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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我忽然彻悟,几乎脱口说出,“不是我聪明,而是设局之人聪明,他给归海·月明留了一线生机,只看归海·月明身边的人能否抓住。”
“小女子愚昧,不知王上说的是什么意思。”我重重叩首,在蓝王这种真正的智者面前,唯有装糊涂,绝对不能卖弄小聪明。
“哦……”蓝王也不追究,淡然道:“归海·云开抛弃你,带着清韵走了,你为何还甘受人间酷刑,替他弟弟鸣冤?”
我谨慎的道:“如王上所言,是夫君带走了清韵郡主,和小叔没有关系,所以小女才要为小叔鸣冤,因为他的确冤枉。”
蓝王目光如炬,“你是说归海·月明没有帮助归海·云开拐带清韵?”
我步步为营,“小叔说没有,而小女相信他。”
蓝王紧迫不放,“口说无凭,你相信他,可孤如何能相信他?”
我道:“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小叔是帮凶,王上圣明,必不会赞同屈打成招。”
“赞同?”蓝王一点即透,皱眉道:“归海·月明被用刑了吗?”
机不可失,我呜咽道:“重刑加身,伤重露骨。”
蓝王拍案,怒喝道:“大胆!”
我忙顿首,道:“小女不敢说谎,王上提来小叔一见便知。”
“孤不是说你,谅你也不敢……”蓝王摇头,微微沉吟道:“你先回去养伤,随时等候传唤,此案孤定会彻查,必不让无辜者蒙冤。”
“王上圣明,小女感激涕零。”我大喜叩首,却还是不放心的小声问道:“那……小叔明天不会被斩首示众了吧?”
“这个自然。”蓝王一扫我因跪得太久,腿上又冒出的星星血迹,微微莞尔道:“否则你这钉板岂不是白滚了?”
我早已痛得不行,全靠毅力硬撑着,此时一口气松下来,几乎软倒,四肢着地才又勉强跪好,大拍马屁道:“王上圣明,是小女之福,百姓之福,蓝国之福。”
蓝王目注于我,缓缓点头道:“你倒是会说话……”
我前世嗜爱看野史,上面常有各式昏君莫名其妙就看上那个女子,然后便收进宫中荼毒的事,因此忙见好就收,叩首请辞,道:“王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女告退。”
蓝王微微颔首,“下去吧。”
我再叩首谢恩,才颤巍巍的爬起来,勉强捱到殿门外,便实在撑不住了,一个趔趄几乎没摔下石阶,多亏横下里伸出一条手臂,一把揽住我的纤腰。
“啊啊啊,痛,好痛……”我身上全是钉孔,直撞上个胸膛,几乎没痛死。
“哈,真是你?”揽住我的人眸含烟云风姿倾世,嘴巴却臭得很,“谁叫你自己去滚钉板,痛死活该!”
☆、094 粉墨
“哈,真是你?”揽住我的人眸含烟云风姿倾世,嘴巴却臭得很,“谁叫你自己去滚钉板,痛死活该!”
“三王子?”我暗暗皱眉,却不敢表现出来,忙推开他,颤巍巍的站好,低眉顺目的屈膝行礼道:“琥珀见过三殿下,殿下安康。”
暮霭·深蓝冷哼,用世间罕有的美妙声音,说着无比欠揍的话,“没有人教过你,进宫不能行简礼么?”
“哦……”我看了看因跪得太久,而又染满鲜血的裤管,隐忍的道:“是琥珀疏忽了,这就大礼参拜。”此时不宜生事,一切以救出归海·月明优先。
“哼,看你那满腿的血,别跪脏了地面,省了吧……”暮霭·深蓝双臂环抱,满眼嫌弃的道:“上次跳河喂鳄怪,这回跑去滚钉板,你要是真活腻歪了,不能低调点在家里关上门自杀么?”
大概是药劲过了,我身上火烧火燎般的痛,本就站得很勉强,闻言气的几乎没一头栽下石阶。听说暮霭·深蓝才16岁,我告诫自己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深吸两口气,挂上甜美笑容,“殿下说得是,琥珀受教了,这就回去闭门思过……”才要告辞赶紧离开这个瘟神,却猛然想起一事,不禁脱口道:“殿下能见到王太后么?”
暮霭·深蓝微愣,“自然能,不过也不经常见……”孩子气的左右看了看,小声哼道:“太后不喜欢我,而我也不喜欢她。”老人都喜欢长子嫡孙,他是蓝王从外面抱回来的私生子,没有母亲,血统不够纯正,不被待见也属正常。
我皱眉,呐呐的道:“这样哦,那……那您能不能去见一见王太后……”蓝王虽说会重审,但结果还未知,多一层保险总是好的。
暮霭·深蓝不解的道:“见太后做什么?”
