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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暗暗吃惊,他亲眼见到这口剑确是从绝情谷中取来,不知那公孙老儿是否在剑锋上喂了毒药?惊疑不定,出招稍缓。其实剑上何尝有毒?杨过想起黄蓉以热茶吓倒霍都,自知武功不是国师敌手,于是乘机以言语扰敌心神,眼见一言生效,当下凝神守御,得空便还一招,总要使他缓不出手来裹伤。国师左臂伤势虽不甚重,但血流不止,便算剑上无毒,时候一长,力气也必大减,心想眼前情势,利在速战,催动双轮,急攻猛打。
杨过知他心意,长剑守得严密异常。国师双轮上的劲力越来越大,猛地里金轮上击,银轮横扫,杨过眼见抵挡不住,纵跃避开。国师撕下衣襟待要裹伤,杨过却又挺剑急刺。
如此来回数次,国师计上心来,待他远跃避开之际,自己同时后跃,跟着银轮掷出,教杨过不得不再向后退,如此两人之间相距远了,待得杨过再度攻上,他已乘这瞬间,将撕下的衣襟在左臂上一绕,包住伤处,又觉伤口只是疼痛,并无麻痒之感,似乎剑上无毒,心中一宽。
就在此时,只听得东南角上呛啷叮当声急作,兵刃相互撞击,杨过放眼望去,见小龙女手舞长剑,正自力战潇湘子与尼摩星两人。潇湘子的哭丧棒在蒙古战阵中给杨过夺去,杨过昏迷中早不知拋在何处,此刻他手中又持一棒,形状与先前所使的相同,只不知其中是否藏有毒砂。杨过心想郭靖夫妇就在下面房中,若为国师发觉,为祸不小,该当将他引得越远越好,但此事必须不露丝毫痕迹,否则弄巧反拙,叫道:“姑姑莫慌,我来助你!”几个纵跃,抢到尼摩星身后,挺剑向他刺去。
国师中了杨过暗算,极为恼怒,但想此行的主旨是刺杀郭靖,这狡童一剑之仇日后再报不迟,纵声大叫:“郭靖郭大侠,老衲来访,你怎地不见客人?”他叫了几声,四下无人答应,只西北方传来一阵阵吆喝呼斗,正是他两个弟子达尔巴和霍都在围攻朱子柳。
见杨过、小龙女与潇湘子、尼摩星一时胜败难分,屋下人声渐杂,却是守城的兵将得知有人进城偷袭,纷纷赶来捉拿奸细。
国师心想这些军士不会高来高去,奈何不了自己,但人手一多,不免碍手碍脚,又高声叫道:“郭靖啊郭靖,枉为你一世英名,何以今日竟做了缩头乌龟?”
他连声叫阵,要激郭靖出来,到后来越骂越厉害,始终不见郭靖影踪,心想:“襄阳数万户人家,怎知他躲在何处?此人甘心受辱,一等养好了伤,再要杀他便难了。”微一沉吟,毒计登生,跃下屋顶,寻到后院的柴草堆,取出火刀火石,纵起火来,东跃西窜,连点了四五处火头,才回到屋顶,心想火势一大,不怕你不从屋里出来。
杨过虽与潇湘子二人接战,但眼光时时望向国师,突见他纵火烧屋,郭靖居室南北两处都冒上了烟焰,心中一惊,险些给尼摩星的铁蛇扫中胸口,急忙缩胸避开,寻思:“郭伯伯受伤沉重,郭伯母临盆在即,这番大火一起,两人若不出屋,必受火困,但如逃出屋来,正撞见金轮贼秃。”料想小龙女虽以一人而敌两大高手,暂且无碍,向潇湘子急刺两剑,跃下屋顶,冒烟突火,来寻郭靖夫妇。
只见黄蓉坐在郭靖床边,窗中一阵阵浓烟冲了进来。郭靖闭目运功,黄蓉双眉微蹙,脸上却神色自若,见杨过进来,只微微一笑。杨过见二人毫不惊慌,心下略定,一转念间,已想到一计,低声道:“我去引开敌人,你快扶郭伯伯去安稳所在暂避。”说着伸手轻轻揭下郭靖头顶帽子,越窗而出。
黄蓉一怔,不知他捣甚幺鬼,见烟火渐渐逼近,伸手扶住郭靖,说道:“咱们换个地方。”
手上刚欲用劲,突然间腹中一阵剧痛,不由得“哎唷”一声,又坐回床边,心中大恨:“小鬼头儿,不迟不早,偏要在这当口出世,那不是存心来害爹娘的命?”她产期本来尚有数日,只因连日惊动胎息,竟催得孩子提前出生了。
