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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迎亲的人众跟前。早有两名壮汉抢上前来,欲待拉住驴子,以免冲撞花轿。杨过皮鞭挥处,卷住了二人手臂,一提一放,登时将二人摔在路旁,向陆无双道:“我要扮新官人啦。”身子前探,右手伸出,已将骑在一匹白马上的新郎提将过。
那新郎十七八岁年纪,全身新衣,头戴金花,突然被杨过抓住,吓得魂不附体。杨过举起他身子向上拋掷,待他飞上丈余,再跌下来时,在众人惊呼声中伸手接住。迎亲的共有三十来人,半数倒是身长力壮的关西大汉,见他如此本领,新郎又落入他手中,那敢上前动手?一个老者见事多了,料得大盗拦路行劫,抢上前来唱个肥喏,说道:“大王请饶了新官人。大王要多少盘缠使用,大家尽可商量。”杨过向陆无双笑道:“媳妇儿,怎幺他叫我大王?我又不姓王?我瞧他比我还傻。”陆无双道:“别瞎缠啦,我好似听到了师父花驴上的铃子声响。”
杨过一惊,侧耳静听,果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铃声,心想:“她来得好快啊。”说道:“铃子?甚幺铃子?是卖糖的幺?那好极啦,咱们买糖吃。”转头向那老者道:“你们全都听我的话,就放了他,要不然……”说着又将新郎往空中上拋。那新郎吓得哇哇大叫,哭将起来。那老者只是作揖,道:“全凭大王吩咐。”杨过指着陆无双道:“她是我媳妇儿,她见你们玩拜天地成亲,很是有趣,也要来玩玩……”陆无双斥道:“傻蛋,你说甚幺?”
杨过不去理她,说道:“你们快把新娘子的衣服给她穿上,我就扮新官人玩儿。”
儿童戏耍,原是常有假扮新官人、新娘子拜天地成亲之事,普天下皆然,不足为异。但万料不到一个拦路行劫的大盗忽然要闹这玩意,众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看二人时,一个是弱冠少年,一个是妙龄少女,说是一对夫妻,倒也相像。众人正没做理会处,杨过听金铃之声渐近,跃下驴背,将新郎横放驴子鞍头,让陆无双守住了,自行到花轿跟前,掀开轿门,拉了新娘出来。
那新娘吓得尖声大叫,脸上兜着红布,不知外面出了甚幺事。杨过伸手拉下她脸上红布,但见她脸如满月,一副福相,笑道:“新娘子美得紧啊。”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摸。新娘子吓得呆了,反而不敢作声。杨过左手提起新娘,叫道:“若要我饶她性命,快给我媳妇儿换上新娘打扮。”
陆无双耳听得师父花驴的鸾铃声越来越近,向杨过横了一眼,心道:“这傻蛋不知天高地厚,这当口还说笑话。”但听迎亲的老者连声催促:“快,快!快换新郎新娘的衣服。”
送嫁喜娘当即七手八脚的除下了新娘的凤冠霞披、锦衣红裙,替陆无双穿戴。杨过自己动手,将新郎的吉服穿上,对陆无双道:“乖媳妇儿,进花轿去罢。”陆无双叫新娘先进花轿,自己坐在她身上,这才放下轿帷。
杨过看了看脚下草鞋,铃声却已响到山角之处,叫道:“回头向东南方走,快吹吹打打!
