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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看见了吧,诺曼老伙计?那只公牛在他头脑深处问。那条母狗刚才用中指对你无
礼了,你看见了吗?
“是的,”他喘着气,“我看见了。我会处理这件事的。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
的。”
但是他并不打算莽撞地冲过小溪,可能会掉进水里。水里一定有某种罗丝不喜欢的
东西,他得特别当心才是,使自己最实际而毫不夸张地迈出每一步。那该死的小溪中可
能有某种长着巨齿的南美小鱼,它们能连皮带骨地一口吞下整条牛。他不知道一个人能
不能被幻觉中的东西杀死,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使他放心。她朝我晃了晃她的屁股。他
想。没准我也该向她晃点什么东西……他们不会玩儿什么急转身的公平游戏吧?
诺曼把嘴唇咧到耳朵根上,做出一种恐怖吓人的表情,那绝对不是矜持的笑容。他
的皮鞋踩在第一块白石头上,这时月亮走进了乌云里面。当月亮再露出脸时,暴露出已
经走到小溪中间的诺曼。他往水里看了看,开始只是好奇,后来感到了着迷和恐慌。月
光穿透了水面,就像照着一池流动的泥沼一样。这并没有使他喘不过气来,黑水中反映
出来的其实并不是月亮,那是一副人类的骷髅。
喝上一口这种垃圾,诺曼,水面的骷髅头对他低语。嘿,洗个该死的澡,如果愿意
的话。忘掉所有的愚蠢行为,喝上一口你就会忘记它们。喝完这一口,它就不会再来打
扰你了,什么都不能使你烦恼了。
听上去那么合情合理,那么正确。他抬起头看看月亮,想知道天空中的月亮是不是
和水里的月亮一样像个骷髅。他没有看见月亮,但是看见了罗丝。她站在通向一片枯树
林的小路上,一个小孩儿的雕像旁,两只手臂高高地举向空中。
“你想逃走,没那么容易,”他喘着粗气,“我不会……”
那个石头男孩忽然动了起来。它放下胳膊,抓住罗西的右手腕,罗西尖叫着,毫无
结果地想摆脱它的控制。石头男孩咧嘴笑了,正当诺曼看得入神,那男孩儿伸出大理石
的舌头向罗西挑衅地晃了晃。
“干得好,”诺曼悄悄地说,“抓住她,只要抓住她就行。”
他一步跳上了岸边,伸出巨大的双手,向他那位刚愎自用的妻子跑去。
5
“想跟我玩儿——玩儿吗?”石头男孩不受任何影响地用刺耳的声音询问。攥着她
手腕的那双手从各个角度紧紧地抓住她并用力捏着,她感到了难以承受的重量。她一回
头,看见诺曼跳到了岸边,面具上的牛角伸向夜空。他在光滑的草地上绊了一下,但是
没有摔倒。当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是开警车的诺曼时,她有些恐慌了。他就要抓住她了,
然后会怎样?他会把她咬成碎片,她会一直尖叫着死去,鼻子里残留着英格兰牛皮的味
道。他会——
“跟我玩一玩怎么样?”石头男孩吐了一口唾沫,“想爬在地上玩一次吗,罗西—
—”
“不!”她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把怒火全部倒了出来,震撼着整个大脑,“不,离
我远点儿,别玩这套高中生的把戏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她甩了甩左手,没有过多考虑便一拳打在大理石的脸上,自己的手该有多疼……其
实她一点也没有感到疼,好像用撞捶连续打在一个腐烂的、有弹性的东西上。她面前闪
现出一副全新的表情——惊恐取代了贪欲,然后那东西假笑着的面孔立刻碎成千百块面
团色的碎片。那只紧紧攥住手腕的沉重的手松开了,但是诺曼几乎就在她的头上,低着
头,从面具上发出带口水声的呼吸。他伸出了双手。
罗西转过身,感觉到一只伸出的手指从她的肩带上滑过,被她意外地躲开了。
现在他们展开了一场竞赛。
6
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经常参加跑步,那还是她那理智的妈妈开始繁琐的教育之前。
她教罗西·戴安娜·麦克兰登知道什么是符合贵妇人身份的举止,什么不符合(例如跑
步,特别是当你的乳房已经丰满,跑起来会在胸前乱跳以后就绝对不能再跑了)。她全
速奔跑,低下脑袋,双手在两侧不停地上下摆动。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诺曼紧紧跟在她的
身后,并不知道他已经有些落后了,开始只落后了一英尺,紧接着距离拉开了三英尺。
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哼哧哼哧的喘气声,甚至当他落在后面时,那声音还酷似迷宫中
的艾林尼斯。她能辨别自己较轻一些的呼吸,感觉到发辫在背后上下摆动着,她最强烈
的感觉是一种疯狂的兴奋感,一种大脑充血过量、即将爆炸的感觉,但是爆炸也令她着
迷。她又一次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看见月亮在群星闪烁的天空中,在一丛丛像巨人的
手臂般伸得长长的、枯萎的灌木丛中跟她竞赛。诺曼偶尔对她咆哮一两声,要她停下来
别跑了。她发自内心地笑了。他认为我是个行为卑鄙、不择手段的家伙,她想。
然后,她在路上拐了一个弯,看见那棵被雷电击中的大树挡在路中间。这一次没有
时间从旁边绕过去了,如果她试着从上边翻过去,只能被大量的树枝挂住,即使她能幸
运地避免被划破,后边还有诺曼。她只比他略微领先几步,即使她只停一小会儿,他也
会像狗追兔子一样向她扑过来。
片刻之间她把这些情形考虑了一遍,然后尖叫了一声——或出于恐惧,或出于挑衅,
或二者兼有——她突然跳了起来,双手像超人般高高地伸向前方,飞过了树丛,用左肩
着地。她翻了一个筋斗,晕头转向地站起身。诺曼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过了那棵倒下的大
树。他的双手一把攥住被雷电烧黑的两根树枝,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一阵微风吹过,
她闻见除了汗味儿和英格兰牛皮味儿以外,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气味儿。
“你又开始抽烟了,是吗?”
