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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阔的农田被雪覆盖着,上面还留下点点足印,望过去,那些足印是几个人来来往往的。而足印的后方,并排的座落了两所古旧的平房。
我从心底埋怨着,又是那个么?有些不祥的预感。
“死的是住在左边屋子、叫作藏的男人。”警员阿伯说道,“发现的,则是住在右边屋子的铁吉。”
“那么足印是谁的呢?”我问道。
“那个,首先是铁吉,发现尸体后惊起来,在正要去找谁的时候通过雪地留下的。”
“然后?”
“我和铁吉的。”警员阿伯不知何故挺起胸来,“接到铁吉的告知,为了确认事实而走在雪上。的确如铁吉所说的,然后两人再次离开。”
“那么说来合共是五组足印了?”
阿伯思索了好一会之后答道:“便是了。”
“那个铁吉在哪?”
“喔,应该在那边……呀,来了来了。”
面上长有胡子、像熊一样的男人慢腾腾地走过来。
“好,”我望向部下说道,“那么再到现场看一下。铁吉,你也一同前去。”
“请等等。”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的声音。皱巴巴的衬衣、乱蓬蓬的头,一个样子古怪、拿着手杖的男人出现了。原来是这个系列的主人公——天下一大五郎。
我叹了一声说道:“又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很久没见面了,大河原警部。事实上我有朋友住在这村内,昨晚举行结婚仪式,所以被招待在这儿了。”
“嗯,那样啊,可是现在并非外行侦探登场的时候,回去吧。”我说出了惯例的台词。
在名侦探小说中,虽然有配角警官主动寻求侦探协助(哪个世界的有这样的警官?)的模式,但这个天下一系列则不是那样的。
“不会扰乱搜查的,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在铁吉走过之前,雪地上没有的足印吗?”
我望向铁吉,他摇头答道:“没有。”
“喔,那样说来……”天下一抱着骼膊。
“还未啊,”我在他耳边轻声说,“在这个时点,还未可以断定是‘那个’啊。假如在下雪之前凶手已经逃走了,那便会没有足印。”
天下一立即别扭起来说道:“我什么也还没说啊。”
“好了好了。”我搭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的心情我明白,没问题的,在这个天下一系列中应该不会不出现诡计的,以我的直觉,今次的谜团十居其九是‘那个’。谜团应该在后面会出来,那时你便可以大声地说‘是那个’了——你非常喜爱的‘那个’啊。”
“我不特别喜爱‘那个’,”天下一怒着道,“我并非什么爱好那些古代遗物的侦探。”
“怎么怎么,不要勉强好啊。”
“是真的。”
正当天下一变得认真起来之际,部下走过来说道:“警部,要去了吧。”
我连忙远离侦探一点,并咳着道:“嗯,无论如何不要打扰查案。”
“知道了。”天下一笑着点头回答。
作藏屋子的前门被砸坏了,我斜眼看见掉落在一旁像门闩的东西,小心的不碰到它而走进屋内。
作藏倒卧于火炉的旁边,头被击伤,染血的破柴斧头则掉在隔邻,大概是正在烤火的时候给人从背后袭击。让人注目的,是染在附近墙壁上的血迹。感觉上那并非散乱的飞溅,而是刻意的被涂上。
“铁吉,”我叫道,“请详细说明发现时的模样。”铁吉开始慢慢的说出来。首先,两人到炭小屋是冬季每天必做的事,所以他于今早六时来找作藏,可是门开不了,叫也没有回应,从旁边的窗窥伺,却看见头流着血的作藏倒在地上。
“等等。”我一面望向天下一那边一面说道,“为什么门开不了?”
“作藏在睡前会把门闩锁上的,尽管在这村子没有小偷。”
“门闩么。”
我回到入口处把刚才留意到的捧子拿起来,然后说道:“那么说来是锁上了这个啊。”
“铁吉叫我到来的时候,门真是开不了的。”警员阿伯说道,“所以我们两人只得破门而入。”
呀,终于是……
“这屋里还有其他出入口么?”我明知故问。
“没有了。”警员阿伯答道。
“嗯,那不是奇怪吗?门闩只得从屋子里面锁上,那样说来,在你们入内的时候,凶手应该在里面。”
警员阿伯和铁吉立即一同瞪大眼睛。
“不是啊,我和铁吉仔细调查过了,原本这么小的屋子,并没什么能够躲藏的地方。”
“这可奇怪了。”
“即使是奇怪也没办法。”
沉默支配着大家。在这当儿开口说话是谁人的责任,各位已知道了吧。我望向天下一,但,为什么他显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呢?
我站在他旁边,对着他的耳轻声道:“怎么呀,这不是名侦探最喜爱的状况吗?发出那个宣言吧,要说便得快了。”
“也不是特别想去说。”
“知道了,知道了,无论如何请快点完成吧,那个千篇一律的、不觉害羞的宣言。”我返回原来的位置,向天下一打了眼色。那家伙臌着腮向前踏出一步。
“警部,还有各位,”各人的视线集中起来。那家伙像忍住没哭出来的样子,以自暴自弃般的语调说道,“这是完美的密室杀人事件。”
“呀……”大家刻意的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便这样发出了“密室宣言”。
我担任天下一系列的配角已经有不知多少年了。虽然辛苦的差事都有一些,但最近感到头痛的还是这一个密室诡计。那个出来了,心情真的沉重。
唉,有“又来了”的感觉。
已够了吧,尽管认为在今天还有谁会喜爱它 ,但哪部作品却都总会出现一次。
从所谓“在封闭了的房间内进行谋杀” 的正统原型,以至用无人岛为舞台、宇宙空间的事件——虽然还未曾遇上这个——等等,存在着各种不同的类型, 但结局却仍然是‘密室’。 那个时候,名侦探便会发出“密室宣言”,而我们这等配角则装作惊讶。
事实上就连少许惊讶都没感觉到。
相同的手法已看见过多次多次多次多次的心情,不同的只是被揭开后的内幕。然而纵使内幕有异,也已与惊讶感扯不上关系了。美女浮在半空中的玩意,尽管机关有所不同,但见得几个都感觉厌倦了。
可是, ‘密室’仍然出现。
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假如我有机会的话,想问读者诸君,你们真的觉得什么密室杀人事件有趣么?