有人若来查问,别说见到我们。”抢下新郎脚下的新鞋,自己换上,纵身跃上白马,与骑在驴背上的新郎并肩而行。众人见新夫妇都落入了强人手中,那敢违抗,锁吶锣钹,一齐响起。
花轿转过头来,只行得十来丈,后面鸾铃声急,两匹花驴踏着快步,追了上来。陆无双在轿中听到铃响,心想能否脱却大难,便在此一瞬之间了,一颗心怦怦急跳,倾听轿外动静。杨过装作害羞,低头瞧着马颈,只听得洪凌波叫道:“喂,瞧见一个跛脚姑娘走过没有?”迎亲队中的老者说道:“没……没有啊?”洪凌波再问:“有没见一个年轻女子骑了牲口经过?”那老者仍道:“没有。”师徒俩纵驴从迎亲人众身旁掠过,急驰而去。
过不多时,李洪二人兜过驴头,重行回转。李莫愁拂尘挥出,卷住轿帷一拉,嗤的一声,轿帷撕下了半截。杨过大惊,跃马近前,只待她拂尘二次挥出,立时便要出手救人,那知李莫愁向轿中瞧了一眼,笑道:“新娘子挺有福气呀。”抬头向杨过道:“小子,你运气不小。”杨过低下了头,那敢与她照面,但听蹄声答答,二人竟自去了。
杨过大奇:“怎幺她竟然放过了陆姑娘?”向轿中张去,但见那新娘吓得面如土色,簌簌发抖,陆无双竟已不知去向。杨过更奇,叫道:“哎唷,我的媳妇儿呢?”陆无双笑道:“我不见啦。”但见新娘裙子一动,陆无双钻了出来,原来她低身躲在新娘裙下。她知师父行事素来周密,决不轻易放过任何处所,料知她必定去后复来,便即躲了起来。
杨过道:“你安安稳稳的做新娘子罢,坐花轿比骑驴子舒服。”
陆无双点了点头 ,对新娘道:“你挤得我好生气闷,快给我出去。”新娘无奈,只得出轿,骑在陆无双先前所乘的驴上。新娘和新郎从未见过面,此时新郎见新娘肥肥白白,颇有几分珠圆玉润;新娘偷看新郎,倒也五官端正。二人心下窃喜。
一行人行出二十来里,眼见天色渐渐晚了。那老者不住向杨过哀求放人,以免误了拜天地的吉期。杨过斥道:“你啰唆甚幺?”
一句话刚出口,忽然路边人影一闪,两个人快步奔入树林。杨过心下起疑,追了下去,依稀见到二人背影,衣衫褴褛,却是化子打扮。杨过勒住了马,心想:“莫非丐帮已瞧出了蹊跷,又在前边伏下人手?事已如此,只得向前直闯。”
不久花轿抬到,陆无双从破帷里探出头来,问道:“瞧见了甚幺?”杨过道:“花轿帷子破了,你脸上又不兜红布。做新娘子嘛,总须哭哭啼啼,就算心里一百个想嫁人,也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喊爹叫娘,不肯出门。天下那有你这般不怕丑的新娘子?”
陆无双听他话中之意,似乎自己行藏已让人瞧破,只轻轻骂了声“傻蛋”,不再言语。
又行一阵,前面山路渐渐窄了,一路上岭,崎岖难行,迎亲人众早疲累不堪,但生怕惹恼了杨过,没一个敢吐半句怨言。
上得岭后,众人休息半晌,才抬起花轿又行,二更时分,到了一个市镇,杨过才放迎亲人众脱身。众人只道这番为大盗所掳,扣押勒赎自为意料中事,多半还要大吃苦头,岂知那大盗当真只玩玩假扮新郎新娘,就此了事,实是意外之喜,不禁对杨过千恩万谢。
随伴的喜娘更加口彩连篇:“大王和压寨娘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多生几位小大王!”
只惹得杨过哈哈大笑,赏了她一锭银子。陆无双又羞又嗔。
杨过与陆无双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叫了饭菜,正坐下吃饭,忽见门口人影一闪,有人探头进来,见到杨陆二人,立即缩头转身。杨过见情势有异,追到门口,见院子中站着两人,正是在豺狼谷中与陆无双相斗的申志凡与姬清虚。二道拔出长剑,纵身扑上。杨过心想:“你们找我晦气干幺?想自讨苦吃?”两个道士扑近,却侧身掠过,奔入大堂,抢向陆无双。就在此时,蓦地里传来叮玲、叮玲一阵铃响。
铃声突如其来,待得入耳,已在近处,两名道士脸色大变,互相瞧了一眼,急忙退向西首第一间房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再也不出来了。杨过心想:“臭道士,多半也吃过那李莫愁的苦头,竟吓成这个样子。”
陆无双低声道:“我师父追到啦,傻蛋,你瞧怎幺办?”杨过道:“怎幺办?躲一躲罢!”
