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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夯胸有成竹地说:“包啊。”
“包?”韩正忙大惑不解地问。
“包整个厂子。”石大夯把这几天的想法,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厂子还是集体的,承包给一个人或几个人经营管理,谁包向大队交承包费。”
“办厂子比种地可复杂多了。不仅有生产管理问题,还有技术问题,更难的是销路,没两下子谁敢包呀!”
“不能因为难就扔下不管吧?”
“那按什么包呢?”
“依我看,上缴集体的承包费不能少于前三年利润的平均数。”
正忙掐着手指头认真算起来,他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说的这承包数太高了。就拿淀粉厂来说吧,前三年利润的平均数是九万二,要叫一户交这么多,恐怕没人敢包。我看一年能给大队交个三五万就不错了。”
石大夯笑着说:“你甭隔着门缝看人,咱村能人不少。弄好这厂子,比种地来钱快多了,兴许抢着包哩。”
“不见得。”正忙依然没有信心。
“我看不妨走一下群众路线。你们支部讨论一下,定个条条贴出去,在大喇叭里喊几天,来它个竞争承包。”
正忙采纳了老支书的意见。承包办法往外一贴,大喇叭一喊,这事一下子成了全村的议论中心。
过了半月,面粉加工厂、风筒厂和砖窑有几个报名承包的。这三摊儿企业小,管理简单,上缴承包费也低,人们不怵头。报名包淀粉厂的却是瞎子踢毽——一个没有。正忙发愁了,这是村里的摇钱树,没人包怎么行!他又去找老支书。
石大夯听着韩正忙的汇报,嘴上的烟袋就没离开。他想用这浓烈的叶子烟刺激一下大脑,想出拯救淀粉厂的办法。他把全村的能人捋了一遍,猛地把烟袋锅子在鞋上一磕,说:“我跟晚来他们商量商量去。”
石大夯回家说了淀粉厂承包的事,三个儿女你瞅我,我看你,谁也不言声。大夯说:“这厂子要没人包,就得把机器设备卖了,把厂房拆了。咱能眼瞅着这棵摇钱树毀了吗?我想包,但我老了,心力达不到了,你们出头包下来吧。”口气里带头恳求。
晚来小两口在想,晚霞和晚立根本没想这事,被爹说得一头雾水。
大夯问晚来:“你承包怎么样?”
“我包?”晚来连连摇头,“爹,虽然从一开始我就跟你管这个厂子,但掌舵的是你,让我包可没这胆量。”
晚霞撺掇说:“哥,你一直跟爹管着这个厂子,又懂得市场,我看行。再说,还有嫂子这个大帮手呢。”
秋荷说:“我可什么也不懂。”
晚立也说:“哥,全村就你有包的能力了。”
晚来瞪了晚立一眼:“你别忽悠我了。”
石大夯说:“晚来,办好这个厂子确实不容易,但我看你行。没有经验可以学,我也可以帮你嘛。”
晚霞也说:“我也帮你。”
晚来见爹和妹子都要帮他干,便有了信心。高兴地说:“爹,只要你帮我,我就敢包。”
“好小子!”石大夯笑了,“晚来,咱爷俩先说清,我只是个拉帮套的,驾辕的可是你。”
秋荷说:“爹,只要你出主意就不怕。”
爷儿俩开始商量承包费的事。按大队规定,前三年交利润的平均数,每年九万二。正忙怕没人包,降到五万。大夯说:“我看咱就按九万二交大队吧。”
晚来眉头一皱问:“为啥?”
“承包厂子是我提出来的。再说,咱俩都是党员干部,就给村里多做点儿贡献吧。”
秋荷知道公爹的心,喜盈盈地说:“就按爹说的办吧。”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大夯心里一下子踏实了。
晚上,正忙在家正为淀粉厂没人承包发愁,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晚霞,就问:“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晚霞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哧哧笑了。正忙问:“笑啥?”
“笑你呗。”
“我有什么可笑的?”
“还当支书呢,遇事就发愁。”
“你以为这支书好当呀!一搞大包干,净新鲜事,我又没经验……”
晚霞打断他的话说:“于是,就一筹莫展,愁容满面!”
正忙一本正经地说:“晚霞,别逗了,你家商量承包淀粉厂了吗?”
晚霞不以为然地说:“我当是啥重要事呢,原来是这个小事呀!”
“这事还小呀!这棵摇钱树如果毁在我手里,就成罪人了,能不发愁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前途是光明的。”
正忙见晚霞无忧无虑、满不在乎样子,好像悟出了什么,惊喜地问:“这么说,你家商量好啦?”
晚霞故意摇摇头:“不知道。”
正忙那喜幸的脸马上又耷拉下来。晚霞瞅着正忙那阴沉的脸,“怎么说变天就变天呀,刚阴转晴,怎么又晴转多云了?”
“晚霞,别烦我好不好?”
晚霞装做不高兴的样子:“我烦人?那我走。”说着,抬屁股要走。
正忙赶紧拦住她:“你还没说找我有啥事呢。”
晚霞故意笑而不答,“猜猜看。”
“准是老支书要承包淀粉厂吧。”正忙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晚霞摇摇头,叹口气,“他倒是想包,可他说老了,心有余力不足了。”
正忙心里凉了半截,“这么说没戏了。”
“别急。”晚霞装作神秘地说,“俺爹召开了家庭会,最后决定……”
正忙正等着听下文,晚霞打住了。他着急地问:“最后决定包不包?”
“看你这猴急的样子!”晚霞亲昵地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那宽阔的脑门,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决定由我哥承包这淀粉厂,我爹、大嫂和我协助。”
正忙喜出望外,“真的?”
