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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上卷)-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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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予兵事上有过人的敏锐,想来确如传言所说‘天赋绝佳的冠世将才’,而且从这些评言中还可看出他性格刚毅,行事果断。” 

 “那……”孔昭眨眨眼,“这不挺好的嘛,前面的缺点跟后面的比起来完全不算什么么。” 

 “还有一点,其人有野心有抱负。”倾泠又低低加一句。 

 “野心?什么野心?”孔昭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然后想到某点不由无比震惊,“难道他想当皇帝不成?” 

 噗哧!倾泠一笑摇头。 

 “那是什么?”孔昭侧头想了想,然后一拍手掌,笑道:“啊,我知道了,他肯定是想当天策上将军!” 

 倾泠闻言却不答也不反驳,只是静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比之那,应该更为壮阔。” 

 “啊?”孔昭吓了一跳。天策上将军还不够大?那可是皇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二百多年来,总共也才得两位!一位是现今的皇弟安豫王。一位是开国之初的昀王殿下皇雨,朝晞帝逝后他辅助幼主延治帝,护佑国朝数十年,在延治帝亲政之时特为他设“天策上将军”之位,诸王之上,百官之首,统帅天下兵马。 

 “‘天策上将军’可以每朝每代皆有,但他要做的是———秋意亭———是古往今来唯一的一个!千百世过后,他依然光耀史册!他的抱负一个‘天策上将军’又怎能容纳得了的。”倾泠眼中蕴着一抹笑,似是赞赏似是感概。 

 “啊……”孔昭开始惊叹,“驸马的野心还真不小!”在她看来,那是她无法想象的事儿。 

 “所以……”倾泠看着孔昭,“对着这样的人,你觉得如何?” 

 孔昭有些脸红,憨憨的答道:“奴婢觉得驸马很好,很让人喜欢。” 

 倾泠一笑,却又瞬间萎落。是的,秋意亭如此优秀,自然让人欢喜…… 

 “那二公子给公主看这些书,就是希望公主会喜欢上驸马?”孔昭忽然福至心灵道。 

 倾泠闻言,蓦然间觉得倦怠,这满室的书也不能令她生出一丝欢喜轻快来。 

 “公主?”孔昭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刚才还笑着的公主怎么一瞬间就敛了笑暗了眸。 

 “他也是用心良苦。”倾泠幽幽一叹,然后放下书,起身离了书楼。 

 孔昭忙拿过桌上的书跟上她,看着前头的公主,心头一片茫然。她年纪小小心思单纯,公主有时说的一些话她总不能理解,也看不出公主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她并不在意,她只要能呆在公主身边,能看着公主舒服自在过日子,那她便心满意足。只是此刻,如此模样的公主却是她第一次见到的,这令她有些忧怀。 

 公主是不开心。她知道,尽管她不知道原因。 

 这一次,倾泠倒没急着回德馨园,而是顺着林间小道随意走着,走了半晌工夫,也不知走到哪了,忽地鼻端闻得一股清苦的药草香味,她心中一动,几步过去,果然看到一片药圃。原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后园。 

 “公主,这就是二公子所种的药圃吧。”孔昭虽不识得药草,可闻着味道也知是药了。 

 倾泠在药圃边上停步,看着空无一人的药圃,怔怔出神。 

 那一日清晨,白雾缭绕,晨风沁凉,她循着清苦的药草香来到了这里,然后遇到了他。 

 那日情境,如梦似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入府以来唯一一次见到他。 

 “公主?”孔昭见她呆呆站着不由轻唤一声。 

 “回去罢。”倾泠转身即走,步履匆匆。 

 孔昭忙快步跟上。 

 回德馨园后,罕有的倾泠并未如以往一般呆在书房看书,而是抱着琴到了德馨园最幽静的梅园里,对着一园的梅树弹了半天的琴。 

 前一曲是气势恢宏的《将军令》,后一曲却是婉转柔美的《出水莲》,才弹了清冷低沉的《月出》,忽然又转入了缠绵哀伤的《绿水怨歌》,还未弹完,又一扫低迷来了一曲高亢激越的《踏云曲》…… 

 琴曲繁多,音调繁杂,德馨园里闻者心烦意乱,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公主心情很烦闷。”方珈宫中长大,自是通曲歌,从这些琴曲中能听出琴者的心音一二。只是她自与公主相处以来,已知其性情淡漠,不理世事,诸生万物皆不萦于心,更不曾有过烦闷忧愁之事。“孔昭,今日园外有何事扰到公主了吗?” 

