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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会的……”郑娘捧着纸,泪如雨下,“陛下不会不明事理,一切都是沈兰陵拖累所至,害你落至如今的地步。我这就去面圣呈情,我去找陆令萱,她答应过我,不为难我们,她答应过我的,她的话陛下一定会听……你等我,你等我回来救你,就知谁是真心?!不是沈兰陵,是我,是我……”突然来了精神,一会哭一会笑,疯癫炽狂,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鬼面人仲怔良久,好不叹息,缓缓想从椅子上起身,却力不从心,一口鲜血再次喷出……不行,毒发前,一定要、一定要……目光看向案上一盏未熄的蜡烛……再次挣扎起身,慢慢挪过去,一点……一点……还差一点,眼看就要碰到,却因过长的铠甲绊脚,猛然撞翻桌案,重重摔倒于地,再也爬不起来……再想够……也力不从心……
一双素白的长手捡起之前郑娘遗落的纸稿……一双描金的黑靴出现在即将闭合的眼前……
一副温暖有力的臂膀将沉重的铠甲和铠甲中包裹的人一并扶起。……双目发黑,下一刻却又突然一阵轻松,沉重的鬼面头盔被摘下,缓缓睁开无力的双眸,却被眼前人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你……你怎么会这里?!”
“沈兰陵,你又把我骗得好苦!”一字一句切齿道。来人双目痛红,满面悲愤,正是兰陵王高长恭!
“我……你……”一时情急,气血翻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倒去。
长恭一把抱住,慌道:“兰陵?你……喝了鸩酒?我还是来晚一步!”目红滴血,悔不当初。
“走、赶紧走!”我来不及解释太多,用尽力气推他,“他们很可能还在外面守着,看到你的话,一切都白费了!”
“所以兰陵想焚屋?!不但替我死,还要湮灭一切证据!”进门时,他见我正在够烛火……即明白我的意图。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了,我点点头,只道:“快走,快走!往后佑佑就靠你一人保护了!”
男儿泪滴,长恭摇摇头,弯腰将我靠坐怀中,瞬间一股暖流透过铠甲传入:“往哪走?这是我的家,我的命运本就该终结于此……不是吗?”
“你……”费尽心思隐瞒的事情,他怎么会……肯定是宋文扬没守住秘密!心中哀叹,错信良人啊!
“还用旁人告知吗?”岂料长恭说:“我与兰陵共患难,夫妻同心,你当真以为我一无觉察?……谒见昏君之前,兰陵就对昏君成见颇深,要我处处提防。又怕我军威过高,不惜以身捣乱,还亲手扔了宇文邕的和书,不都是因为担心朝堂忌恨吗?每次出征,兰陵虽有不舍,却无惊恐,反倒进宫上朝、面圣,每每都令兰陵如临大敌,全身戒备,言辞紧张……可能兰陵并不自觉,在我眼中却是天差地别!兰陵还特别嘱咐我不能食用宫里的东西,尤其不能喝水饮酒……我心下便有所领悟……”
长恭顿了顿,深情地望着我继续道:“兰陵口口声声说不记得我的命运走向,可你对周、陈的形势了若指掌,齐被周灭,杨坚代周建隋,宇文邕何时会死、卒于何疾?韦孝宽寿终几时?甚至段太师何时病故?……就连斛律光……细微到凉风堂都能脱口而出……诸多一切,叫我如何相信兰陵惟不知晓我的命运?惟一的缘故便是,我不得善终于同室宗亲,有能力致我于死地又让兰陵如此害怕宫闱的……惟有高纬一人!兰陵怕我伤心,一直暗自努力变革!你拼死生下佑佑,弥留之际说什么终于改变……不正是为此吗?但凡种种,倘若还要别人来告诉我前后因果,我还配做你的夫婿吗?!”
“……没错!”我噙着眼泪,满满的感动,事到如今也不怕承认,“始终你最懂我,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却为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也怕兰陵担心,兰陵的努力我都看在眼中,怎不动容?我真心愿与兰陵避世相守,奈何……终究来晚一步!”
“不晚!”我摇摇头,“我一早就知你会死在高纬的忌恨下,所以不惜一切想要改变,生佑佑,扳倒陆令萱……直到王氏出现,我见你性情大变……以为真的改变了,心中虽苦倒也庆幸。没想到原来……一切始终没有逃出老天爷的安排,还是走上这条路……”
“我跟王氏毫无瓜葛!”
“我知道!”
“王氏是昏君派来的细作,打探王府的眼线!我已觉察昏君杀心已起……一切不过做给昏君看的一场戏。兰陵体弱,我怕王氏暗施诡计,这才带她随军远离兰陵和佑佑身边。只是……有时兰陵太过‘自以为是’,总是背着我承担一切。本来我也想借此让兰陵灰心放下一切,尽早与师父出关回山,远离危难,我方可放手一搏,却没想到……若能从头,我断不舍得让兰陵误会伤心一分!”
我笑了,“可能身体日渐衰退的缘故,思维、反应比起从前迟钝了很多。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想明白你为什么把冬珠链赏给郑氏?原来后宫平衡争斗分宠的伎俩你也会!王氏以为自己得宠你必然会优先赏赐她,却没料到恩宠旁落,必然迁怒郑氏,从此多了个人敌对,相对我……就安全了,你真是用心良苦!”
“从小便在这样的渲染中成长,所见所闻……又岂会不懂?!只是我与兰陵之间从来无需用此,所以兰陵不知罢了。”
“你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所以我不信你会爱上别人,但一看到你对王氏笑温柔讲话,我就气的发疯,难以冷静思考……直到你们回来!老公,你知不知道看着一块烤糊了的黑烧饼向你卖弄风情,我得花多少力气才能忍住笑?明明出门前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结果这一趟回来,那小脸啊比……阳士深还黑,不但黑还干得起皮长皱纹了,可想这一路是何等的‘风光滋润’!”
