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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太阳从东边爬上天际,然后又再滑落到西方山顶上,挣扎着载沉载浮,却终于敌不过冥冥中注定的规则,徐徐沉没在地平线之下。闻采婷又亲手煎了一碗药,端进卧室去服侍杨昭喝下。小王爷的烧退得很快,不但体温已经下降到只比普通人高一点点而已的程度,而且人也清醒过来了。闻采婷三言两语之间,将目前情况和他说了个大概。小王爷听后也禁不住微微苦笑,心想自己实在流年不利,居然这么接二连三地生病受伤。回到洛阳以后,倒真要去白马寺上个香,去去晦气才好。
不过眼下急也无用,不管要做什么,也得先养好身体再说。小王爷从昨天傍晚开始,就遭遇连番事故。无论精神体力,都有极大损耗。如今晕睡了这么一整天,精神方面总算缓过气来,但肚子却也已经饿得很。大病之后,暂时不能吃米饭。闻采婷想起中午时分,孔蟑的丫鬟从镇上集市回来(虽然说是独住,但孔蟑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更不用说劈柴生火扫地等诸般琐碎事务了。所以其实还有名粗使丫鬟照顾他日常起居),依照主人吩咐,宰了只老母鸡放入大瓦罐中去熬。算算时间,那鸡汤也该熬好了。当下便搁下药碗,到厨房去盛了碗香气扑鼻的鸡汤,又回入房里,一勺一勺地细心喂小王爷喝了。
说老实话,闻采婷的名声,在江湖上着实不怎么好听。所以以往杨昭和她相处之时,尽管无论说话神态,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内心深处,总难免会有几分轻视之情。但此时此刻,这女子收起烟视媚行,换上温柔贤淑。其所作所为,与以往印象中那位声名狼藉的“幻媚娘子”相比,简直有天翻地覆的巨变。杨昭也不由得甚是诧愕。但仔细想想,世上又哪有什么女子当真是天性放荡,自甘下贱而毫无洁身自爱之念的呢?世间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故事。自己只要知道,这一刻闻采婷确实对自己不错,那么便已经足够了。至于她以往如何,将来如何,却又与此刻有什么关系?何必计较得太多呢。
心中想得通达,小王爷也放松下来,落落大方地接受对方的伺候。反而闻采婷被他那双眸子在身上一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地就显得忸怩起来。好不容易将这一碗鸡汤喂完,早是心如鹿撞,靥染红霞。她收起碗勺,低声道:“王爷,你……好好休养。奴家告退。”也不待小王爷答应,立刻逃也似的转身出了卧室。杨昭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觉得颇为开怀,不由得一笑。始终病根未去,只觉神困力倦,当下斜身躺倒,徐徐闭上了双眸。
闻采婷走出卧室,迎面却见孔蟑站在门前,胁肩谄笑道:“小娘子,令弟情况如何,可好点了么?”看他模样,却似是专门等在这里的。闻采婷定了定神,柔声道:“多谢孔先生关心,舍弟已经好多了。奴家刚伺候他喝药来着。”
孔蟑笑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不过令弟身子固然重要,小娘子自己可也得保重才是。闻姑娘辛苦操劳这么许久,想必腹中定然饥了。不如先来吃饭吧。”神情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殷勤。闻采婷不虞有他,当下低声答应了,跟随他走到厅中坐下。那粗使丫鬟早摆好了饭菜,垂手侍立在侧。孔蟑盘膝端坐,笑道:“今日这鸡汤不错。闻姑娘定要多喝些,也好补补身子。”言毕,自己率先举碗呷了两口。闻采婷也确实饿了,鸡汤香气扑鼻,甚是勾人。她便也慢慢地把汤都喝干了,然后方才端起饭碗。
不多时间,用膳已毕。那粗使丫鬟收拾了碗筷,自拿去厨下洗刷。孔蟑笑吟吟地起身走近过来,道:“小娘子,孔某心中,有几句话要说,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闻采婷也不知道他究竟闹什么玄虚,只柔声道:“孔先生但说无妨。奴家洗耳恭听。”
