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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们说是端妃,我不知道。”珠子擦了擦眼泪,呜咽着问:“姐姐,你家在哪?我可以去你家吗?”
“我也回不了家了,我也要去南边。”蓝语思低低地说,易府是不能回去的,万笃既然敢下手杀了自己,就算回去了也会被他抓到诏狱里折磨而死。不论前路如何艰难,她都要找到易轻寒,不论他所犯何罪,就算他做了叛徒,她都要跟在他身边。就算吃糠咽菜,就算无钱无米,她都要跟着他。
她本也不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就算做了叛徒又怎样,她就陪他一起做叛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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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轻寒拆开信,是夏明派人送进来的,此时正是艰难时刻,稍有不慎便会被安南人发现,但夏明还是送信进来,为的就是安他的心。
信上说,万笃果然派人来找麻烦,但夏明派了蒋子义将易府围住,万笃纵是急得跳脚也是毫无办法。为了不引起人注意,庆元帝没有立时讲明易轻寒并无问题,庆元帝本就是着他暗中调查那使臣的底细,他派人捉拿易府的人,是师出无名,因此倒也不敢硬来。
她应是无事的,易轻寒将信烧掉,安心了。
“易大人,安南国王有请。”一名番役在门外报。
易轻寒拍拍手上的纸灰,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来到王宫里,安南国王胡松正有些急躁地踱来踱去,见着易轻寒到了,便抢先一步走过去,说到:“深夜还要叨扰易大人,是本王的罪过。”
“国王言重了,有事可随时找本官。”易轻寒嘴上恭敬,行为上可是随意得很,说着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听说,天朝皇帝已经派了人过来,虽说易大人杀的是那假冒王子之人,但明着身份却是贵国使臣,这。。。。。。易大人能确保,确保本王无恙吗?”胡松不安地问。
“本官只能是实话实说,国王若想无恙,得靠自己。”易轻寒笑着将茶杯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身材魁梧却胆小怕事的人。册封大典上,易轻寒猛然将那王子扮作的使臣杀死,并揭开了他脸上易容的面具,胡松自是惊吓不已。
易轻寒再假意称自己发现这使臣的异样,果然是路上那次遇袭时,被人假冒了去。易轻寒假装不知这王子身份,胡松自然也不会提起,于是两人商议着将‘实情’报与庆元帝知晓,庆元帝着手派人来调查,为了维稳,军队不日也将出发。
如果庆元帝出兵将胡松这逆贼剿灭,安南国便再无可疑继承王位之人,届时这原本就是前朝国土的安南,花落谁家便可想而知了。庆元帝与易轻寒打得算盘便是如此,可怜那胡松还蒙在鼓里,做着重新册封的春秋大梦。
易轻寒重又将茶杯拿起,想起安南王子死前那怨恨的眼神,耳边不禁响起大牢里那一声声‘报应’,不屑地一笑。若是有报应,就不必他自己动手除去那些该死之人了,可见,这世上坏人还是长命的。
“放心,待我朝来人后,本官自会亲自出城迎接,并说明情况。”易轻寒站起身,笑着抻了抻麒麟服前摆,威风凛凛的官服,倒把胡松的王袍比了下去。宰相门前三品官,这就是大国的气度,这就是大国赋予自己子民的尊荣和气派。
虽然,庆元朝带给易轻寒许多不快,然而那毕竟是养育他的土地,在外族面前,易轻寒还是不可避免地受益着。每个朝代和国度,都有他的不足,作为子民,如果不能一一适应和接受,至少在外族人面前,闭上嘴。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养育了自己的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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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语思和珠子走在元南城大街上,两旁是酒家茶肆,饭菜阵阵飘香。两人算是难兄难弟,蓝语思也早已将一身华服换了下来,买了套粗布衣衫,首饰也是贴身收好。
“姐姐,我饿了。”珠子抻了抻蓝语思的袖子,看着路边一个包子摊,舔舔嘴唇。
“银子不多了,能再撑半日吗?”蓝语思捏捏荷包里的碎银子,小声说。
“把这个当了吧。”珠子将自己的玉佩摸出来。
“快收好,你这是宫里之物,当出去我们便死定了。”蓝语思赶忙将他的手握好,左右看看,说到:“况且这是你母妃的遗物,可得留着。”
珠子的肚子咕咕作响,忍了忍还是将玉佩又揣了回去。
蓝语思终究看不下去,买了一个包子塞给珠子,拉着他坐在墙角。
珠子一口便咬去了大半,看蓝语思蔫蔫地坐着看向前方,顿了顿将剩下的小半个包子递到她的嘴边说:“姐姐你吃,我饱了。”
“珠子吃,姐姐不饿。”没有易轻寒在身边,蓝语思仿佛长大了许多,不仅不再撒娇,还学会了照顾人。
珠子默了一阵,趁着蓝语思不注意,一把便将包子塞到她的嘴里,末了还说:“哦,姐姐还是饿的,不然怎会张嘴了呢。”
蓝语思无可奈何地嚼了下咽,却是被他那纯纯的笑感动了。蓝语思初次见他,只是不想惹上麻烦。待到再次相见时,却是被他相救。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蓝语思可以自己上路,倒还方便些。
之所以要同他一起走,一是有个伴,二也是存了私心的,若是日后他能登上大宝,对易轻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一路上听了珠子的讲述,原来他是庆元帝端妃的儿子,端妃当年怀了身孕,在生产当日难产而死,孩子也是不幸夭折。人们都以为那孩子真的死了,却不想是被宫人们偷偷养了下来。蓝语思知道,这珠子当是庆元帝唯一的孩子了。此时看着珠子那纯纯的笑,蓝语思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你在这儿等我,姐姐去去就回。”纵是再舍不得,蓝语思也得将这件易轻寒亲自挑选送自己的衣衫当掉,换些银钱过活。
珠子看着蓝语思远去的背影,不自觉地觉得心安,收回目光,缩在墙角里等着。
街口嘈杂声四起,珠子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群人吸引了过去。
“走过路过您别错过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手里不方便的您捧个人场嘞嘿。”一个袒胸露乳的络腮胡子正拿着锣吆喝着,底气十足地说:“咱大力牛走南闯北,凭的就是这祖传灵药。看着没,人往这大石板下面一躺,一锤下去保准吐血,但用了咱大力牛的祖传灵药,就没事,拍拍屁股还能继续蹦跶。”
“呦,你那大石板和锤子是假的吧,不然你咋就敢说这话。”
“就是,那就再状如牛吧,那要真是铁锤,一下下去,肠子都打出来,啥药这么灵。”围观的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大力牛急了,仿佛被冤枉般,涨红着脸对着四周的群众说:“我大力牛一言九鼎,谁来试试,就躺在这石板子底下,接上一锤,打伤了我给用上我家祖传灵药,还附赠一两银子,谁敢!”
