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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叫过谢嬷嬷吩咐了几句,就开始准备准备去赴巡盐御史黄夫人的邀约了。这还是安宁嫁到张家来第一次参与这种官家太太之间的社交聚会,说起来安宁还不怎么担心旁人给自己小鞋穿,毕竟张大老爷的官职在那儿摆着呢,要是谁实在是不上道那她就没办法了。
这一去打听一下来的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后面还有几位夫人没来呢。安宁刚一进到后院,就被院子里的几个人打量了。安宁面上功夫早就磨练出来了,就是被人打量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丝的裂痕,我就任你看了别客气。倒是几位官太太不大好意思了,心里对安宁的好感提了几分。
巡盐御史的夫人黄氏一点不客气的拉过安宁的手,上下看了几遍,笑的很是明艳,“瞧这齐整的,水灵灵可劲招人喜欢,你们说是不是?”
“可不是,张大人这娶了亲我们都好奇是哪家的姑娘,如今一见温婉秀丽,端的是江南这好地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说话的是按察使夫人孙氏,圆圆的脸盘笑起来眼睛都恨不得看不见,她没说原本以为是个妩媚弱柳扶风似的不讨喜的狐媚子样,这正经一瞧清秀端庄不招人恨,天生一张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外头的也没有什么冲突,没必要交恶。
布政使夫人李氏乍一听还有些诧异呢,平日里孙夫人嘴上可很少夸人的,这一打量安宁长相模样,心里也了然了几分。嘴上也跟着夸了两句,安宁微笑看过来,李夫人心说当初说这张家新夫人一脸福相,看着倒有几分道理。
没多大会余下的几位官太太就来了,黄夫人给安宁一一介绍了,安宁暗自记下。黄夫人拉着安宁的手笑道:“瞧我们在院里站着做什么,到亭子里来坐着。正好我前几天得了一盆花儿,让几位给我掌掌眼。”
巡盐御史家也是典型的江南建筑,修的富丽堂皇,亭子外摆了几盆花迎风开的正好。
后院不谈前头的事,几位夫人说的都是后院之事,安宁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大大方方的,再加上不着痕迹的恭维几句,很快就能融进去,也让几位有意与她交好的夫人心里又对安宁满意了几分,尤其是今天的主家黄夫人,笑意盈盈的亲自递了茶盏给安宁。
布政使李夫人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倒是孙夫人没看出点什么,跟旁边的夫人说着话。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转到安宁身上了,不知是谁冷不丁的插进来一句:“张夫人,听说张家还有个二房姨太太,我记得是周通判家的妹妹吧。听说颜色顶好的,这下子可好了,张大人还真是享齐人之福呢。”
安宁看过去,是知府夫人陈氏面色上看挺年轻,只不过穿着藏青色纹样镶领靛蓝底子五彩花卉纹样缎面的衣裳,非但没显端庄,反而让她看起来颇为老气横秋。安宁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周氏承陈夫人的情记得清楚,周妹妹早我两年进门,伺候老爷是个尽心的。”
“说什么二房,不过是一抬轿子进了偏门的妾罢了,上不了台面。”孙夫人瞥了一眼陈夫人,朝安宁说道,“那姓周的通判家里有几两银子就捐了个官,还真以为成士家了,不过是浑身铜臭味的暴发户罢了。”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姓周的通判发家不是什么正经途径,这种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怕只空有点颜色罢了,上不了什么大的台面。”李夫人露出几分不屑来,淡淡道:“妾侍就是妾侍,没些个见识。”
陈夫人面色白了几分,旁边的几位夫人都用讽刺不屑的眼神看向陈夫人,心想这知府家的真是没眼色,且不说张大人如今得势官运亨通,就是说起安家虽说有些没落,但毕竟是世家,底蕴犹在,听说这一辈的已有嫡亲大哥科举出仕,光大门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再者说了这张夫人虽然是续弦,但张大人没儿子,若是张夫人生了儿子以后可不就是张家的主子了。如今黄夫人邀了张夫人来,也是大家混个面熟,你好我好大家好。在这种场面不给张夫人面子,岂不是打黄夫人的脸,让张夫人不痛快头回就结仇。这知府才几品官,真是没点自知之明。
黄夫人笑道:“陈夫人身体可是不舒服,不如回去休息休息罢。”这是*裸的送客了,陈夫人的面色又白了几分,颤颤巍巍的让丫鬟扶着走了。
这事揭过去不说,其他的几位夫人外头的官职都没有安宁她们几位的高,待了没多久也告辞了,黄夫人拉着安宁让她多坐回,就剩下孙夫人和李夫人,几个人在内院里说话。
孙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你怎么请她来了?”