孔蟑眯起眼眸,那目光在闻采婷娇躯上贪婪地扫来扫去,道:“那么孔某就直说了。请恕在下得罪,小娘子,日间你自陈与那位小兄弟乃姐弟关系,此话恐怕未必是实情吧?你们两人相貌轮廓,几乎都毫无相似之处。若当真一母同胞,又岂会如此?再且,你喂那位小兄弟喝药的时候,无论神态举止,都一派小心翼翼,亲近之意少而敬畏之意多,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姐弟?而且你们虽然自称为洛阳人士,可是从口音听来,也是不像。本来么,孔某也不该多事。不过闻姑娘既然来到舍下,那么孔某人也总得对你们的来历有个底吧?否则的话,孔某人乃圣人苗裔,可不能随便收留身家不清白之人。”
这孔蟑虽然只是个乡下穷酸,可是眼光也算得上颇毒,居然能看得出这么多破绽来,闻采婷心中也不紧甚觉诧异。一时间,她只觉得甚是燥热,鬓角便不自主地渗出了层极细密的汗珠,强颜笑道:“孔先生好眼力,奴家甚是惶恐。唉~~先生猜得不错,咱们其实并非姐弟,而是……而是……”瞬间之中,她神色颇显犹豫,有些儿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好。有心要讲是“私奔”,可是终究不像。心念电转之间,终于哀声切切,道:“不瞒孔先生,其实卧室中那位确实并非奴家弟弟,却是奴家的小主人。只因家中突然生了变故,所以不得不孤身出逃。孔先生,求你发发慈悲,莫要向官府首告。否则的话,一旦让我家主上的对头知道了,奴家的小主人可就……可就……”言犹未毕,早已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孔蟑看得心中大动,凑过身来搂住了她肩膀。触手之处,只觉这玉人香肩又滑又腻,感觉美妙得难以形容。假若能够与之真个销魂,也不知该是如何地欲仙,欲死了。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当下涎着脸安慰道:“小娘子莫哭,莫哭。孔某虽然不才,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你们主仆二人求庇到了孔某门下,孔某便拼了性命,也要护得你们周全。”顿了顿,却又把那张慷慨激昂的脸面换下,犹豫道:“只不过……这当中却还有一桩难处。小娘子,我这里虽然偏僻,但附近却也有好几处村镇。所谓人多口杂,假若有外人过来,发现舍下忽然多出了几个外人来,那么心中必生好奇。这等愚夫村妇,最是口敞。一来二去,难免会走漏消息。若被小娘子的对头知道了,岂非又是一场大祸?”
闻采婷自觉浑身越来越是燥热。汗珠非但密布眉额,更连呼吸的一口气也变得甚是烫人。她一时间也没想及其他,只是勉强打起精神,细细喘息道:“那么,依……孔先生……之见,该当……如何?”
孔蟑那只搭在闻采婷肩头的手动作越来越是大胆,开始向她高耸的胸膛上有限度地游移揉捏。这穷酸笑吟吟道:“多了外人会惹得怀疑好奇,但若不是外人,自然便没得好奇了。小娘子,你莫看在下这模样生得老相,实质在下行年未满三十。加上又是圣人苗裔,不但满腹经纶,胸中更大有丘壑。你若不嫌弃,咱们不如就结为夫妇。从此双宿双栖,夜夜共效于飞,岂非人间至乐?”
丹田下那股邪火烧得越来越旺,闻采婷晕晕沉沉地,神智逐渐迷糊。但骤然听到孔蟑居然想要和自己成亲,仍是不由得当场大吃一惊,道:“成、成亲?这怎么,怎么可以?”
孔蟑嬉皮笑脸道:“咱们两个男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却怎么不可以?”说着扑上身来,双手乱摸,凑过嘴去就要亲她红唇。闻采婷只觉欲念横生,浑身酥软之下,竟然提不起力气反抗,只得别过脸去躲避,喘息道:“孔先生,你……你……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以……啊呀~~”
孔蟑也喘息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小娘子,你可不就是颜如玉么?孔某读书所为何来?正是为了这一日啊。小娘子,就从了孔某吧。孔某包你欲仙欲死,从此再也离不开孔某。来吧。”口里说话,手上已经开始撕扯闻采婷衣衫。危急关头,“幻媚娘子”灵台中忽然灵光一闪,挣扎道:“你……你在……饭食中……下了……春药?”
