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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一个纵身,从窗口穿出去了,还顺手合上了两扇窗户。
顾惜朝坐在凳上,就着烛火细看手里的金牌,半晌唇角牵起露出一个笑容,烛影映照下分明有几分诡秘,低语道。
“我等你回来,大当家的。”
●13
五月十六•;京城•;顺风客栈内
堂堂金风细雨楼楼主不住在‘金风细雨楼’,却住在客栈里,虽然住的是客栈里最好的独门独院。
这件事,说出去恐怕是没人会信。
杨无邪不无庆幸地这样想着,同时伸出左手推了开面前的门。他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旁细细地品茶,白衣短褂的九现神龙戚少商,也就是金风细雨楼的现任楼主。
于是恭敬地走过去,板着一张脸道。
“楼主,江南金字号传来消息。金字号的招牌被杭州林家拆了。”
“哦,拆了好。怎么样,没有什么伤亡吧?”
戚少商很是正经地点头道,语气轻描淡写。
杨无邪脸皮抽了一下,继续道。
“林家的主事者是一个名叫顾惜晴的书生。此人在一年前被林家的林凌、林冰兄妹带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与林冰成婚,同时全面接手了林家的商行。并且在短短不到十三天的时间里夺取了江南的金字号。”
“哦,这人倒是厉害。”
戚少商似模似样地感叹,语气里隐约还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欣喜。
杨无邪脸皮又抽了一下。
“楼主。”
“什么?”
“您在江南,真没做什么额外的事情吗?”
“没有!”
戚少商斩钉截铁道,然后用很疑惑的眼神看着杨无邪担心道。
“杨总管,你真的没事吧,你这个问题从我回来已经重复问过我很多遍了。”
杨无邪脸色愈发地暗。
“属下没事,但是楼主您现在有事了。请您立刻前往杭州一趟,收回金字号。”
“这么急做什么?”
戚少商笑着用盖子拨浮起的茶叶,弄出‘喀喀’的响声,脸上的两个酒窝十分显眼。
“看人家好不容易当了一回江南首富,就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嘛!”
这是什么话?金风细雨楼的银子什么时候也可以给‘人家’作享受用了?!
从戚少商由江南回来,杨无邪心里不知道第几次浮上了金风细雨楼是不是所托非人的想法。
洗去脸上的易容,接着成天摸着脸,一阵阵地莫名发笑,笑容里满是算计。
吩咐楼里各个金字号置备大到房内画屏摆件、小到身上挂件的物品,然后下令在金风细雨楼内大兴土木,导致楼里上下一干人等不得不改住客栈。
借口金牌不在身上,成天在房间里喝茶,诸事不理,而且对于金牌的去向只字不提。
自从戚少商回来以后,只做了这三件事。完全不同于去江南之前的勤勉克己。不过大侠风范倒是半点不少,引人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本事更是半点没减。
——光看从江南分楼传来的讯息就知道了。分楼被人抢了这么大的事,上面居然一个多余的字眼也没有,甚至没有半句请罪的话。
杨无邪几乎要怀疑那分楼其实根本是在楼主的示意下被拱手相让的。
“哦,对了,那个……顾惜晴现在怎么了?”
戚少商似乎看见了杨无邪死绷着的脸,终于有几分关心的问道。
杨无邪脸上完全没有放松的迹象,平板道。
“顾惜晴将金字号转交给了金沙帮钱不知,金沙帮由此扭转了不利局面,在江南一带的势力已达顶峰。而顾惜晴接收了怡情坊,接着住进了怡情坊,成天的寻欢作乐,一直没有回林府,林府老夫人对此很震怒,已经有夺回家产的迹象。”
戚少商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的愤怒程度恐怕与那林老夫人不相上下。
杨无邪被这突然的反应惊了一下。由于戚少商近来的与往常迥异的表现,杨无邪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杨总管。”
戚少商蹙着眉,眼睛里闪着锐利的光采,神龙一往无前的风采展露无遗,开口肃然道。
“立刻吩咐下去,我要再去杭州府,愈快愈好。”
虽然脑中的怀疑还没有放下,但是杨无邪毕竟是杨无邪,听从楼主的吩咐,立刻准备去了。
五月十六•;杭州府•;怡情坊内
“顾公子。”
怡情坊的花魁,同时也是老鸨子,柳云裳在门口唤了一声,待得房内青衣公子抬眸,方才姿态娉婷地走了进去,将一本薄薄泛黄的书册双手递上,眸光流转,同时柔声道。
“您要的书册,奴家已经寻来了。”
语声娇柔,却没有说半句矫柔造作的话语求得怜惜。姿态自然比之寻常的脂粉要来得高些。
“有劳了,柳姑娘。”
青衣公子却无动于衷,只接过书册,淡淡地开口谢道。他的发并没有像其他那些文人士子那般绾在东坡巾、逍遥巾里,而是简简单单做了一个髻,别着一只木刻的簪子,便就随意放任着披散于身后,如此装扮,别人或是疯癫散乱,在他,却尽显名士风流。
语气虽只是淡然,但柳云裳却能觉出其中的一丝温柔相待,于是嫣然一笑道。
“顾公子可折杀奴家了,能为顾公子尽尽心力,是奴家的荣幸呢!”