黄夫人笑意盈盈,道:“唉,这事可不就怪我好心了,这知府家的还跟张夫人家有些亲戚关系。”
安宁也好奇了,在她知道的张家人丁不旺,同祖籍苏州几家同族也来往甚疏,就是老太太娘家也离的远基本上没什么联系,这哪儿来的亲戚?想想那知府夫人的姓氏,莫不是死去的陈氏的亲戚么?安宁有些猜不透这黄夫人是个什么意思?
孙夫人有些急了,说:“你还卖什么关子?”
“你急什么啊,我这不就说了,就是早去张陈氏的妹妹,不过是个旁支。”黄夫人轻抿了两口茶,才慢悠悠的说道。
“你这是哪门子的好心。”孙夫人小声嘀咕道。
“我还没说完呢,我跟张夫人一见如故,我没姑娘打心里就想有这么个可人疼的姑娘,今天就实话跟你说了。刚才那位陈家原本是要许给张大人做二房的,那会儿张陈氏还活着呢。”黄夫人这话一出,让安宁都有些吃惊。
☆、第十三章
安宁坐在轿子里,心里头还在想黄夫人说的话,心里猜想着。亜璺砚卿
张清和的原配陈氏是京城高门嫡女,父兄皆在朝为官,和张清和又是少年夫妻,可以说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但那时张清和才科举入仕,这一辈又没了爵位,比不上陈氏钟鼎之家的。可后来张清和仕途顺畅,得今上青眼,更是在而立之前升上了现在从三品位高权重的位置。可就在这时陈氏不行了,最重要的是膝下无子,陈家这时当然不愿意眼睁的没了张家这个有力的外家,所以就以想要给陈氏冲喜的意思将旁支的姑娘送到张家来做二房。当时陈氏一方面是暗恨自己无德不能给张家留下传承,另外一方面也不希望以后有别的女人来夺了张清和的喜爱,若是这样还不如让本家的来,最起码姑娘还不会让外人欺负了去。陈氏就这么咬牙同意了,强撑着身子起来找了张清和,本想着张清和不会拒绝。但是万没想到一向不管事的张老太太回头就把陈氏叫过去,拍胸脯嚎道她这个当娘的还没死呢,又暗指陈氏不贤,这是张家,万不能姓了陈去。
这话虽有些诛心,但陈氏这会儿也没了强势的支撑,无子不贤这几个字压的她都喘不过气来了。老太太这些年冷眼看着,一来是忌讳媳妇娘家的势力,二来不愿意伤了母子之间的情谊。每年四节的时候陈氏送到娘家的节礼一年比一年厚,就跟那不要钱的流水似的,老太太嘴上不说什么,但绝对不能再让一个姓陈的毁了他们张家。
今上以孝治天下,张清和说什么都不能违了老母亲的意愿,言辞拒绝了。陈氏当时又是欣喜又是悲戚,谁知道过了没小半个月,一抬轿子就抬进了张家的后院,也就是周姨娘,这事儿生生压弯了陈氏最后一根稻草,当下就吐了血,昏迷不醒了。过了没多久,就去了。
安宁心里想的跟事实也差不多少,说同情安宁才不会同情陈氏。这些年来除了陈氏,后院竟然都无所出,要说里头干净安宁头一个都不相信的。再说了,要是谁成亲了,还会时不时听到你丈夫跟原配是多么的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就是没什么感情,也觉得心里不舒服,她又不是泥人做的,是人都是要有三分脾性的,更何况安宁不是个地地道道的原装货,更没有从小就受到“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为妻纲”这种教育。但是不管怎么想,她还处在这个男尊女卑,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她就像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子,渺小的很。根本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撼动这个社会的规则,那岂不是白日做梦,再说了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有句话就是生活就像是一场被强迫的嘿咻,如果不能反抗,就一定要学会享受。这句话她早就深深体会到了,现在更是如此。
