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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同样的悲伤。
男孩一愣,随即怒起:“放肆!”
“放肆?”十岁的荣华笑道,“那你便说说,我如何放肆?”
她只是将他当作了孩子。
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孩子。
男孩更是恼怒,言语随即激烈。
她也未曾示弱。
两人便像是针尖与麦芒一般,争吵了起来。
那晚,她失望忧伤。
而那孩子,亦是如此。
两个同样忧伤的人凑到了一起,便仿佛得到了共鸣一般,虽然共鸣的方式有些不愉快,只是最后,却还是平静了下来。
争吵结束了。
她以活了两辈子的优势占了上风,在见了男孩眼中的不甘以及屈辱之后,转了语气,“你想知道我为何在此?我告诉你便是了,何必这般?”
男孩咬牙切齿,却没有接话。
“男子当顶天立地,你的家人该也是有教过你。”她继续道。
男孩却忽然间暴怒:“不要跟我提家人!”
她一愣,随即明白,男孩的悲伤来自于家人,“你在生你家人的气?”
男孩抿唇不语,但是脸上的神色已经是给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你和你家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羡慕你。”她轻笑道。
男孩的脸上露出了不明之色。
“至少你还有家人可以让你生气,可是,我却什么没有。”她忧伤地笑着,“所以,你比我幸运,若真的要论输赢,那你方才是最后的赢家。”
男孩神色一愣,许是惊诧。
“能够拥有家人,不管是好还是怀,都是一种福气,是上天赐予的福气,而这种福气,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孩子,你该珍惜。”
“你不也是孩子!”男孩咬着牙道。
她一愣,随即笑道:“是啊,我也是孩子,我也有了家人……”
“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吗?”男孩又怒道。
她未曾回答:“你为何生你家人的气?”
男孩脸色变了几变,很是难看,随后许久许久未曾言语,便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咬牙切齿的话从他的口中传出:“我不想学萧,可是她偏要我学——”
她一愣,随即失笑:“便是这样?”
“不可以吗?”男孩咬着牙道。
她笑道:“可以。既然你不喜欢,那便不学就是了。”
“不能不学!”
“这样啊,那便找一个目标吧,在心里定一个你很像吹奏给他听之人,或许这般,便不会这般的难受。”
“吹奏给她听?”
“是啊,有了目标,便会走的更加的容易。”
男孩沉默许久,然后,盯着她决绝道:“我吹奏给你听!”
她讶然,“好啊,那你学好了便吹给我听。”
“你还未告诉我,你为何在此?”男孩沉默半晌,然后道。
她没有隐瞒:“我想起了一首诗,便想来印证一下诗中的内容。”
“什么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父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她幽幽地低吟道。
“这是谁的诗?我为何从未听过?”
她笑了,是啊,没听过,他怎么可能听过呢?“我忘了,想不起来了。”
记忆中断。
荣华回过神来,然后凝注着眼前的男子,眼中仍是带着惊愕,不过是六年的时间,便让那晚的那个任性别扭的男孩变成了如今眼前这个温文贵气的伟岸男子。
许久之后,她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是你……”
034 坦白
十年前那晚上的那男孩,在荣华的记忆当中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浅浅的印记。
她记下了那晚的悲伤,却遗忘了那真实的人。
她更是没想到,十年之后,她会有机会再见到他。
“是你……”
这就是他对她这般多异常举动的原因吗?
因为是旧识?
“温姑娘忘了。”齐怀若轻缓道,语气中似乎弥漫着一抹怅然。
荣华眼底闪过了一抹颤抖,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抱歉。”
“温姑娘不必道歉。”齐怀若温和如初,“毕竟是十年,温姑娘忘了也是理所当然。”
荣华看着他,沉默半晌,然后低头:“先前是我误会齐公子了,还请齐公子莫怪,当年……当年之事,也请齐公子莫怪。”
“这些年,温姑娘过的并不好。”齐怀若开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我还记得那晚,温姑娘的犀利。”
荣华抬头,却见齐怀若嘴边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不是嘲讽,而是很温暖,带着追忆的笑,“不过是年少无知吧了。”
“年少无知?”齐怀若咀嚼着这个词,随后笑道:“没错,是年少无知,只是,人生仿若便是年少无知之时最是快乐。”
荣华一愣。
“既然温姑娘来了,那不如今晚,在下便履行迟了十年的承诺?”齐怀若道,神情淡淡,却是让人读出了坚定。
荣华凝视了他半晌,不知为何,她从他的笑容当中感觉到了一股悲伤,便如同十年前一样,只是十年前那孩子可以因为不愿意学箫而悲愤忧伤,可是十年之后的他,该是意气风发之时。
“温姑娘连这事也想不起来了?”齐怀若微笑问道。
荣华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何齐公子总是多变。”
齐怀若一愣。
许是因为十年前的事情,荣华并没有一开始的拘束,“十年前便不说,便说那日禅堂内的一见,那时,我见到了的是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睛,之后,观景亭再见,眼眸之中清澈明净了无踪迹,只有一片氤氲,下午之时三见,亦是如此,而如今,四见,氤氲褪去,换做了忧伤,世人说女子善变,为何齐公子也是如此?”