我忙把太后每年生辰都要穿七色绣衣的事告诉他,说要是把归海·月明杀了,太后以后就再没七色绣衣穿,请他在太后面前提个醒,也许能对归海·月明有帮助。
“哦……”暮霭·深蓝盯着我,慢吞吞的道:“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我大喜,道:“多谢殿下……”
他却话锋一转,“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已经救过你一命,再不欠你什么了。”高高昂起小头颅,神气活现的便要走。
我不管不顾的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声下气的恳求道:“只要殿下肯传话给太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虽然不明白他欠过我什么,但此时管不得旧账,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暮霭·深蓝稍稍侧头,用眼尾瞟我,“真的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用力点头,坚定的道:“嗯嗯,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
“除了死,你还会别的不?”暮霭·深蓝翻白眼,却完全无损美丽,即使轻纱遮面,仍然秀色无边。
我顺从的道:“不死不死,您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一时半会想不到,先欠着吧。”暮霭·深蓝微微皱眉,“等我有需求再说,到时你可不要反悔。”
我竖掌向天,发誓道:“殿下放心,我若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果然除了死,再不会别的了……”暮霭·深蓝啧啧摇头,嗤之以鼻的道:“不过死法有千万种,我觉得你最适合笨死,否则都侮辱了那个死法。”再不理我,转身大步而去。
“先别走呀……”我顾不得生气,急声追问道:“您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果然笨死了!”暮霭·深蓝却只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过大殿,走得踪影皆无。
“……”我一边往宫外走,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回想他说什么不欠我的了,可我想破头也想不起来和他有过什么交集。说他讨厌我吧,又曾甘冒暴露血统不纯正的危险救过我,说他喜欢我吧,又句句带刺,态度恶劣满眼嫌弃。
小六和伶舟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见我出来,一起欢喜迎前。我已是强弩之末,硬撑着时还好,看见他们,不觉松了口气,立时便支持不住,软到在小六怀里。
“小姐,小姐您还好吧……”小六惊叫,急忙抱住我。
“哎呀,真可怜……”
“就是她么?是个美人哪……”人类向来是非,我滚钉板告御状之事已经传遍蓝都,不少百姓自发的围在宫门前,等着看我这个传说。
“咦,是你?”人群中突然传来把熟悉的声音,磁性中透着莫名的诱惑,好似标志一般,除了风流鬼迦旃再无别人。
我循声望去,一眼便看见了一身锦衣风流倜傥,如鹤立鸡群般的站在人群中的迦旃。我不想惹麻烦,假作未见的收回眸光,低声吩咐小六快走。为我准备的轿子就在几步之外,我打算直接钻进去闪人。
迦旃却明显不配合,衣袂飘飞行云流水般走至我身前,上下打量我狼狈的样子,啧啧称奇道:“我原本还不太相信,竟然真的是你。”
我见躲不过,干脆回嘴道:“你都能抛下美人来看热闹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去滚钉板?”
“还好……”他抬手摸下巴,笑容可恶却赏心悦目,“还是那么牙尖齿利,看来没什么大碍。”
“大碍得很……”我已在伶舟小六的搀扶下走至轿前,一边颤巍巍的努力往轿子里面钻,一边哀哀叫道:“我全身没有一处不痛,你行行好,从那里来回那里去,就放过我吧。”
“好吧,看你怪可怜见的,今天就暂且饶了你……”他倒潇洒,一笑作罢,才回身要走,又转头扔给我一个小瓷瓶,“疗伤圣药,续骨生肌,拿去用吧。”
“你有这么好心?”我愕然接住,只见瓷瓶晶莹剔透宛若美玉,气味更是如兰似麝直透心肺,不用打开来看,便知绝非凡品。虽然的确是好药,可我却不想欠迦旃人情,欲要还给他,他却已经走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一路再无事,回到通源恒,除了归海夫人外,所有人都跑出来接我,把我当做英雄般的迎了进去,弄得我反而很不好意思。
我又痛又累,回房后便扑倒在床上,任凭小六和两个小丫鬟帮我擦洗敷药,自己却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听见房中有响动,茫然张开眼睛,却见一片黑暗,原来已经夜幕降临。
“谁?”我动物本能般的望向窗边,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逆光站在那里,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我。
我叹息,“归海·云开,是你么?”
那人静默片刻,慢慢走向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声音低沉,正是失踪的归海·云开。
我已有心理准备,并不诧异,淡然道:“你逼归海夫人签合同那日已经有点怀疑,今天在王宫中突然顿悟。”
“顿悟?”归海·云开在我床前站定,浓眉紧皱的打量我,道:“什么原因使你顿悟?”
“你的局设得天衣无缝,却特意给小叔留了一线生机。”
“我没有……”他反驳的声音干涩无力。
“哦,是么?”我笑笑道:“那女尸手臂上的朱砂痣都和清韵郡主的一模一样,我不信你会疏漏掉她生育过这么大的破绽,除非……”
“别说了!”他低喝道:“我便是有意为之,也不是让你去滚钉板,你强出什么头,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我马上反应过来,“你是想要归海夫人去滚钉板?”
归海·云开冷哼,“她既然不肯跟她儿子易命,那么……”
“还不够么?收手吧。”我叹息,道:“她已经自杀了一次,现在话都说不出来,骤然老了数十岁,也算没了半条命。再说她最珍视的老宅和珍宝坊都已被你拿去,宝贝儿子亦被折磨得皮开肉绽不成人形,何必非得置她于死地呢?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难道你真要害死小叔不成?他是你的亲弟弟呀,而且他那么喜欢你,即使猜到了真相也不肯说出来,否则最起码可以尝试翻案……”
“有大王子坐镇,那那么容易翻案。”归海·云开冷哼,声音却有些颤抖,“月明……他,他知道是我了么?”
“他说物归原主,可以解脱了。”我点头,“当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回想应该就是已经猜到是你了。”
“嗯……”归海·云开点头,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自豪,“他自小就聪明,三岁习文,五岁练武,那时我老觉得他不正常,叫他小怪物,可他却总是喜欢粘着我……”
我摇头,叹道:“看来不仅是小叔喜欢你,原来你也是真心喜欢他,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收手?留些情分,以后还可相见。”
归海·云开迟疑,“可是……我恨她……”
“我知道。”我点头,“但你不能用牺牲掉小叔的方法来伤害她,杀敌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