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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这个地方，顾惜朝不想说任何虚假的话语，他垂下眼，简短地应道。
“是。”
凌少爷得到答案，久久没有说话。最后，视线重又回到小楼上，低声道。
“惜晴，你先走吧，我还想多陪一会儿冰儿。”
“……我叫林管家熬了一幅药，等会儿会送到你的房里。”
顾惜朝转身，准备离开。
“啊？这个用不着吧，我最近都感觉很好，没什么事啊！”
听到药这个字，凌少爷顾不上伤感了，立刻紧张道。
听见背后传来这句明显提高了声音的急促话语，顾惜朝的唇角也忍不住向上提了一下。但是在走出竹林后，脸色又立刻阴沉了起来。
来到房门前，顾惜朝扫了一眼，看到房里同样没有任何动作的两个人，继续走进去，视线投向林管家，吩咐道。
“林管家，叫厨房准备一桌饭菜。”
林管家恭敬地应声之后退出了房间，李才同时也抬起头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却不去看他，径直走到房中间的圆桌边坐下，然后倒了一杯茶。
举到唇边正要喝的时候，茶杯被劈手夺去了。
顾惜朝看着李才一口气灌下整杯茶，眼睛闪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拿了另外一只茶杯，倒茶。
茶杯同样在碰到嘴唇之前被夺去了。
桌上已经没有第三只茶杯，顾惜朝轻轻皱了一下眉，低低道。
“……果然是土匪。”
“你说什么？”
土匪咂咂嘴，一手拿着一只茶杯，一副没听清楚的样子。
顾惜朝哼了一声，抬手拨开身上的披风，露出胸前的金牌，冷声道。
“这是什么意思，戚大楼主。”
“哦，那个呀，原先不是不小心弄断了顾公子的发带么，可我身上也就带了这么一条绳子，请顾公子见谅吧。”
李才把茶杯放在桌上，满不在乎地道，更是毫不客气地在顾惜朝旁边坐下了，动作神情之间实在是粗鲁的很。
“戚少商，你够了！”
顾惜朝皱眉低吼。
“咦，戚少商是谁，我长得很象他吗？”
看着顾惜朝失态，李才倒是笑了，笑得和先前的顾惜朝一样恶劣到家。
顾惜朝看着眼前这张丑的可以的笑脸，脸色变了变，随即就挑眉，冷笑道。
“戚少商是一头笨得要死的猪，就是李兄的模样也比他有英雄气概。”
李才顿时哑口。虽然在边塞待了多年，自己骂人的本事绝对比这人厉害丰富，但是舍不得骂又有什么用。
只好苦笑，闭口不言。
●12
顾惜朝手放开让披风落下重新遮去了金牌，眼落在手边的茶杯上，眉又皱了起来。他见戚少商一副无以回嘴的样子，气就平了一些，再一想近日要做的事，脑子里已经回复了明晰冷静，立刻就注意到了戚少商的态度，接着脑子里便像走马灯一样，两人从一泓舫重逢以来画面一一闪现，于是想到了其中许多奇怪的地方。
从见面开始就说些奇怪含糊的话，后来竟把代表金风细雨楼的重要金牌也随随便便给了人，这也就算了，对自己的态度居然也是这般贴近迁就，好似对着身边一个最为亲近的人一样。
自己和他，应当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吧？
顾惜朝的眼睛眯了起来。想到这一天下来，自己竟也为这暧昧不明的态度牵着走，自然觉得有些懊恼。
李才看着他的眼色，哪想得到他脑子里正转着这些念头，而且是愈想愈惊怒，见他盯着茶杯皱眉，便拿过茶杯倒了小半杯茶，递到了他眼前。
顾惜朝顺手接下了茶杯，眼睛却盯着桌面，唇线绷得直直的，过了一会儿转头对着李才冷道。
“李兄，既然你喝了我的茶，那是不是要有所表示？”
李才一呆，问道。
“你要什么表示？”
顾惜朝的眸色蓦地沉了一下，语气也带了几分讥诮。
“当然是钱不知‘牺牲’了十三个大美人儿，打算从你身上得到的那批凭空出现的银子。”
李才盯着他，到有片刻沉默——眼前这个大美人儿，居然只肯用区区两杯茶来做交换，实在是吝啬之极。
‘有求于人’，至少……至少也该陪上个笑脸吧？
李才在心里嘀咕，嘴上开口道。
“顾公子，在你这里，那大批的银子就只能买两杯冷茶啊？”
听出其中甚有几分哀怨不满的意思，顾惜朝半阖起眼，唇角露出笑容，开口慢慢道。
“……自然不止如此。”
他这样说，李才心跳乱了一拍，眼睛直直地盯着垂眸浅笑，试探道。
“你的意思是……？”
“李兄还可以尝尝这林府的菜式，林府的菜式别具一格，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抬眼看着李才，奇怪道，“你在期待什么？”
李才干笑了两声，掩饰道。
“没什么，这样就好。饭菜还没好吗，我快饿死了。”
“姑爷。”
