶叶,轻笑道:“你和景曜打架是不是他误会你了?你这孩子,从小心细,主意多,好钢就应该用到刀刃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咱家不仅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书香门第之族,传到如今,自然不会墨守成规,不然的话早就衰落下去了。娘没什么雄心大志,还是最希望你们平安长大,读书明理罢。娘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不说话吱一声也行。”
“吱~”
安宁:“……”这熊孩子。
景佑跪坐着把头枕在安宁膝盖上,眼睛清亮,道:“娘,景佑记下了。”他敛下眼帘,自从知道他不是娘亲生的后,他没有表现出来半分疏离,甚至是比往常更加黏着安宁,希望安宁更疼他一些。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有时候还会想,幸亏是由娘养大他的,对于自己的生母却掀不起涟漪。毕竟生母去的时候他没有记忆,对他而言生母就像个词,他感谢生母给他生命,不过美好的记忆总是娘这样温柔的女子教他和景曜说话走路,手把手的教他读书识字,亲手给他们做衣裳,小的时候身上穿的戴的几乎都是娘一手打理。而且在外的时候,儿行千里母担忧,在他的认知力他和景曜没有半点差别,就算是后来有了福久,娘还是一样疼爱他们。
景曜掀开桃红色绣梅花的软帘进来,看到这一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