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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幽幽地叹息。
侍卫长被牵动心神,不由地也显得有些幽怨。
“姑娘。”叶歆轻轻地唤了一声。
侍卫长回过神来,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道:“失礼了。”
“不要紧。”叶歆微微一笑。
侍卫长感谢地笑了笑,接着便引他穿过小楼,来到小楼后面的一个竹亭,道:“先生请在此稍候,我去请公主下楼。”
“姑娘请便。”叶歆说道。
侍卫长转身又往小楼走去。
叶歆打量了竹亭一眼,亭中只铺一张竹席,上面放着一张精巧的竹台,此外别无一物,既清新又雅致,别有新趣;而竹亭周围是一圈矮矮的梅树,虽然春梅已落,但想起深冬之际,处于群梅之中的感觉,便似有了无尽的感慨。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侍卫长搀着玉霞公主步出了小楼。
叶歆一见之下,赫然发现公主的脸上竟无一丝血色,白得有些吓人,眉头紧紧地蹙着,身子也似是慵懒无力,风吹欲倒。
面对这位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不敢怠慢,迎上前去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地道:“辛野参见公主。”
玉霞公主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其貌不扬,心里有几分怀疑,看了看身边的侍卫长,然后朝他微微点头道:“听秋剑说,先生特来为父皇效力,玉霞衷心感谢。”
叶歆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一眼侍卫长,醒悟秋剑正是此女的名字,朝她笑了笑,然后躬身道:“惊扰公主大驾,实在惶恐。”
“先生不必多礼,坐吧!”玉霞公主说道。
“草民怎敢先公主落坐,还是公主先请。”叶歆恭敬地道。
秋剑扶着玉霞公主走上竹席坐下。
玉霞公主指着对面的席位,轻柔地道:“先生请坐。”
叶歆道了声谢,然后端坐在玉霞公主的对面。
“听说先生是医圣之徒,可惜来晚了,不然父皇他……”说着,玉霞公主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她终日不出小院,所以消息都是外人送进来的,只知道父亲病故,并不清楚父亲死亡的真相,而旁人都不敢把外面的传言告诉她,怕她受不了。
秋剑怜惜地安抚道:“公主别太伤心。”
叶歆上下打量了几眼,正色道:“公主,恕我直言,若再这样下去,公主的玉体只怕受不了。”
玉霞公主抽出丝巾抹了抹眼角,苦笑道:“生无所恋,死有何惧?”
叶歆没想到她的感情如此脆弱,竟有寻死的打算,而且还当着客人的面前吐露,可见这番心思藏在她的心里很久了,不由地大为震惊,更是讨厌苏剑豪的所做所为。
“公主此言差矣!听说先皇最宠爱的便是公主,自然是希望公主有美满的一生,若见公主如此,只怕要伤心。”
玉霞公主听到“美满”两字,心中刺痛,幽幽叹息了起来。
~第九章~
叶歆脸色一正,语气大变,正言斥道:“先皇诸子所剩无几,公主受先皇之宠,如今不是叹息就是寻死,先皇若泉下有知,怎能瞑目?”
秋剑脸色一沉,喝道:“先生,你太失礼了!”
玉霞公主摆了摆手,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秋剑,不可如此待客。”
“是!”秋剑恭敬地道。
玉霞公主再次打量叶歆,这次的目光变得亲切了许多,而且脸上的忧郁也少了些。
叶歆起身一揖倒地,道:“公主,在下所言皆为公主着想。先皇一代英主,竟就此离世,我虽是一介草民,但总觉得不吐不快,所以一时妄言,还望公主见谅!”
“先生请坐。”玉霞公主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外面的事不想多理。我一个女人,也管不了那么多。”
叶歆知道一时无法除去她心中之痛,也就不再逼她,含笑道:“公主不必在意,我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公主既然不想理会朝中之事,我一个山野之人自然也无权相逼,只是公主的脸色不好,想必是心中郁结所致,还望公主保重身体。”
秋剑抢着问道:“你是医师,应该有办法吧?”
“公主之病全在于心结,心结若解,一切当可无事。”叶歆缓缓说道。
秋剑顿时默然不语。她很清楚玉霞公主的心结何在,也知道这并非小事,也无法轻易地化解。
玉霞公主无奈地道:“先生是名医之徒,所说必然有理,但心中烦闷不解,不知先生有何方法可以静心?”