林管家几乎分秒不差地出现在门口，一丝不苟地躬身。
顾惜朝冲他点点头，林管家才进入房间，身后端着盘子的五个仆人也鱼贯而入，然后在林管家身后停下，不再前进一步。
林管家亲自动手将一盘盘色调简单温润的菜摆上桌，摆好之后，仍是恭敬地对着顾惜朝行礼告退，看也未看一脸疑色的李才一眼，又领着仆人安安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这个林管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才对着顾惜朝问道，后者却根本不理他，径自拿着筷子捻菜吃，于是笑一笑，也拿起了筷子。
既然两人都不再说话，这顿迟了许久的晚餐也就在这样安安静静，平和的氛围中过去了。
在林管家再次不差分秒地出现将桌子收拾好离开后，顾惜朝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杯热茶静静坐着，眼睛定在一个点上，看着就像是在出神。
李才却可以肯定他这不是在出神，因为被顾惜朝黑亮的眼睛牢牢盯住的，正是他的脸。
顾惜朝这种像要把人脸皮看穿一样的眼神持续了一会，手里的茶快凉下来的时候，把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开口淡然道。
“把绳子解开，金牌我会好好收着。”
“哦，好。”
如果不是脸上贴了一层东西，就可以看到两个大刺刺的酒窝了，李才笑着应道，伸手就要摸向顾惜朝的胸口。
顾惜朝眼神暗沉了一下，想也不想便借着放下茶杯的动作挡开了两只毛手。
李才呆了一下，开口问道。
“怎么？”
顾惜朝僵着脸，唇角牵动了一下，伸手抓着头发向上，从披风中取出来。到一半的时候却被小金牌卡住了，动作停了一下，顾惜朝皱眉，手下就要用劲拉。
李才赶在他使蛮力折腾他那头卷发之前伸手，迅速替他拉开披风的缎带，然后站起来替他取下披风扔到一边，才舒了一口气，并责怪地盯了他一眼：这人，脑子里真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一件简单的事也要弄得那么麻烦来折腾自己。
嘴上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弯下身去，眯眼动手开始解自己打出的死结，浑然没有察觉顾惜朝僵直的身子，倒是感觉到了那绷紧的眼神，于是眼珠子转了一下对近在咫尺的脸笑道。
“别这样盯着我看，我一紧张可能就会忘了要怎么解。”
居然威胁我。顾惜朝冷笑，身子到放松了，开口冷冷道。
“那捏碎金牌也是一样，这点蛮力李兄还是有的吧。”
“喂！”
李才瞪了他一眼，发现他无动于衷后，无奈道。
“这是可以在金字号任意使用的金牌，你当这是普通的小玩意儿吗？”
“你送了我，那就是小玩意儿。”
顾惜朝立即就开口道，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表情不变，转而挑眉，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道。
“有了这个，还要你做什么。”
不是吧，有了东西就要把人抛开到一边？
李才挑眉，手上动作倒是没停，也不开口应声。
顾惜朝也不在意他会有什么反应，想了想，又开口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李才’消失？”
手指灵巧地抽出最后的绳头，李才不在意地道。
“银子既然交给你了，李才当然就没用了，今晚我会出城去，消失一段时间。”
话说完，绳子也解开了。把金牌慎重地放进顾惜朝手里，李才伸手摸了摸脸。
顾惜朝手里捏着金牌，抬头看见他的动作，于是道。
“你的脸是什么做的，这么别致……还挺结实。”
“是楼里挂着金字招牌的手艺，当然好用。不过像要取下来却很麻烦，要回趟楼里才行。”
次次都去在意顾惜朝的话里有话，只会自己气个半死，想了想，李才对顾惜朝伸出了手，道。
“拿来吧，我还是替你挂在脖子上的好。”
“我自己来。”
顾惜朝这次毫不客气地拍开了他的手，伸手拨了拨散开的头发，脸上显出了几分恼色。冷冷地开口下逐客令。
“夜深了，我这里没有留客的地方，李兄还是请吧。”
这么狠？……算了，就去那什么顺风客栈将就一晚好了。
李才看着顾惜朝脸上没得商量的冷硬表情，心里隐隐有些失望。脸上还是露出一个洒然的笑容，退开一步，抱拳道。
“既然如此，李才这就告辞了，顾公子也早点安歇吧！”
说完一个纵身，从窗口穿出去了，还顺手合上了两扇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