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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间里并非只有杨素和杨玄感父子二人。事实上,除去诚惶诚恐,满面羞惭之色的杨约和杨玄纵之外,屋中尚自另外有名身披紫色道袍,前襟处纹着个大大的黑白太极图案,须眉皆白的道士在。此人五官相貌也算英俊,尤其生就一双勾魂桃花眼,意态风流,不下于少年。可以想见,其人年轻之时,必定是名祸害了不少好女儿的花丛老手。这道士举目顾盼,在杨约和杨玄纵两人面上一扫而过,嘴角微微上牵,浮现了几丝幸灾乐祸的微笑。略顿了顿,这老道士率先打破屋中沉默,上前走了两步,向杨素拱拱手,沉声道:“相爷,夜深了。大公子这伤虽然沉重,但大公子吉人天相,想来终究也能逢凶化吉的。趁着现在距离天亮尚有点时间,相爷还是先回去稍寐片刻,天亮后才好进宫觐见皇上啊。”
杨约连忙附和道:“对对对,幻忘子道长说的极有道理。大哥,您自己身体要紧啊。”旁边杨玄纵不敢说话,却也是大点其头。
杨素霍然起身,回头向二人分别瞥了两眼,也未有出声斥责,只是径直拂袖从他们身边穿行而过。两人登时面若死灰,噤若寒蝉地低头垂手,老老实实跟随杨素出屋而去。那道士却又是一哂,也举步而行。轻轻反手将房门掩上,忽听走廊外“噼噼啪啪~”地连串响声传来,只见杨约和杨玄纵两叔侄哭丧着脸跪倒在地,左一巴掌右一耳光地连连掴打自己,哀声道:“大哥(爹爹),饶过了兄弟(儿子)这一回,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杨素背转身去负手而立,看也不看两人半眼。两人面颊都已经变得又红又肿,活像两个猪头,他方才淡淡道:“够了。回去闭门思过十日,好好反省反省。”
杨约和杨玄纵二人如蒙大赦,连忙磕头答谢,起身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法似漏网之鱼,一溜烟地退开。杨素凝望着二人背影,霎时间不禁喟然长叹,神情落寂。出神半晌,方才向那道士淡然道:“家门不幸,教道长见笑了。”
那道士微微恭身,道:“贪生怕死,其实也是人之常情。相爷不必气怒。”
杨素也不愿意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道:“玄感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当真……连你也没有办法?”
那道士略觉尴尬,恭身惭道:“公子伤势之重,已非普通药石能有所效验。除非是摩诃国师——又或者贫道的大师兄出手,以极深厚内家真气助其通经贯脉,否则……唉,贫道在这丹道上精心钻研了几十年,至今虽然亦略有所得,但距离炼出不死金丹,却始终还是差得太远。贫道无能,辜负了相爷一向的礼遇厚待,实在是汗颜无地。”
原来这名身披紫袍的白发道士,就是正一道当今掌教朝阳天师的三师弟,道号幻忘子。他本出身于大富之家,少年时锦衣玉食,有着大好前途。可惜当其时还是南北朝,天下战乱频仍。一场【侯景之乱】,席卷大江南北,令无数高门大族为之家破人亡,幻忘子的家族不幸也遭波及。旦夕间就从世家公子哥儿,变成了朝不保夕的乞丐,幻忘子经历了人生中最惨痛的一段日子。幸好在流浪了不久之后,他就巧遇了正一道的上代掌教明道真人。明道真人见这年轻人资质甚好,于是就收其为徒,赐名“幻忘子”,并带他回去正一宫修持,教授道法与武功。