齐怀若一愣。
“或许是我多心。”荣华没有在意,微笑道,“只是,即便有了十年前的初见,齐公子于我,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既然是陌生人,便该谨守陌生人之间的客气。
客气就好。
她看不透眼前的男人,即便她比他多活了一辈子。
即便有了十年前的事情,但是,他对她所做的,似乎也过了头。
“温姑娘还是怀疑我别有用心。”齐怀若缓缓道。
荣华没有回避,“我的处境,相信齐公子也知晓,我承受不起更多的算计。”
“今日种种,的确是源自于十年前的那晚这观景亭内所发生的一切。”齐怀若环视了眼前的观景亭,他的面容被亭子悬挂着的红灯笼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或许当年于温姑娘来说不过是一间转眼便可望的小事,只是,在我的心里,却是改变一生。”
荣华眼眸微睁,心头诧异不已。
齐怀若目光再一次注视着她的眼眸,“当年我并未说真话。”
荣华安静地等待下文。
“那晚我出现在这里,是要……”齐怀若的话顿了顿,沉默半晌,方才溢出了最后两个字,“寻死。”
荣华更是诧异,“你……”
“所以,温姑娘救了我一命。”齐怀若却微笑道,笑容中带着沉淀着的悲伤,“今日我为温姑娘所做的不过是微不足道,因为我欠了温姑娘一个救命之恩。”
荣华的心有些乱,因为齐怀若所说的这些话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似乎在她的心里,像齐怀若这样的男子,不该说出这般感性的话。
也因为如此,对于这些话,她存了疑惑。
“十年前,我知道了一件事,一件让我的人生天翻地覆的事情。”齐怀若继续道,“寻死,是我当时唯一可以想到的解决办法。”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即使此时齐怀若的外表很平静,可是,他的内心却已经是暗潮汹涌。
便在不久之前,他还不愿意将这件事坦白。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相信。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只是,他却并不后悔。
方才,面对她的质疑,看着她防备的神色,他忽然间有种不安,她对他的这份防备与质疑,会让他离他更远。
而唯一让他最快接近她的便是十年前的旧事。
他更担心,她会应了裴少逸的建议。
裴少逸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即使她应了,他也可以找到办法解决,可是,他还是慌了。
或许,从十年前初见之时那场争吵败于她之时,他便已经注定了,在她的面前,只是一个输家。
输了,却心怀喜悦。
除了此事,齐怀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温姑娘或许不信,只是我所言,句句当真。”
荣华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齐公子,我并非不信,只是……齐公子所言,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我明白。”齐怀若微笑道,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箫,随后道:“很晚了,温姑娘还是回去休息吧,至于这曲子,我相信总有一日温姑娘会愿意听的。”
荣华闻言,心头莫名一颤,随后,忙道:“既然当年你我有过这样的约定,那便该履行,今夜的月色很好,也适合奏箫。”
她在他的笑容当中感觉出了掠夺。
一种属于男人的掠夺。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眼前之人,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别扭任性的男孩,即便此时他所说的这些话,让她有些找回当年那孩子的感觉。
可是,他不再是十年前的她。
而她,他方才却是说错了,这十年,她并未改变,心态却和十年前区别并不大,只是,这十年温府后宅的生活压下了她的菱角压住了她的犀利罢了。
若是要论输赢,十年之后,她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牵涉出了十年前的事情,那便让这首曲子,为当年一事划下一个句号。
十年之后的温荣华,不该招惹眼前之人。
035 一人
她在防着他,很深的防备。
和十年前的那一夜,截然不同。
“对不起。”齐怀若忽然间道,眸底有着隐约的懊悔。
荣华不知他为何道歉,不过却也未曾询问,“那齐公子便给我好好奏一曲吧。”
“时候不早了。”齐怀若没有同意,仿若是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回去休息吧。”
荣华蹙眉。
“在下将会在寒山寺逗留一段时间,有的是机会履行十年前的承诺。”齐怀若道,“今晚夜色虽好,只是,若是引来了外人,恐会对温姑娘的清誉有损。”
荣华看着他静默半晌,“如此,那便罢了。”随后,微微低头致意,“那我便先告辞了。”说罢,便起步离开。
“温姑娘。”齐怀若叫住了她,“裴少逸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荣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怒,若是在这之前,她对于这话绝对做不到现在的平静,十年前的旧事仍旧是对她有了影响,也许是因为这般多年来,她认得的,便只有温家的人,而在温家,给予过她温暖和关切的也便只有过世的祖母、大哥和林嬷嬷。
即使明知不可,可是她的心还是接受了他的关怀。
有些话,她更是不该说,可是,却还是说出了口,或许这一夜,她是真的需要一个人听她说些心里话,即便是一两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