孔蟑气喘吁吁,道:“小娘子,那鸡汤可美味吧?嘿嘿,汤中可是下了‘阴阳和合散’,服食后若不能阴阳调和,那便肌肤寸裂、七孔流血而死。孔某足足花了五吊钱才从米大夫手里买来的好东西。小娘子,孔某如今也吃了好大分量,求小娘子发发慈悲,便救孔某一救吧。”
闻采婷又惊又怒,喝道:“亏你还是读圣贤书之人,居然……居然使这等卑鄙无耻勾当?”心中厌恶憎恨之情陡然大盛,倒把那什么“阴阳和合散”的三流春药药力猛地压了下去。她用力一挣,从那穷酸的双臂之间挣脱而出,随即催动天魔真气,提臂一掌拍出。
孔蟑虽然心计阴险,可是终究全然不会武功,只是名普通人罢了,却哪能抵挡得了这阴癸派高手盛怒之下的一击?刹那间就听“喀~”的清脆裂响,这穷酸被打得天灵破碎,脑浆迸裂。他踉跄向后退出几步,面上满满地全是震惊与不可思议,喃喃道:“没可能的,没可能的。为什么……你……竟然会……不愿……从我?前人笔记,不是……这样……写的!”问话未完,他身体晃了两晃,早扑跌倒地,当场一命呜呼。
第417章 大难不死,必有艳祸(四)
孔蟑和闻采婷在屋中纠缠,动静闹得极大。最后这穷酸摔跌倒地的那一下,更是撞翻了桌子,当场发出“砰嘭~”一声大响。门外那名正在厨房洗刷碗筷的粗使丫鬟,听得声响之后连忙小跑着过来察看究竟。未想到一揪开门帘,迎面就见到自家主人俯身扑跌在地,天灵破碎脑浆迸裂,黄黄白白之物流淌遍地,赫然已经死得透了。那粗使丫鬟不过是普通乡下女孩,生平顶多亲手杀过几只鸡鸭,连杀猪杀羊都不敢看,却哪里曾见过死人?霎时间,她不假思索地扯开喉咙尖声惊叫,本能地就想转身逃走。可是她双腿早就吓得软了,哪里还能迈得开步子?当场“啪嗒~”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粗使丫鬟相貌不怎么样,可是尖叫声之响亮,却简直连聋子都能听得见。闻采婷身上那“阴阳和合散”的药力发作,整个人也变得晕晕沉沉地,心中来来去去,只是旖念不断。然而那尖叫声入耳,她精神登时又是一振,神智也由此恢复了几分清醒。放眼出去,见到这粗使丫鬟挣扎欲逃,“幻媚娘子”禁不住轻声冷笑。随即隔空一掌拍出。那粗使丫鬟“啊~”地凄声惨叫,身若腾云驾雾般撞穿草庐单薄墙壁,直摔出到院子里去。还未落地,早已五脏俱裂,惨死当场。
既已斩草,便当除根。这粗使丫鬟只是名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但假若被她逃了出去,不论大小,也总是桩麻烦。身为“魔门妖女”,杀人放火的事虽说难得去做,但真要下手时,又哪里还会有什么顾忌?只不过“幻媚娘子”向来以美色媚功而横行江湖,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在这种穷乡僻壤被个穷酸书生用种粗制滥造的三流春药暗算得到。假若不是此际情况特异,她还真想放声大笑一场。
那什么“阴阳和合散”的春药,虽说只是三流春药,然而药力也当真霸道。就好比供应皇家御用的那等上品美酒,乃是入口香醇,后劲绵长,使人回味无穷,却又不会上头。而那等供应给苦力脚夫等饮用的烧刀子,却是入喉犹如刀割火烧,轻易就能将人醉倒。只不过这么短短片刻,闻采婷已然自觉犹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