幻忘子这个道号,本有“前尘是幻,及早淡忘”的意思。但是幻忘子过惯了奢豪生活,正一宫的日子则过得甚是清贫艰苦,教他越来越是受不了。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当下苦心摸索钻研,发誓要重新过上当年的豪富生活。明道真人座下四大弟子,大师兄朝阳子武学、玄术两者兼修,成就最大。二弟子玄如晦因为体质所限,武学上成就不大,于是专研玄术,学养精深。老四则天资极高,一心练武,功力比朝阳子更胜半筹。惟有这个老三幻忘子,因为心意不专,所以样样都只得半桶水。不过他却另辟蹊径,把自己全部精神都投注于炼丹之上。心中所打的主意,是能够炼成不死金丹便最好。即使不成,退而求其次,炼成点石成金的秘药,也能大富大贵地过一辈子。
所谓丹药丹药,两者原本就并不分家。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如此十几年下来,幻忘子不死金丹和点金石未能炼出,倒是成了炼药大行家。制出了许多媚药春药之类的东西。开始时因为师父还在,他也不敢乱来。得到明道真人去世之后,幻忘子失去禁止约束,登时原形毕露。人家是富贵不能淫,他是不能富贵就去淫,竟然用自己炼制的药物,接二连三地迷惑,侮辱了许多上山来正一宫参拜的女信徒。
上得山多终遇虎,东窗终于事发。其时已经执掌正一道,被太子杨勇拜为国师的朝阳天师当下大怒,于是要大义灭亲,清理门户。幻忘子事前收到风声,于是急忙落荒而逃,叛出了正一宫。正在彷徨无助之时,忽然又遇到了杨素。
正一纯阳功的旭阳、烈阳、纯阳三大境界,幻忘子只练到烈阳境界便行人止步,但以此实力,已经是当世极难得的高手了。平手相斗的话,幻忘子比起唐门四大部主都还要更胜半筹。而他在炼丹和房中术之上的造诣,更堪称天下无双,在杨素眼中,正是极难得的人材。于是这大隋权相便以重金礼聘幻忘子为门下宾客,既让他继续钻研炼制不死金丹,也请他帮忙训练【绮罗军】的女子。
杨素大权在握,无论在金钱还是女人方面,都能够完全满足幻忘子的欲望,难得有这样一座大靠山撑腰,幻忘子自然死心塌地地替杨素卖命。算起来,那是开皇五年的事,距离现在也足有十五年的时光了。这段期间之中,杨素官阶不断上升,幻忘子在他府中的地位也是日益重要。到了今时今日,假若要杨素在自己亲生弟弟和幻忘子两人之间舍弃任意之一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越国公将会立刻选择保住幻忘子而舍弃杨约。所以此际听得幻忘子自责,杨素当即摆摆手,叹道:“这也不能怪道长你。唉~我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傻孩子居然当真对自己妹子动了真感情。人算……始终不如天算啊。”
提起这位芙蓉郡主,幻忘子心中就是一阵嫉妒之意。原因无他,只不过“同行是冤家”五字而已。杨冰冰来到越国公不过区区两个月,可是她所展现的能力,却教幻忘子暗暗心惊。尤其在“制药”方面,她所献予杨素的几种奇门毒药,竟是连幻忘子这大行家也分析不出其中成分究竟为何。
少年时候的惨痛经历,可谓刻骨铭心。所以幻忘子眼下的富贵舒适生活,也就格外珍惜重视。对于任何可能动摇自己利益的可能性,都是发自本能地深恶痛绝。当下忍不住蹙眉道:“相爷。杨冰冰这女子看似不通世事,实在极工心计,否则,大公子也不会在短短时日之间,就被她迷惑得神魂颠倒,甚至罔顾父子之情向相爷您动手了。自古红颜祸水,前车可鉴啊。况且她无论来历身份,都大有可疑。未必就真是相爷的亲生骨肉。难道……相爷就当真看不出来吗?”