青衣公子总算淡淡一笑,眼睛瞥了一下手中轻薄的书册,对柳云裳道。
“柳姑娘请自去忙吧,顾某有事自然会再叫你。”
他这般说了,柳云裳自然也识趣地告退了。
从房间里退出,合上房门的时候,柳云裳再忍不住幽幽一叹。
这位怡情坊的新主人,顾公子,到真是一个一笑能融化整个江南的人物呢!
只可惜……
顾惜朝在房里,虽听到了房门外的那一声轻叹,却没有深想。他现在只在意手上的书册。
房里虽有整个江南最软最舒适的躺椅,顾惜朝却只在桌边的圆凳上正襟危坐,慎重其事地翻开了书册。
五月十六•;西湖•;一泓舫内
鵏月素手纤纤,执壶再次斟满了酒杯,待身旁的人又一次仰头饮尽的时候,方开口道。
“出了什么事,竟引得你这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那人只唉了一声,也不回答,伸手却要去抢那酒壶。
鵏月毫不含糊地护住酒壶,瞠眼责怪道。
“我的凌少爷,你身子虚不能多喝,你忘了?!”
凌少爷鼓了一下嘴,不敢再抢,嘴里却道。
“酒是百药之长,喝再多也不会有事。况且我才只喝了三杯!”
鵏月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理他的歪理,起来将酒壶放得远远地,才又回来坐下对着一张好不哀怨的脸,柔声道。
“可是你家里出了什么变故,说与我听,或者我能为你解决一二。”
●14
看着已经收入手中的金字号又被拱手让与了他人,林老夫人终于再坐不住,拄着拐杖阴沉着一张老脸到了前厅。
没想到顾惜晴不在,连那个败家子也是踪影全无。
林老夫人招来林府商行的一众管事一阵怒骂,火气稍下去后,手里使劲地扶在拐杖上,冷冰冰地下令道。
“从今天起,将帐本都送到我房里来。”
林管家不着痕迹地望了望左右,却见管事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心里嘀咕了两声,他当然也是不愿应承,但老夫人毕竟是他忠心服侍了多年的主人,无人应声那是多么尴尬的场面,他当然不能眼瞧着这种情形发生,于是硬着头皮上前,低头道。
“老夫人,商行的事……”
老夫人这时却一个狠眼,让老管家的话生生咽在了喉咙里。
“不管顾惜晴这后生小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总要记得林家给你们的恩惠。”
老夫人冷冷地环视众人,见众人低着头,唇角更是露出冷笑来。
“把帐簿送到我房里来。林管家,你派人去把顾惜晴找回来。堂堂林府的姑爷成天流连在青楼楚馆成何体统!”
“是,老夫人。”
老夫人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林管家无奈只有开口应下了。
老夫人冷冷地盯视了厅内的众人一会儿,脸上隐隐有几分失望之色,瞬间也被十分的狠戾取代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老夫人推开了要上来搀扶的贴身婢女,自己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后堂去了。
林管家等着林老夫人的消失,又听着脚步声远去以后,方才回头对一众管事道。
“你们且听老夫人一次,将帐本整理一下再送来。小陈,你腿脚最是灵活,劳你亲自去怡情坊一趟,知会顾爷一声。老夫人这时叫顾爷回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晓得。”
陈姓的管事慢吞吞地开口应了声,两脚迈开,只眨眼的功夫已闪身到了门外。
老管家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只向厅里余下的管事们点点头,道。
“各位管事,请忙去吧。老奴这就不送各位了。”
管事们朝着老管家恭恭敬敬地抱拳合掌行了一礼,才又回复了各自脸上或倨傲或困顿无神的神色,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前厅。
老管家看着他们离开,脸上依旧是一片从未变过的木然。他转回后堂方向,走进花园时却停下,朝着后堂微叹了口气,转身向着另一条小径去了。
桌上摊开的书册已经合上了,顾惜朝盯着桌子中央的紫砂茶壶直皱眉,一会儿又皱眉盯着自己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看,嘴角偶尔也现出一丝有所图谋的冷笑,但更多的却是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显出刀锋一样的凌厉来,像是正在为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