叶歆心念一转,指着四周的青枝绿叶,含笑道:“此时春暖花开,何不出外一游?既可静心,又可怡神,对身体有利而无一害。”
秋剑连连点头,附和道:“公主,辛医师说的对,您应该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我……”玉霞公主沉吟许久,但禁不住秋剑的劝说,最后还是点头了。
叶歆劝她出城,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从医师的角度为她着想而已。以玉霞公主现在的情绪,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
也许是玉霞公主很久没有与人聊天,面对其貌不扬却谈吐有致的叶歆,反倒没有了拘束感,原本开朗的性格也渐渐表露了出来,尤其是谈到当年在宫中的生活,更是第一次展露了笑容。
看着如此的一位公主,叶歆感到有些于心不忍。先皇选择了她成为继位人,也许有多重的考虑,然而这短短的半天让他感觉到,这个已经出嫁的少女天性活泼可人,对政事的确没有半点兴趣,若硬将她推上皇位,也许是一件很残忍的事;然而,传位诏书也不是一件能够轻易推托的问题,此时的他不禁有些茫然。
两人聊得很舒服,转眼已是日落西山,残阳的余韵为小院带来了美丽的晚霞。叶歆抬头迎着晚霞望了一眼,起身道:“公主,日已西斜,我该离去了,日后若是公主有何不舒服,在下愿来效劳。”
玉霞公主感激地道:“很久没有这么说话了。若是先生不弃,有空还请常来。”
“是!”叶歆笑了笑,转身便向院外走去。
秋剑送他出院,边走边道:“公主难得如此聊天,今天真是太谢谢先生了。”
“公主生性活泼,只不过是心结所致,才会如此郁郁寡欢。”叶歆叹道。
“我不明白先生为何会与那小子一同前来?”秋剑说道。
叶歆知道她在说什么,沉声道:“你大可放心,我并非想要什么。公主如今的身体情况十分不妙,若不早治,不过数年,只怕会郁郁而终。我是为了先皇的血脉而来,峰小弟虽然与你们有些隔阂,但依我所见,苏剑豪才是主因。他若不想来,即是没有其他女子存在,也不会踏入半步。”
“那个负心汉!皇上待他那么好,他却如此冷落公主,而且还谋逆造反,就算他来了,我也把他轰出去。”秋剑气得咬牙切齿,粉脸通红。
叶歆回头望了一眼,小声问道:“你们没有把传闻告诉公主吧?”
秋剑摇头道:“公主这个样子,谁还敢再刺激她?反正消息是宫内送来的。”
叶歆嘿嘿一笑道:“说句犯禁的话,先皇还未发丧,新皇便已登基,其中的缘故,实在耐人寻味呀!”
秋剑猛的一惊,连忙举目四顾,见附近没人,这才吐了吐舌头,笑道:“先生可真大胆,要是让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叶歆满脸轻松地笑道:“我知道姑娘是忠义之士,所以才敢说。”
秋剑嫣然笑道:“先生过奖了。不过先生既然有此胆识,一定是高人,还望先生常来。”
叶歆笑了笑,指着院子道:“这里太素静了,在院内养些小动物吧!一来可以让院子有些生气,二来可以分散公主的心神。”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秋剑毕竟年轻,听了之后忍不住雀跃地跳了起来。
“好了,我该离去了。公主既然答应出行,你们该准备一下,日后若是有机会,辛某一定再来拜访。”叶歆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院子。
峰没有在门外等候,而是在前院喝茶,听到下人的通报后,才匆忙赶了过来,一见面便小声问道:“大哥,结果如何?”
“出去再说吧!”叶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出了驸马府。
刚出了驸马府,峰忍不住又问道:“大哥,玉霞公主的事还顺利吧?”
叶歆点了点头,沉声道:“玉霞公主为情所困,心病无法医治,硬是将她拉出来参与权力场的争斗,实在不太合适。”
“我看她也不会离开那个小院子。”峰说道。
“非也,我已劝说她出游。”叶歆摇头道。
“出游?”峰忽然笑了起来,道:“还是大哥的口才好,一个下午就说动了她。她如果出游,大哥也可以趁机随她一起,慢慢劝说她与苏剑豪分离。这对她、对姐姐,对大哥你都有好处。”
叶歆摇头道:“我还没卑鄙到要利用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成全、达到目的。”
峰愣了愣,歉然道:“对不起。”
“不必在意。我受先皇之恩,至少也要让玉霞公主好好的活下去。此番出游,应该可以令她重新思考自己的将来,对我而言,区别并不明显。”叶歆说道。
“嗯,我明白了,大哥是想让她自己醒悟。”峰点点头道。
叶歆想起自己,不由地叹道:“情这一字绝非三言两语就能断开,尤其是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玉霞公主若是生在小门小户,以她开朗的性格,相信这一生会很幸福,可惜生在帝王之家。”
峰原本只想着姐姐,听了这番话,也觉得玉霞公主是个无辜而又可怜的女子,原有的对立感也随之消失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的发展开始明朗化了。承明皇帝的江山正如京城一样,风雨飘摇,被烧毁的地区虽已经搭起了简单的木屋安置百姓,但还是民怨沸腾,只是在禁军的压制下,才不得不忍气吞声。
然而,兵变和新皇继位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如同冲击波般向外强烈的扩散开来。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距离最近的仙主堂。三月底,赵玄华刚得到消息后,就迫不及待地在天目城称帝,建立“银雪帝国”,定都龙溪。
四月五日,海州延隆城的提督张晃宣告独立,占据五府二十七县。
四月二十日,屈复清以三皇子篡位,杀弟弑父,罪不可恕为由,宣告起兵,并诏告天下,共讨窃国逆贼。
三日后,宁州总督崔平山宣告自治。
到了四月底,双龙城的中宁将军旷国雄,以新皇篡逆为由,自领辖地。同一天,银州中部的高虎也拥兵自立,领着四万人在银州中部明夜城割据一方。
短短二个多月的时间,天龙朝的领地出现了十数股大大小小的势力,大到一州,小则数城,或自行称帝,或独立自治,或结成区域联盟。一时间,反抗新皇的声音高涨,响彻整个大陆,只有京城所在的东平州和苏方志的顺州,没有出现拥兵自立,然而这两块苏家的大本营,却被这些独立势力断成两截,彼此得不到呼应。有的地方其实并未独立,只是被独立势力切割成小块,与京城无法联系,自然而然便形成了自治的形态。
面对如此恶劣的局面,顺州的苏方志和京城的苏剑豪都有些慌。他们现在虽然坐拥四十余万大军,然而苏方志有两面夹击之险,而苏剑豪更是数面受敌,且他又无法完全控制东平州的军队,更显得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