长恭一愣,但看着此刻的我,想笑也笑不出来,只是不断注入内力。
“别……别再为我浪费真气。其实生下佑佑那天,我就该血崩而死。是你用自己的命,强留我在世上,所以现在的每一天都是用你的寿命换来的!……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要不是你暖着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就像尸体一样冷?世上也只有你不嫌丑不怕秽地包容我!你不在的这段日子,虽有你师父帮我运功,佑佑陪着我,可你的感觉是没人能代替的,我真的……好想你!”眼泪不断滑落。
“既然如此,兰陵如何忍心一再离弃我?”长恭哽咽。
“我也不想,有的选,我也希望能够守着你和儿子,一生一世不够,生生世世!”鲜血挡不住地顺着嘴角流下。
“兰陵……”长恭收掌为我擦去。
“不要怕,人终将一死,早晚罢了。我的身体早就五痨七伤,你最清楚!老实说,这点鸩毒压根没让我感觉到痛,也没能即刻要了我的命,因为我的身体经络早已麻木到没有痛感了……我不痛……但我死得其所,终于赢了老天一回……鸩酒你没喝,只要你没事,我就赢了老天!只要史官说兰陵王已死,一切宿命都将烟消云散,从此你就自由,只需为自己而活,为儿子而活就、就足够了……”
“兰陵又狠心了,你明知我没有你,根本无法开怀!”
“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我把佑佑留给你了!他是咱们的儿子,有他陪着你,你不会再感到孤单!……我会守在黄泉等你再陪儿子三十年后下来找我,咱们携手投胎,下辈子还做夫妻!”
长恭抹抹去眼泪,摇头:“兰陵又在骗我!陵自己从不信什么轮回转世,居然还拿这个来劝我?!我上你当太多,不想再等三十年后发觉又被骗,到时我该如何找你?这三十年的相思煎熬,又是一场空?所以……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求同日赴死!”
说着暂时离开我,捡起地上的蜡烛,点然屋内的帘幔……
“你……这是做什么?”我心颤,不要啊……“你快走!我做这么多为的什么,你还不明白吗?当年的誓言你忘了吗?要当我的人,就得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要你走……马上走……”
长恭握着我的手,扯出胸口的玉佩,“我对兰陵的承诺一字一句从未忘怀,可我也记得兰陵不止一次背信弃义丢下我,所以这一回我也要悖逆你一次!我要留在兰陵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兰陵再也找不到借口支开我!要生一起生,要死……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你……”我泣不成声。
“进门之前,我已暗中解决赵胜,再也不能助纣为虐!但凡对兰陵存心不良之人,我绝不再姑息。还有王氏,本想弃于半途,没想到她宁愿委身红帐,也不肯离开,看来昏君对她下的是死令。她竟又随军回来了!”
“我特意让她住在郑氏的隔壁,也是成全你的意图。如今兰陵王府大劫,总该识时务离去了!”
“不管有无离去,此刻谁再敢打扰妨碍我们相聚,本王见一个杀一个!”
“你知道我最怕见你双手染血,我穿越千难万阻留在你身边就是希望你幸福。而眼下我最希望的是你能活下去!”
“兰陵!”
“长恭,能不能帮我卸去这身铠甲,太重了,捂得我透不过气,动也动不了,想抱抱你也不行!现在我总算体会到你带兵打仗的辛苦,夏天想不中暑都难,你受苦了!”
“不苦,幼时才苦,若无兰陵相护……所以现在这点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这身铠甲本来就是他的,他比我熟练多了!
“你看我,为了扮你,特意加了两件中衣和三件棉袄,才能撑起你的铠甲,又垫高了靴子……但还是学不出你威严,我怕露馅,所以由始至终坐在那里,不敢出声!还有,为了配合你的武艺高强,我特意让人事先把房梁、窗户、桌椅锯断,关键时刻背光一拉绳索……真把他们骗倒,效果就跟你发怒时一样。长恭,我是不是很厉害,咳……”又是一缕血柱……长恭一手擦去,一手将最后一件铠甲剥离扔远,打横将我抱进内室,放在床上。
外屋火势渐大,长恭将房门锁上,又坐回床沿为我运功疗伤。
“不必了,”我气若游丝:“真的不必了。我就是想让你看看现在的我油尽灯枯……与死人无异的模样。”举起皮包骨头的手腕,“连你师父都知道回天无力,才肯配合我的计划,把生机留给你们能活下去的人!就算我不死在这里,也撑不了几天的!”
“师父乃方外之人,不懂情感。如何知晓我若失去兰陵,生不如死的滋味!我既已决定共赴生死,空留这些内力做什么?兰陵既知我不易,就该闭上眼睛,莫再多言!能多做一刻的夫妻,多一刻的相守也是好的……”又是一股暖流,绵延不断,从背而入……
没用的,明知无用,还……这就是我的傻肃肃,从来没变过。我缓缓转过身,将他紧紧抱住,又被他紧紧抱住……
“我不敢奢望死前还能见到你……真好!”心满意足道,“我从小没你那么苦,却也尝尽孤独,少年丧父,母亲改嫁,我独……独自完成学业,又独自工作、生活,原以为这辈子就样了!没想到……老天让我遇见你,给我这么幸福美好的一切,如今要走了,还能死在你怀中,老天待我真的不薄!”
顿了顿,我继续道:“高纬一心想杀你,我无力劝阻,只能骗他,我说……让我来杀你!当时我就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