第217章 不速(一)
杨素“嘿~”地吐了口气,沉声道:“冰儿是老夫的亲生女儿,这点绝无可疑。其实早在十三年之前,老夫已经知道自己在蜀中还留下了这点血脉。只因为当时老妻仍在,不欲因此再搞得家宅不宁,故此才没有将她认回来。现在么,却是已经不妨事了。唉~我杨家的权势富贵,至老夫已达顶点。但诸子不肖,除去玄感算是有出息的以外,其他像玄纵之辈,全都难成大器。有老夫在一日,他们还可逍遥一日,但假若老夫不在了,唉~难保我杨家不会重蹈当日商鞅、吕不韦的覆辙啊。但若冰儿能嫁给了河南王,那么将来太子登基,冰儿也会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妃,如无意外,将来还能母仪天下。则我杨家满门数百口老少,至少也可保三代富贵而勿忧了。”
幻忘子急忙躬身长揖,轻轻拍了个马屁过去,道:“相爷深谋远虑,人所不及也。”
杨素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罢了。什么深谋远虑,不过无可奈何而已。再且,冰儿这孩子生下来以后老夫便从未照顾过她。身为人父,实在有愧于心。河南王少年英杰,无论人品武功,都是千里挑一。能够嫁得给他做正妃,至少冰儿下半生也可有所倚靠……对了,道长你那【春梦无痕散】,可确保管用?”
提起【春梦无痕散】这五个字,幻忘子当场便是精神一振,眯起他那对桃花眼,拈须微笑道:“相爷尽管放心。这【春梦无痕散】乃贫道得意之作。混入蜡烛中燃烧而散播,无声无味,无影无踪,哪怕他天上的大罗金仙也要中招。这药散力量温和,后劲却大。只吸入一两口的话,那是无关紧要。但若吸得多了,则药性又如附骨之疽,发作起来那便情欲勃发,再不可抑制。可又并不伤身,事后也决计想不到会是中了此药催发的关系。算算时刻……”幻忘子抬头看看天色,嘿声笑道:“河南王该是已和郡主成其好事,共赴巫山云雨去了。”
杨素点头道:“生米煮成熟饭,事情便要好办得多了。明天老夫进宫,既要请摩诃叶出手救治玄感,顺道也把冰儿与河南王的婚事敲定,也免得夜长梦多,再有什么枝节横生。”顿了顿,却又按按自己的太阳穴,神情疲惫,道:“夜深了,道长也去休息吧。”也不再多说话,便转身离开。幻忘子恭身目送杨素走得影踪全无,这才慢慢直起腰杆,回头往自己的下处走去。
幻忘子生平有两大嗜好,一是钱财,二是美色。杨素对其倚重颇殷,所以钱财上是尽量地给予满足,也经常赏赐美貌侍女。不过那些使女姿色虽然都颇有可观之处,却无一能有胜得过红拂女和杨冰冰两姝之者。红拂女乃是杨素禁胬,将来备有大用的,幻忘子自然不敢妄想染指。杨冰冰身份来历都疑惑重重,虽然加封了芙蓉郡主,但杨素平日对她态度都是淡淡地,旁人也看不出在丞相大人心中,杨冰冰的地位究竟是轻是重。幻忘子好色如命,自然也忍不住对这名绝世尤物有了某些想法和冲动——自然,只是自己脑里意淫罢了。他既不会,更不敢在表面上流露出丝毫端倪。
此时四下无人,幻忘子想起那小媚娃长腿细腰丰胸,却又偏偏天真无邪,稚气未脱的脸蛋,胸中便不由得有股邪火在熊熊燃烧,说不出的心痒难忍。当下禁不住回过头来,向杨玄感躺在里面养伤的厢房方向连连冷笑,暗道:“你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女人不过如衣服,居然就犯得着为那小淫娃连自己性命也不要?嘿,别说道爷炼不成九转金丹,即使炼成了,也是道爷自己享用,哪里会拿出来便宜了你?”
正在愤愤不平之际,忽然微风吹拂,乌云飘动,清冷月光自夜幕上投射而下,一下子将整片院落都照得亮堂堂地。犹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瞬间,有道迅捷如鬼魅的身影从墙头处乍闪而过,轻飘飘落入了院内,随即如乳燕投林,从窗子中笔直钻入厢房。幻忘子心中当场“喀噔~”地大跳两下,暗暗惊道:“好高明的轻功!相爷府中,什么时候竟然多了这样一位高手?哎哟不好,大公子!”
幻忘子毕竟是越国公府的下属。即使再看不起杨玄感也好,也始终护主有责,假若眼看着有来历不明的人随便闯进杨家大公子的屋子却袖手旁观,那么事发之后,这越国公府他是别想能够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