晚霞使劲点点头。正忙一激动把她抱起来,猛地亲了一口。
第二天一早,石大夯便去向正忙汇报全家商量的情况。正忙一见老支书的面就说:“我都知道了,晚来承包,你和秋荷、晚霞协助。”
大夯感到奇怪:“晚霞给你透气了?”
两人会心地笑了。
正忙感激地握住大夯的手说:“老支书,你可帮我大忙了。”
大夯说:“不过……”
正忙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承包费我坚持按前三年利润的平均数交,每年九万二。”
“那就太亏你们了。”
“只要把厂子经营好了,多交点没问题。”石大夯说,“让晚来跟大队签合同吧。”
“大夯,大夯!”石大夯刚进家,何春秀便带着一脸的惊慌闯进来。
大夯见她这个样子,着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碾子他……”何春秀话没说出口,就呜呜地哭起来。
“我去看看。”何春秀这么一哭,大夯就知道碾子的病厉害了,抬腿就走。
石大夯早就看出碾子的脸色不好,一再提醒他要注意身体。碾子却老不拿着当回事,依然顶着干。后来见他越来越瘦,就让晚来带他到县医院检查了一下,回来说是肝有点儿毛病,究竟什么病,也没说清楚。他嘱咐春秀:“让他多吃点好的,补养补养。”同时,建议公社党委把他从班子里调整下来,静心养病。这些日子,由于大包干的事挠心,没顾上去看他,没想到碾子的病突然厉害了。春秀领着大夯进屋一看,见他的肚子肿胀得老大,像气吹的铮亮。碾子难受得一个劲地哎哟哎哟地叫唤,春秀手足无措地说:“这可怎么办呀!”
“赶紧送镇!”
春秀担心地说:“他瘦得皮包骨头了,经得住折腾吗?”
大夯并没有理睬春秀的话,果断地说:“赶快准备一下,我去去就来。”说了这么一句,就急急地走了。
大夯赶紧去找正忙,告诉他碾子的病情,让他叫小不点儿立马把拖拉机开来,然后又回到家里,让秋荷和晚来送碾子去医院。他跟小俊要了二百块钱,又去碾子家。
这时,正忙、秋荷和晚来都来了,小不点儿也开来了拖拉机。大夯把拿来的钱塞给了春秀,正忙也从大队拿来五百元。春秀不要,大夯急了:“都什么时候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病要紧!”
春秀感动得眼圈一红,含着泪把钱收下。
大家便七手八脚地把被子、碗筷、暖水瓶什么的,全搬到拖拉机上。
社员们听说碾子病了,都来看望。丁步堂也步履蹒跚地来了,李月萍拿来一篮子鸡蛋;老鼠四从代销点买来麦乳精、藕粉,李万福拿来手工挂面。人们都说碾子是好人,不该得这种病,劝他安心治病。大家把碾子抬到拖拉机上,嘱咐了又嘱咐。大夯想去,正忙说:“俺们几个就行了。”
大夯又嘱咐他们:“别着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沉住气。”
拖拉机开远了,春秀挥手向乡亲们告别,满眼是泪。
谁也没想到,给碾子看病的医生是个二五眼,他见碾子肚子肿胀得厉害,就给他往外抽水,抽出了多半盆黄汤汤。当时觉得松快了许多,不料伤了元气,第二天就断气了。人们哀叹:“碾子一辈子不容易,刚说日子好过了,就走了!”石大夯真是个闲不住的人。过去他在大队当支书,社员们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来找他,工作上的,生产上的,生活上的,社员之间的矛盾,邻里间的纠纷,甚至婆媳不和、妯娌吵架都来找他,饭吃觉睡都不消停。有的半夜来砸门子,有的一大早来堵被窝,一天到晚忙得头昏脑涨,腰酸背疼。那时他总说:“多会儿不当干部就好了。”如今辞了职,卸了任,来找的人少了,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天天过得没滋没味。
承包淀粉厂的合同虽说是晚来跟大队签的,实际上是石大夯把担子压在了自己身上。这倒好,一下子又精神起来了,往日板着的面孔又有了笑模样,走路脚底下也有劲了。晚来知道,虽是自己出面唱主角,其实爹是硬后台,掌舵的差事并不轻省。他劝爹:“一定要悠着干,别累坏身子。”大夯满不在乎地说:“你爹又不是纸糊泥捏的。”
石大夯为管好这个厂子,正儿八经地动了一番脑筋。厂里的工人原来是各队按比例派的,和社员们一样挣工分,回本生产队参加分红。只是有点福利,一个月发两条肥皂、一块毛巾,两年发一套工作服,年底发点奖金。就这点好处,人们都争得打破脑袋,一些干部也找理由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塞进来。当时,石大夯一再强调不准优亲厚友,要对社员一视同仁。由于村里人与人的关系七缠八绕,有些事很难认真,结果造成厂里职工人员多,素质低,纪律松,很难管,影响了生产效率。现在晚来承包了,上交任务是死的,再像过去那样就不行了。为了把厂子办好,他和晚来到其它厂子取过经,回来后就定了几条原则:一)副厂长和中层干部由厂长聘用,原来称职的保留,不称职的换人;二)职工重新招考,既考文化,又考技术,要用能人,不照顾关系;对个别残疾人适当照顾;三)在管理上实行定额管理。根据工种和技术的难易确定定额,超额者奖,完不成任务的扣罚奖金;四)职工分配不再按工分,改为基本工资加奖励,一个月一发。
晚来看着这几条啧啧称赞,爹确实有经验,懂的就是比自己多。他把这几条用大红纸写好,贴在厂门口,一下子引来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