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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红十系列-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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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犯罪,但罪与罪不同,惩治的手段也不同。欠债还钱,杀人抵命,抓住真凶,给予应有

的制裁,才能体现法律的公正与威严。错了,将搭进另一条不该搭进的性命,给法律抹黑,

使正义受辱。那耻辱很难洗雪。不可复制的人命啊,人命关天!

    再说,张明没道理同时买两双同牌子的鞋。

    再试着由侦查员旁敲侧击讲那个命案。敲山震虎,张明跳起来了!盗窃我承认,杀人我

不敢!别说杀人,房间里有人,我都会逃的。何况我盗窃从不带匕首。

    怎么解释窗栅栏上的痕迹与你家搜出的管子相同?

    张明沉默了片刻,说,我有个师傅,也有双狄爱多那鞋子,我们两个一天买来的,我先

买,他看到好,也去买了一双。他和我身高差不多,鞋子也穿同码的。也有这样的工具,我

的这个还是他教我做的。我们原先一起作生活,5月份,因为分东西有了意见,不开心,不

开心就不要一起做,我们分手了。再往后都是各做各的。他盗窃有时带匕首。

    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陈东强。

    是“假做真时真亦假”?还是“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没有桂花油”?

    抓陈东强。

    六、窗口的灯光闪了一下

    当晚8点,一队警员赶往中原路小区——陈东强的住地。打听清楚,此地只住他一人。

    屋门口窥窥,没有动静,窗口也没有灯光。人不在。还是老主意:张网守候。

    两种可能,一种他在家,一种还没回来。无论哪种可能,情况不明,不能贸然行事。

等,等他个河清海晏、水落石出。

    9点、10点、11点……警员们留神新村的几个出入口已人影稀疏,仍不见陈东强露

头。

    11点30分,一直盯着他家窗口的侦查员发现屋里灯光闪了一下,又灭了——屋里有

人,他在家!(后来才知道,当晚陈东强发烧早早睡下。拉灯是因为Call机响,他看看是

谁呼他,发现是欠钱的债主,不理,又把灯拉灭。没想到躲得了钱债,躲不了命债。灯光把

警察这大债主引来。)

    警察冲上楼,敲门,陈东强只当是债主,依旧不理。警察把门撞开,扭住昏昏欲睡的陈

东强,铐牢他。当场从他家搜出一模一样的撬窗栅工具——一尺多长开槽口的管子、狄爱多

那旅游鞋,经检验比对,与6.14吴兴公寓案现场的鞋印相同。

    人证物证俱在,陈东强扛不住,招了。

    6月14日下午,陈东强骑车来到吴兴公寓,一个多月前,他和张明在该大院2号楼干

过一票,盗窃一户装修好还未迁入人家,得手钱财价值两万多元。他记得这大院防范很松,

进去出来均无人询问。他是用那户人家走道外一截管子撬的窗栅栏,用后感觉比其他工具好

使,但还不够趁手。后来他又请工匠把那管子一端开槽,再往后用新工具作案,感觉如鱼得

水。

    14日下午2点他来到吴兴大院1号楼,从楼梯一层层向上寻找作案目标,到了30层,

他发觉四边走道只有林祥家走道和家门上没安铁门,厨房窗户还是开着的。选中这家下手!

据他交待,事先他按过门铃,也敲过门的,没有反响,确定里边没人,遂用改制的铁管撬窗

栅栏。等他进了厨房间,又进了卧室,发现床上睡着人时,吓了一跳,急忙退身厨房间——

此时他若由原路退出,中止作恶行为,便不会有以后的血案发生。可是他没有,可惜没有。

他取了匕首,锋快的刃面壮了他的胆,恶向胆边生。他边搜翻财物边往卧室走,没有想到抽

屉里、橱柜里,一点值钱物也没有翻出来。他不甘心,仍旧朝里走,已经走到阿珍睡着的床

边,他居然胆大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吱,那不高档的抽屉不合时宜地响了,他看见里边

的警帽,误以为是保安的帽子,此时阿珍被惊醒(采访时,我真希望阿珍永远睡着,睡到陈

东强走了再醒,那么顶多丢失一条红塔山香烟,而不是一条性命;但我又想到,不是此案上

流血,或许就是彼案上,既然他带着嗜血的凶器盗窃,那凶器总有一天会扑向阻挡作恶的对

象饮血),出于本能,她大声喊叫,陈东强扑过来威逼,阿珍依旧高喊“有贼”,陈东强的

匕首落了下去——往下是一场血腥的搏斗!后来匕首刺戳的次数多了,刃面弯曲,留下尤法

医尸体检验上的特殊伤痕:创缘不平整,有两个皮瓣形成……符合前端分叉状不规则样物体

刺戳所致。

    (尤法医后来对记者说,可惜那把匕首随预审走了,不然留下来,可做以后分析创口的

参照。)