 孔昭摇摇头。“今日也就和往日一样,去书楼取了书,然后随意走了走便回来了。” 

 “哦?”方珈便也不解了。何以公主今日会有如此心境? 

 就在这时,琴音忽又一转,却是一曲《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琴兮僩兮,赫兮啹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注○1' 

 孔昭虽是单纯,可她知《淇奥》。公主曾经教过她读书写字,也教过她诗词和曲而唱,她知道这《淇奥》是一支什么样的琴曲,也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样的诗。 

 只是……公主为何弹此曲? 

 今日书楼里明明一开始公主提及驸马时挺开心的,可怎么一转眼又不开心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水边……绿竹…… 

 孔昭似懂非懂,半明未明的望着梅树下的公主。 

 第二日,倾泠便将书还回了原处,而未再取旁边的书,只是在另一书架上取了一本书,自然是没有秋意亭评言的。经过书桌时,她提笔留下几字,便与孔昭回了德馨园。 

 落日熔金,暮风徐徐,一日便又将过去了。 

 步过青池,穿过竹林,带着一身的药香,秋意遥推开了书楼的门。近些日子,他总是在用过晚膳时来书房呆一会儿,自然,这时刻才不会碰到任何人。 

 走过一排排书架,然后在窗前的书架前停步,目光在那本《论东朝百战》静静停留片刻,又静静移开,掠过旁边时微微一怔。那里并没有空出一个位置……这一次并未如以往,她取走他备下的书。 

 伸手取过那本《东书》,随手一翻,便见兄长的评言,片刻,轻轻叹息一声,放回。 

 移步,到了书桌前,却发现桌上摊着一张玉帛纸,纸上一行不大不小的行楷,字迹端雅笔风却显得随意。 

 多劳伤身,多思伤神。 

 莫若随缘,无悲无忧。 

 目光掠过那两行字,神思微怔。 

 莫若随缘,无悲无忧。她果然是知道的,心头浮起欣慰,却又夹着苦涩。自己这样一番作为,看来是“多余”了,她要一切随缘,不必要他如此“刻意”的展现一个秋意亭在她眼前。 

 目光掠过笔架,一支沾墨的紫毫。 

 想着她坐于书桌上提笔挥墨的情景,不由伸手,却在指尖即要碰触紫毫的一刹堪堪停住。手一颤,握拳,收回。眸中一瞬间闪过复杂情绪。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楼外暮风更冷,暮色已浓。 

 瑟瑟竹林中,他孤影独行。 

 八、求而不得方知苦(上)  

 自那以后,果不再有一本本“秋意亭评言”的书备在一旁。倾泠每次取书即走,只是看书的兴致竟不似以往,反有些烦倦的感觉。 

 日子一日日过去,风一日凉过一日,冬日已临。 

 这一日,倾泠百无聊赖的坐于德馨园一隅,方珈见之,便道:“府里西园有早开的梅花,公主不如去看看。”德馨园里梅园的花依只是三两小小骨朵儿。 

 倾泠想想便应了。因还有许多的事未处理,是以方珈不得空,她知公主不喜欢一群人跟随,是以只唤了孔昭及另一名侍女伴着公主出园。只是等人走了,忽想起这几日天很冷,忙唤了两名内侍,一人捧了一件厚厚的斗蓬,一人携了手炉,又唤过一名侍女捧了琴,一并给公主送去。 

 三人追出德馨园门口,便见公主就在前头,忙快走几步跟上。一名内侍前头领路,一行往西园行去。路上经过西侧的小花园时,闻得园中的一座亭子里传出笑语声。冬日里天冷,是以亭子四周都垂下长长的帷幔遮风避寒,只背风一面留着一角看园中景色。他们经过的一边隔着帷幔,是以看不到里头的人,只是听声音便知是府中的表小姐领着婢女们在嬉闹。 

 “唉呀!你真是笨!”吕以南娇脆的声音传出,“亏你模样伶俐,怎么还不及德馨园里的那个多指怪物呀!” 