刚伸出手去扶她,铃声斗然在客店门口止住,只听李莫愁的声音道:“你到屋上守住。”
洪凌波答应了,飕的一声,上了屋顶。又听掌柜的说道:“仙姑,你老人家住店……哎唷,我……”噗的一声,仆跌在地,再无声息。他怎知李莫愁最恨别人在她面前提到一个“老”字,何况当面称她为“老人家”。拂尘挥出,差一些便要了掌柜他老人家的老命。她问店小二:“有个跛脚姑娘,住在那里?”那店小二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只说:“我……我……”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李莫愁左足将他踢开,右足踹开西首第一间房的房门,进去查看,那正是申姬二道所住之处。
杨过寻思:“只好从后门溜出去,虽然定会给洪凌波瞧见,却也不用怕她。低声道:“媳妇儿,跟我逃命罢。”陆无双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心想这番如再逃得性命,当真是老天爷太瞧得起啦。
两人刚转过身,东角落里一张方桌旁一个客人站了起来,走近杨陆二人身旁,低声道:“我来设法引开敌人,快想法儿逃走。”这人一直向内坐在暗处,杨陆都没留意他的面貌。他说话之时脸孔向着别处,话刚说完,已走出大门,只见到他的后影。这人身材不高,穿一件宽大的青布长袍。
杨陆二人只对望得一眼,猛听得铃声大振,直向北响去。洪凌波叫道:“师父,有人偷驴子。”黄影一闪,李莫愁从房中跃出,追出门去。陆无双道:“快走!”杨过心想:“李莫愁轻功迅捷无比,立时便能追上此人,转眼又即回来。我背了陆姑娘行走不快,仍难脱身。”灵机一动,闯进了西首第一间房。
只见申志凡与姬清虚坐在炕边,脸上惊惶之色兀自未消,此时片刻也延挨不得,杨过不容二道站起喝问,抢上去手指连挥,将二人点倒,叫道:“媳妇儿,进来。”陆无双走进房来。杨过掩上房门,道:“快脱衣服!”陆无双脸上一红,啐道:“傻蛋,胡说甚幺?”
杨过道:“脱不脱由你,我可要脱了。”除了外衣,随即将申志凡的道袍脱下穿上,又除了他的道冠,戴在自己头上。陆无双登时醒悟,道:“好,咱们扮道士骗过师父。”伸手去解衣钮,脸上又是一红,向姬清虚踢了一脚,道:“闭上眼睛啦,死道士!”姬清虚与申志凡不能转动的只是四肢而非五官,当即闭上眼睛,那敢瞧她?
陆无双又道:“傻蛋,你转过身去,别瞧我换衣。”杨过笑道:“怕甚幺,我给你接骨之时,岂不早瞧过了?”此语一出,登觉太过轻薄无赖,不禁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陆无双秀眉一紧,反手就是一掌。
杨过只消头一侧,立时就轻易避过,但一时失魂落魄,呆呆的出了神,啪的一下,这一记重重击在他的左颊。陆无双万想不到这掌竟会打中,还着实不轻,心下歉然,笑道:“傻蛋,打痛了你幺?谁叫你瞎说八道?”
杨过抚着面颊,笑了一笑,当下转过身去。陆无双换上道袍,笑道:“你瞧!我像不像个小道士?”杨过道:“我瞧不见,不知道。”陆无双道:“转过身来啦。”杨过回过头来,见她身上那件道袍宽宽荡荡,更加显得她身形纤细,正待说话,陆无双忽然低呼一声,指着炕上,只见炕上棉被中探出一个道士头来,正是豺狼谷中给她砍了三根手指的皮清玄。原来他一直便躺在炕上养伤,见陆无双进房,立即缩头进被。杨陆二人忙着换衣,竟没留意。陆无双道:“他……他……”想说“他偷瞧我换衣”却觉不便出口。
就在此时,花驴铃声又起。杨过听过几次,知道花驴已给李莫愁夺回,那青衫客骑驴奔出时铃声杂乱,李莫愁骑驴之时,花驴奔得虽快,铃声却疾徐有致。他一转念间,将皮清玄一把提起,顺手闭住了他的穴道,揭开炕门,将他塞入炕底。北方天寒,冬夜炕底烧火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