安宁在想黄夫人告诉她这件事的目的,其实她想不通的是为何黄夫人会知道此事。难道是说要让自己防着陈家?这完全没有道理,现在张家的外家是安家,不是陈家了。至于张清和那里,安宁管不着,毕竟府里还有大姑娘在呢。
安宁想了想今天见到到的这些个官太太,红唇翘起来,没必要交恶的。
安宁把轿帘掀开一道缝,外面熙熙攘攘,酒楼茶馆店铺林立,小贩吆喝声不断,热闹非凡。安宁笑笑,撒开手将轿帘阖上。轿子绕过繁华的街道,没一会儿外面的喧闹声就听不到了。
安宁回房茶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就隐约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耳聪目明了也不是没有坏处的。
一会儿谢嬷嬷过来脸色有些不好,安宁问:“嬷嬷,出了什么事?”
“周姨娘又发作了一回底下伺候的,把荣儿给打了板子。”荣儿她娘是谢嬷嬷的老姐妹,管着丫鬟的规矩,安宁见过两回,规矩一丝不苟,跟着谢嬷嬷手下规规矩矩的,这回儿把人家姑娘打了,怪不得谢嬷嬷生气了。听谢嬷嬷的意思,周姨娘发作底下伺候的不是一回儿了,这周姨娘住的西跨院离她这院子可不近,打人都打到她跟前来了。
安宁笑道:“嬷嬷让荣儿娘给领回去,身体好利索了再回去,月钱照给。如果周氏有意见,嬷嬷就跟她说如今府上各处伺候的都是有数的,这段时间没得填补,让她暂且忍忍。”
谢嬷嬷应下了,又跟安宁报告了几句后院的事才退了下去。
里屋里就剩下四个大丫鬟伺候,碧水愤愤道:“夫人,我看这周姨娘就是和夫人过不去,不然怎么会在夫人刚回来就过来做筏子。真该让老爷看看她那泼妇的样子,看她以后还是不是一副狐媚样子。”
“周姨娘就是知道老爷不在府里,才敢这么嚣张的。”芝儿在一旁插嘴。
杏儿跟荣儿是要好的姐妹,心想着等歇了就去看看荣儿,等安宁问过来就如实说道:“周姨娘发作下面伺候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要不是嫌弃下面的插科打诨,就是质疑小丫头婆子背着她说三道四的。老太太也不管,周姨娘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整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被周姨娘给一顿排头吃。也就周姨娘从娘家带来的碧溪好些,不过我听荣儿说过有时候周姨娘也冲碧溪发脾气。”
安宁在帕子下撇撇嘴,心说这周姨娘是愚蠢呢还是愚蠢呢。老太太现在虽是一副不管事的样子,但毕竟老太太管家多年,府里各处都有老太太的眼线。老太太不管但并不代表老太太不知道。至于下面的,张府里的下人多是家生子,有的甚至好几代都在张家做事,俗话说打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做人还是不小太嚣张的好呢。
“要是周姨娘来闹,让门口的打发她走。”安宁喝了一口茶,接着问道:“刘姨娘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