围观的群众虽说怀疑,但也不敢贸然上前一试。
“哎呦,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鸡没喂呢。”
“是是,我店里还没有照看呢,走了走了。”站在前头的几个群众趁机往回退去,生怕被点中似的。
大力牛神气地笑着,看着众人,仿佛找回了自尊心。
“我来试试吧,当真一两!”一个干瘦的三十岁上下年纪的男人走了出来,抱着膀子歪着头看着大力牛,粗布衣衫不合身,空空荡荡地挂在那竹竿子似的身子上。
大力牛貌似并不惊讶,但还是轻蔑地说:“这位老兄你可想好了,大伙可都看着呢,我这药是灵验的,可也免不了受那皮肉之苦,你可受得了?”
“不怕不怕,一两银子呢,砸得砸得。”那干瘦男人说着便爬上了台子,两旁的人将一块石板子放上去,那男人立马皱了皱眉头,大呼好重。
周围群众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大力牛同伴的锤子一下去,那干瘦男人立马嘴角流血,竟是四肢瘫软了下去,动弹不得。
周围人交头接耳,互相拉扯着往前看,那男人早已被人抬了下去,放到角落里的一张毡子上。大力牛神气地对着四周一抱拳,说到:“我大力牛绝不食言。”说完便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两枚,就着水给那男人服下,末了又调制了一碗药汤灌了进去。
“如何?这是一两银子,就在那儿了,老兄自己去拿吧。”大力牛对着那干瘦男人说,用眼风一扫不远处地上摆着的一两银子。
干瘦男人咧着嘴□一声,竟慢慢爬向那银子,全不似初时那一动不动犹如死人般的样子。
周围人群一阵唏嘘,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莫说一个干瘦的人,就算是大力牛躺在石板下,被这一锤下去,恐怕都要躺上个三五月,但这男人服了人家的灵药,竟然能缓缓爬动了,不可谓不奇,有人便开始犹豫着要买上一瓶在家里备着了。
“我也试试,我也试试,是一两银子吗?”一直站在人群中的珠子挤了出来,在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下有些怯怯地,却还是坚持着。一两银子,有了这一两银子,自己和姐姐就不用饿肚子了,就可以住店了,就不必在清晨被冻醒了。
众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和愣在当场的大力牛。
“小鬼,这可不是好玩的,快回家吧,别捣乱。”大力牛回过神来,瞪着眼睛对着珠子大喝。
“我,我不是玩儿,我再也不玩儿了,我只是需要银子。”珠子的头更低了,声音细小下去,但还是站在当中不肯离去。不能再让姐姐挨饿了,自己是个男子汉,要赚钱。
“哎呦,这还不到十五呢吧,别伤着了。”有人嘀咕着。
“我十六了,我是大人了。”珠子倔强地抬起头,看着周围的男女老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算了,那药怕是不灵的,你看。。。。。。”周围人群又有人嘀咕起来。大力牛恨得直咬牙,若是不让这少年试上一试,大家伙恐怕都会觉得自己的药不灵验,不敢让这少年接上一锤。可若是真让这少年接上一锤,众目睽睽之下又来不及给他嘴里塞上一个血包,难不成还真把他打成残废?那可说不定就要惹上官非了。
大力牛满脑子官司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那干瘦的男人,那男人眼里也是一阵慌乱,没了主意。两人合作已有多年,骗药骗钱的还从未失手,未想今日被这小鬼头搅了局,两个老千都没了主意。
“快点吧,我不怕的。”珠子强忍着心里的恐惧,自顾自爬上那台子,要趁着蓝语思回来之前把这钱挣到手,不然姐姐肯定不会允的。大不了像那瘦伯伯一样,虽然被打得吐了血,但吃了药便会无事,受点苦受点伤不怕的,自己是个男子汉了,不能让姐姐饿到,珠子闭上眼睛想到。
珠子躺在台子上,浑身发起抖来,之前想得很好,但一旦躺上这台子,还是止不住地害怕起来。稚嫩的少年觉得自己长大了,但还差得远,那大石板往自己身上一放,便如千斤重将自己死死压住,呼吸不得。
“啊!”珠子涨红了脸,痛苦地叫了出来。
“小鬼,如何?滚回家去吧。”大力牛料到珠子不堪承受,准备将石板撤下去。
“不,来吧。”珠子想着那香喷喷的包子,和蓝语思的脸,坚持着。
大力牛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举起大锤却不敢落下去,只想着石板下的少年快快被压昏过去,自己就有台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