杨过一出窗口,见四下里兵卒高声叫嚷,有的提桶救火,有的向屋顶放箭,有的在地下挥动长刀、双脚乱跳的喝骂。他跃向一名灰衣小兵身后,伸手点了他穴道,将郭靖的帽子往他头上一罩,随即将他负在背上,提剑舞动剑花,跃上屋顶。
此时潇湘子、尼摩星双战小龙女,达尔巴、霍都合斗朱子柳,均已大占上风。金轮国师却将两个轮子逼住了郭芙,双轮利口不住在她脸边划来划去,相距不过数寸,不住喝问她父母的所在。郭芙头发散乱,手中长剑的剑头已给金轮砸断,兀自咬紧牙关恶斗,对国师的问话宛似不闻,心中恼怒异常:“大武小武若不去自相残杀,此时我们三人联手,何惧这个贼秃?”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你们两个只管争去,不论是谁胜了,回来只见到我的尸首罢啦!”国师奇道:“你说甚幺?郭靖在那里?”
他正在等郭芙回答,突见杨过负着一人向西北方急逃,他背上那人一动也不动,自是郭靖,当即撇下郭芙,发脚追去。潇湘子、尼摩星、达尔巴、霍都四人见到,也都拋下对手,随后赶去。朱子柳不敢怠慢,追去助杨过护卫郭靖。
杨过上屋之时,奔过小龙女身旁,向她使个眼色,微微一笑,神气诡异。小龙女知他又在使诈,只猜不透他安排下甚幺计策,见敌人势大,放心不下,便要一同追去相助,忽听得屋下“哇哇”几声,传出婴儿啼哭之声。郭芙喜道:“妈妈生了弟弟啦!”一跃下地。
天下女子心理,若知有人生育,必问是男是女,小龙女好奇心不异常人,又想杨过智计多端,这一笑之中似显占上风,且去瞧瞧黄蓉的孩儿再说,跟着进屋。
金轮国师提气急追,距杨过越来越近,心下大喜,暗想:“这一次瞧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见他背负那人头上帽子正是郭靖昨日所戴,自是郭靖无疑。
杨过所学的古墓派轻功可说天下无双,虽背上负人,但想到多走一步,郭伯伯便离危险远一步。他没命价狂奔,国师一时倒也追他不上。杨过在屋顶奔驰一阵,听得背后脚步声渐近,跃下地来,在小巷中东钻西躲,大兜圈子,竟与国师捉起迷藏来。杨过的轻功虽稍胜国师一筹,毕竟背上负了人,若在平原旷野之间,早给赶上,但他尽拣阴暗曲折的里巷东躲西藏,国师始终追他不上。两人兜得几个圈子,潇湘子、尼摩星与朱子柳三人也已先后到来。
国师向尼摩星道:“尼摩老兄,你守在这巷口,我进去赶那兔崽子出来。”尼摩星怪眼一翻,喝道:“和尚的话和尚自己听的,尼摩星老兄大大不听的。”国师心想这天竺矮子不可理喻,跃上墙头,放眼四望,见杨过负着郭靖正缩在墙角喘气。他心下大喜,悄悄从墙头掩近,正要跃下擒拿,杨过突然大叫,跳起身来,钻入了烟雾之中,登时失了影踪。
国师纵火本是要逼郭靖逃出,但这时到处烟焰弥漫,反而不易找人了,正自东张西望,忽听达尔巴大叫:“在这里啦!”国师寻声跟去,只见达尔巴挥动黄金杵,正与杨过相斗。
国师纵身而前,先截住杨过的退路。杨过向前疾冲,晃身闪到了达尔巴身旁。便在此时,国师银轮已然掷出。银轮来势如风,杨过不及闪避,嗤的一声,已掠过郭靖肩头,在他背上深深划了一道口子。国师大喜,叫道:“着!”那知杨过不理郭靖死活,仍放步急奔。
杨过冲出巷头,只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小子,投降了罢!”正是潇湘子手执杆棒,拦在巷口。此时杨过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抬头一望,墙头上黑漆一团,却是尼摩星站着。杨过纵身跳上墙头,尼摩星怪蛇当头击下,要逼他回入巷中。杨过心想拖延已久,郭靖与黄蓉此时定已脱险,反手抓起背上那小兵往尼摩星手中一送,叫道:“郭靖给你!”