 “小姐,人家那是怪物,奴婢凡人怎么比得上么。”一名婢女笑嘻嘻的道。 

 “唉呀,小姐,你快别说那怪物了,奴婢那天偶尔那么一瞥,便恶心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饭!”一名婢女也道。 

 “那手可长得真恐怖,奴婢看着就寒毛直竖!。”又一婢女道,“真不知生她的父母又是什么样的怪物!” 

 “所谓仆似其主……” 

 忽然一股冷风吹进,帷幔跟着飘起,吕以南的话便硬生生的断了。三名婢女见她忽然不说了,面色僵硬的望着身后,不由都转身回首,这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从被风吹起的一角帷幔看去,被府中人唤为“冰冷的玉石做的美人”的公主正立于亭前,而公主身旁之人拧眉怒目,正是孔昭,显然是刚才的话全被听去了。 

 倾泠移步,即有内侍上前勾起帷幔。步入亭中,目光扫过亭子,亭中的桌上摆着棋,旁边摆着茶点瓜果还堆着许些果皮残骸,三名婢女一人坐吕以南正对面,两人侧边站着,显然是正在玩六博。 

 三名婢女被倾泠冰凉凉的目光一扫,顿时回过神来,慌忙跪拜行礼。只吕以南依坐于椅上,既不起身行礼,也不说话,只是仰首看着倾泠,眼中含着挑衅与嘲讽。哼!不是很大方贤德的省却繁文缛节么,那本小姐就遵你的吩咐,省却这些俗礼! 

 倾泠未曾理会地上的婢女们,目光看着吕以南,片刻后她开口,声音静静缓缓的似涧底清流,无比动听,却是无比的冷严。 

 “本宫面前,岂有你的座。” 

 吕以南一愣,未及反应,倾泠已是一声冷叱:“如此无礼之辈,给本宫掌嘴!” 

 “是!” 

 一声答应,跟随在旁的三名内侍将手中东西一放,便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将怔愣着的吕以南从椅上扯起,脚一抬一勾,吕以南便跪倒于地,另一名内侍一抬手,便“啪!”的一巴掌脆响响的落在吕以南脸上。 

 这一下,吕以南已从吃惊中回神,当即尖叫道:“你……你竟敢打我?!”她实未想到倾泠竟会如此反应,这些年在侯府娇生惯养,哪曾如此受辱,顿时又羞又恼,使力挣扎,只是她又怎挣得过两个男人的力量。“你……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奴!放开我!你这女人,竟敢打我!我……我……” 

 “让她闭嘴。”倾泠冷冷吩咐道。 

 “是!”侍女一声答应便将一块绢帕塞进吕以南口中,顿令她再说不得话。 

 而在公主没有吩咐停止前,内侍们便继续掌嘴。 

 一时亭子中只有“啪!啪!啪!”的巴掌声。宫里出来的人,于掌嘴这种小惩戒自是精通,再说吕以南素日总以侯府小姐自居,骄纵嚣张,对于德馨园里出来的人多态度轻蔑,特别是内侍,屡背后与人嘲笑其为“阉人”,是以这几人心中都是怀了不愤的,只是平日公主不理事也不会为他们出头,又都受家令伊、内邸臣教管,只能忍着,可此刻,却是天赐良机,于是这巴掌打得便甚有水平。 

 眼见那内侍一掌一掌不疾不徐的拍在吕以南脸上,从响声,到皮肉之痛,再到面皮的损伤程度,那都是拿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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