遗憾的是听不到读者的声音,但想答案大概还是“没有趣”吧。就连作为登场人物的我都感到厌了,付钞读小说的人们应该不会满足啊。
始终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事情么?
那真是完全不可思议。
在事件发生的几小时后,我逮捕了铁吉回派出所迫供。
“立即坦白招认吧,我早已知道是你做的了。”
“呀,做了什么?”
“不要扮傻了,你正在和作藏吵架这事情,村里的人谁都知道。是田界与争夺田产的纠纷,怎么样,狠狠的一声便杀了人吧。”
“不知道,没做过。”
那时慢腾腾的警员走来了。
“警部大人,村里有关于作祟的骚乱,怎么说明好呢?”
“说的作祟是?”
“呀,全部的人都蜂拥在壁神家中,警部大人要对村民说一下么?”
“所谓的壁神家,便是昨晚举行结婚仪式的那一家吧。”
不用说,是村子里最古旧的大富豪。那家有个叫辰哉的儿子,而迎娶的是邻村的小学女教师花冈君子。天下一所说的朋友,大概便是这个壁神辰哉了。
“为什么全部的人都蜂拥到壁神家中去?”
“哼,实情是在这村子有个神怪的传说,只要龙头的儿子与其他村的女子结婚,神便会从墙壁中现身出来作祟村民。”
“从墙壁中?”
虽然这与壁神这名字还算吻合,但那般荒谬的事却也说不出口。
“叫作藏的是新娘的远亲,本来两人有深厚的渊源。对这次结婚不满的壁神作祟杀了作藏——村民都是那样想的。由于就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诅咒,所以他们都说要到壁神家反对这段婚事。”
“怎么搞啊,竟然相信这种无聊的迷信。”我失笑说道。
“作祟!错不了!” 这时就连铁吉都开始喃喃的道,“警部先生也看见吧,作藏家中的墙壁涂满了血。那个,便是壁神的作祟!”
“不要说荒谬的话。你为了掩饰自己的犯罪,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吧。”
“不是那样。”
“无聊!作祟什么真的存在吗?”
“但警部大人,”警员阿伯插口说道,“假如是铁吉做的话,身上不是应该染有血迹吗,但那时在铁吉的衣服上却并没有附着鲜血。”那么年老却说出些没规矩的话来,我倒有少许狼狈。
“关于这事情嘛,替换的衣物总会有的,所以计划随后搜查铁吉的家,那一定能把染血的衣物找到出来。”
“不可能找到这样的衣物,根本就没有。”铁吉大声喊道。
“辛苦得很啊。”突然在这里登场的是天下一侦探。搔着乱蓬蓬的头在嗤笑着。
“呼,”我哼一下鼻子,“这儿没有外行侦探的事!”惯例的台词。
“好了,请不要再说这些。我来是为了给铁吉辩护的,虽然很了解大河原君逮捕铁吉的理由,但对那真正犯人来说则正中下怀了。”
“知道我为什么逮捕铁吉吗?”
“当然。从那第一个的……第一个的密室中逃离的人,想来仅有铁吉能做到。”当提到密室时,他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第一个的密室?”我反问道。不只是我,就连老警员和铁吉都呆住了。
“那雪呀。”天下一像不耐烦的说道,“当警察赶到时,雪地上便只有铁吉的足印。假如有其他凶手的话,怎可以没留下足印而逃脱呢?的确……的确……喔、是密室。”
“这点么?”我也很了解,“关于这一点已不是问题。知道推测的死亡时间了,作藏是在下雪之前被杀的。因此凶手没留下足印也并非不可思议。我逮捕铁吉是由于有动机的存在。”
“下雪之前……嗯,那样么。”天下一一副走了样的面色。然后像要振作起来般的咳了一声说道,“但那方面却仍旧是个谜。作藏家的大门是从里面锁上门闩的,在这个状况下凶手如何能够逃脱呢?这倒确实称为什么的……”
“密室吧。”
“就是了。”天下一点头道。
我擦着下颌。
“说起来,那也是个谜。”
“说是谜……,它是这个故事的主题啊,大河原君,也请你再夸张点来处理好了。”
“话虽然是那么说,”我苦笑着道,“已经这个年纪了,整天嚷着密室密室的也不好意思。交给你来。始终最后都是由你解决的。”
“不负责任!”天下一露出冷漠的表情,“既然没办法,最后由我来接下吧。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把气氛搞上,我也很难做啊。”
“也了解这个心情,但现今要利用密室把气氛搞上也不容易呀。”
“请不要埋怨。我已是最辛苦的了。”
“真的那样辛苦?”
“当然是了,解开密室之谜什么的……唉,真不想去做。又会给推理迷和书评家看成傻瓜。”天下一在泣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