尼摩星惊喜交集,只道杨过反反复覆,突又倒戈投降,却将一件大功劳送到自己手中,当即伸手抱住。杨过飞脚狠踢,正中他臀部,将他踢下墙头。尼摩星大声欢叫:“我捉到了郭靖的,我是蒙古国第一大勇士的!”潇湘子和达尔巴焉肯让他独占功劳,前来争夺。三人分别拉住那小兵的手足用力拉扯,三人全都力大异常,只这幺一扯,将那小兵拉成了三截。他头上帽子落下,三人看清楚原来不是郭靖,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国师见杨过撇下郭靖而逃,早知其中必有蹊跷,并不上前争夺,见三人突然呆住,哼了一声,骂道:“呆鸟!”径自又去追赶杨过,心想今日便拿不到郭靖,只要杀了这反复奸诈的小子,也就不枉了来襄阳一遭。
但此时杨过已逃得不知去向,却又往何处追寻?国师微一沉吟,已自想到:“杨过这兔崽子背了个假郭靖,费这幺大的力气奔逃,自是要引得我瞎追一场。郭靖却必在我先前纵火之处附近。我不妨将计就计,引他过来。”径往火头最盛处奔去。
杨过躲在一家人家的屋檐下察看动静,见国师又迅速奔回郭靖的住所。他不知郭靖是否已然逃远,心中挂虑,悄悄跟随。见国师奔到那大屋附近,向下跃落,叫道:“好郭靖,原来你在此处,快跟老和尚走罢!”杨过大惊,正要跟着跃下,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兵刃相交,又听国师大喝:“郭靖,快快投降罢!”跟着金铁撞击之声连续不绝。杨过眼珠子一滚,暗笑:“臭贼秃,险些上了你的鬼当,可笑你弄巧成拙,假装甚幺兵器撞击。郭伯伯伤成这个样子,怎能用兵刃跟你过招?又怎能如此乒乒乓乓的打个不休?你想骗我出来,我偏躲在这儿瞧你捣鬼。”
忽听得国师大声叫道:“杨过,这次你总死了罢!”杨过一奇:“甚幺这次我死了?”随即会意:“他引不出我,便想引得郭伯伯冲出来救我。”只听国师哈哈笑道:“杨过啊杨过,你今日将小命送在我手里,也算活该。”
他一言方毕,突然烟雾中白影晃动,一个少女窜了出来,挺剑向国师扑去。杨过叫道:“姑姑,我在这儿!”但国师已挥动轮子将小龙女截住。原来国师大叫大嚷,显得杨过遭逢危难,小龙女听到后情切关心,冲出来动手。杨过仗剑上前,和小龙女相对一笑,使出“玉女素心剑法”,将国师裹在剑光之中,国师暗暗叫苦:“这番惹祸上身,却教他二人双剑合璧。”四下里热气蒸腾,火柱烟梁,纷纷跌落。
国师奋力挥轮挡开两人双剑,急往西北角上退却。杨过叫道:“今日不容他再逃,务须诛了这个祸根。”长剑颤动,身随剑起,刺向国师后心。
国师自上次在“玉女素心剑法”下锻羽,潜心思索,钻研出一套对付这剑法的武功,但想对方双剑合璧,奥妙无方,两人心灵合一,成为一个四腿四臂的武学高手,是否真能破解,殊无把握,此时形势危急,顾不得自己这套“五轮大转”尚有许多漏洞,只得一试,于是探手怀中,呛啷啷一阵响亮,空中飞起三只轮子,手中却仍各握一轮。这金银铜铁铅五轮轻重不同,大小有异,他随接随掷,轮子出来时忽正忽歪。
杨过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