    阿珍倒在地上不动,也不喊了。

    陈东强杀了人,没忘记将那条带血的红塔山拿走,他从撬坏的窗口原路退出,沿消防楼

梯走下底楼。此时大约下午3点一刻。阳光灿灿,油绿的树叶晒得打蔫。唯蝉鸣高亢。据他

后来交待,底楼有人,门房也有人。可是跟无人一样,他坦坦然骑车出了大门,像施了魔

法,后来警方调查访问竟无一人有看见过他的记忆。

    我看了审讯他的录像,震惊他在交待血腥罪行时的轻松,他时而面带微笑,时而做困惑

状,时而拿一张大纸对角折叠替代那个匕首刺刺戳戳。说到杀人理由,他讲得简单:她喊叫

嘛,老叫……

    陈东强交待了他先后在徐汇、虹口、黄浦、杨浦、浦东等地撬窃作案的多起犯罪事实,

还交待了两名同伙。警方派员迅速将两人抓捕归案。距发案127个小时,此案告破,这次是

真地破了。

    最后48小时,专案组成员无一阖眼,破案期间,正逢学校期终考试,专案组成员不少

是孩子父亲,但无一人离岗请假,甚至无一人正常下班。

    陈东强被押到预审处看守所时,一向冷静的预审员们都出来看,要看看杀害预审民警家

属的凶手什么样,感谢刑警办了个漂亮的案子。据说在气温高达38度的日子里,陈东强在

预审处交待了匕首的去向——丢进某处垃圾箱里,遂派人把接收该垃圾箱的垃圾站翻了个底

朝天,那把匕首翻出来。此案彻底告结。

    徐林生高工荣立三等功。他不在意那个功,他正就此案由工具痕迹突破和他的同事们探

讨,以后如何在扎实的现场取证基础上,超越常规工具,大胆想象……


 


    

            

白鹿书院…兵布钻石楼

兵布钻石楼

    ——记95;1;1宾馆杀人抢劫案

    在相当一部分人不信科学信菩萨的年代,他未能免俗。

    由于近年来在国内外奔走,在股市里搏击,不平静与不平常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忙碌

中度日,日子过得特别快。最热季节里的一天,他隔着证券交易所的玻璃墙,看窗外的人

群,熙熙攘攘如蝇如蚁,脸上的表情大同小异——一奔柴米油盐为房子票子;再回头看室内

仰望股票显示屏的一张张脸,怎么也都像出自一个化妆师的手艺——渴望发财发大财目光炯

炯。

    当天是7月8日,按说是不错的日子,七、八——期望着发,可整体低迷的股市并不如

多数人期望地发起来,依旧是烂泥一摊扶不上墙。好在他做得早,看盘操盘脑子蛮灵光。个

股稍涨就抛,大跌再买进,稍涨再抛,居然在多数人只赔不赚时,稳稳坐进了大户室,当

天,他小发一笔收手不做了。面对室内室外芸芸众生,他有了一种高居人上的满足。

    望着墙上的日历,他突然想起,今天是他30岁生日!怎么赚钱赚得连生日都忘了?而

且是30而立的大生日,钱迷心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做了不做了,一星期收手不再

做,好好歇歇,静心想想,想想前三十年,后三十年,找个老和尚看看相,好好调理一阵,

再说。

    他并没有马上找到老和尚,而是拖到黄叶满地的初冬;他也没到哪个名山大川求佛访

仙,而是在股友的指点下,找了一位据说蛮灵的陈大师。他并没一上来就问契阔穷达,而是

让大师给他看看身体如何,有无疾病?

    陈大师稍加端详,问他清早排尿是否细而断续,时间比较漫长?问他晚上是否觉睡得不

安稳,一夜总要醒好几次?他想了想,觉得对路,遂问陈大师怎样调理。大师给他在纸上划

了一张方子,无非几味有益无害的中药:构粑、莲芯、西洋参、六味安神丸。他把方子好生

叠起揣进口袋,迟疑着还想问些什么。

    大师不愧为大师,要他但问无妨。

    他说他今年30岁了,三十而立,请大师给他看看命相如何。

    陈大师这回把他好生看了一阵,沉吟良久,面无表情他说,你今年前半年还可以,命旺

财旺。

    那后半年呢?他问。

    后半年不太好。

    他吓了一跳,问怎么个不好法?

    看你印堂间有股煞气,后半年恐有血光之灾降临。

    他愣怔片刻,信了怕了。求大师指点个避灾的方子。

    陈大师想想,说,你住的地方不好,像汪洋大海中的孤舟,下不了锚舵,也无岸礁依

托,浪大势必翻船。换个地方住住。

    他诚惶诚恐地谢过大师,递过一份不菲的礼金。

    这一年往后的日子,他一直没回自己家住,自己那个破家也真没什么住头,三天两头改

换住所,找他成了一件挺困难的事情。捱到本年度最后一天,1994年12月31日中午,他

住进上海市中心一座五星级饭店,为了最后一天避灾,也为了有个像样的地方迎接海外飞

鸿。

    他小小年纪居然也相信命啊运啊那一套!

    或许命运对他和他的同代朋友是有些特殊。上海电视台制作过一部电视连续剧《孽

债》,讲几个云南知青子女到上海找自己亲生父母的故事。据说上海做过知青的中年人的形

象为此大大受损。不少人戏问他们:可在天南地北留下过孽债?“孽债”一词已成为不和父

母在一起过日子的知青子女的代名词。

    他和他的朋友就是所谓的“孽债”。父母当知青多年,又就业回城,只是回不到出生、

上学的故乡都市,回不到上海,那一份融化在血液中的思乡之情怎能一斩就断?为了孩子的

教育和前途,父母亲纷纷把他她们送回姥姥家或奶奶家,先上学,后就业。

    这又是一个不算小的社会问题。隔代教育要么溺爱,要么放纵,要么不管也不会管。而

知青子女从相对艰苦的边疆来到中国第一大都市上海,又正值心理极不稳定的青春期,会有

什么事情发生?

    好与坏,不好不坏……

    可能穷尽一般人的想象,可能黯淡所有的文学艺术……

    什么都可能发生。

    我的采访是在事情结束后的一年半,当事人都已不在人世,所以我无法了解更多。无法

了解这些返城知青子女的生活经历和心路历程。只听说本案中一名知青子女也找人看过相,

那个看相人从他名字的笔划中算出会有灾祸临头。叫他改一个名字,躲过预示着灾难的笔

划。

    于是他信了,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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