他的眼睛在装饰着花环的橡胶牛角下面疯狂地注视着她,面具的下半部猛地一阵抽
搐,好像内心隐藏着的那个人正在笑。“罗丝,别这样。”
“我不是罗丝,”她说着,冲他僵硬地笑了一下,好像在笑他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东
西。“我是罗西,真正的罗西。而你也不再真实了,诺曼……我说得对吧?你再也不是
你自己了。不过这些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我已经跟你离婚了。”
她转过身,跑掉了。
7
你不再真实了,当他绕过树顶时这样想着。大树旁有很大的空间可以走出去。她在
远处全力地飞跑,而当他回到路面以后,只能慢慢地挪动着步子。他只能这样做。一贯
正确的内心声音在告诉他,这条路再往前一点就走到尽头了。这本来应该使他高兴,但
是他最后一眼看见了她那条美丽的发辫,听见了她所说的话。
我是真正的罗西,你已经不再真实可信,你甚至已经不是你自己了……我已经跟你
离婚了。
哦,他想到,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会离婚的,但这个决定必须由我来作出,罗丝。
他慢慢移动着脚步,没走多远就停住了,感觉到额头上有汗水,他一点也不吃惊,
连想都没有想就用胳膊擦了擦,尽管头上还戴着面具。
“你最好给我回来,罗丝!”他喊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来抓我呀!”她回敬他,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同,虽然他无法说出有哪些不
同。“来抓我呀,诺曼,现在咱们已经不远了。”
并不算太远。他追逐着她跑遍了半个国家,又追逐着她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样一
个该死的地方。现在她终于无路可走了。
“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小甜饼。”诺曼一边说,一边攥起了拳头,开始朝她说话
的方向走去。
8
她跑进了林中空地,亲眼看见自己跪在那棵惟一有生命的大树旁,面对大树,深深
地低下脑袋,好像在进行祈祷,或者已经进入了深度药物治疗之中。
那不是我,罗西神经质地想。那并不是真正的我。
但是那有可能的确是她。那个背转身跪在石榴村旁的女人很可能是她的双胞胎姐妹。
她有跟她同样的身高、体形,同样的一双长腿和宽宽的胯骨。她也穿着罗丝·麦德那种
玫瑰红的古希腊式无袖束腰短裙,她那条金色的发辫搭在后腰上,和罗西的一模一样。
惟一的区别是,这个女人的两只胳膊上都是空的,因为罗西戴着她的臂环。然而诺曼是
不会注意到这个区别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罗西戴这件东西。这时她发现了他可能会注意
到的一些东西:罗丝·麦德脖子背后和胳膊上一块块缓慢蠕动的黑影。
罗西停住脚步,在月光下仔细地观察那个面朝大树跪着的女人。
“我来了。”她不自信地说。
“好的,罗西,”那人用甜润而渴望的声音说,“你来了,但是还不够远。我要你
去那里。”她指着通向迷宫的宽敞的白色台阶,“不太远,不过十几层阶梯。你不会希
望看到它,如果你决意要看一下也行。”
她笑了。这声音渗透着真正的快乐,罗西想,这才使这件事变得十分糟糕。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继续说下去,“如果你听到有什么东西从我们之间走过
去,那就对了。是的,那就太好了。”
“他不一定会把你当成我,即使在月光下面。”
罗丝·麦德又笑了起来。笑声使罗西脖子上的头发飘舞起来。“他为什么不会相信
呢,小罗西?”
“你有……哦……污迹。”
“是的,你能看见,”罗丝·麦德仍旧笑着说,“你的确能,但是他看不见。你忘
了艾林尼斯是个瞎子?”
罗西想说,你错了,夫人,我们正在谈论我的丈夫,不是迷宫里那只公牛。她忽然
想起诺曼戴着面具,便什么也没有说。
“快去,”罗丝·麦德说,“我听见他来了。下台阶,小罗西……不要离我太近。”
她停了一下,又用她那恐怖的、深思熟虑的声音说道,“这儿很不安全。”
9
诺曼慢慢地沿着小路走,并仔细地倾听着。有一阵他认为听见了罗丝的说话声,但
是那可能是他的想象。不过这没有什么。如果她身边还有别人,他会将那个人也除掉。
他现在离得这么近,他觉得自己能够闻见她的气味,是鸽子牌香皂和丝牌洗发水的
迷人的芳香。他来到最后一个拐弯处。
我来了,罗丝,他想到。没有逃脱之路,也没有藏身之地了。我来带你回家,宝贝
儿。
10
通向迷宫的台阶寒气袭人,罗西注意到一种曾经被她忽略了的气味,那是潮湿、腐
烂的气味,中间夹杂着腐肉和野兽的气息。几乎要使她窒息的想法又一次出现了:公牛
会爬台阶吗?但是这一次她并不真正害怕了。艾林尼斯已经不在迷宫里了,除非这个广
袤的世界也是一座迷宫。
哦,说得对,那个奇怪的、并非理智的声音冷漠地对她说。这个世界,这整个的世
界。里面有许多的公牛,这个奥秘中隐藏着真理,罗西。这就是它们的力量。这就是它
们能够活下来的原因。
她懒懒地伸开四肢躺在台阶上,使劲地呼吸着,心脏怦怦地跳动。她吓坏了。
她面前的双手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