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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忧来无方,司马瑜常也轻轻地忽略过去了。
问到她不愿回答的问题,像马卓然到那儿去了,柳云亭是怎么回事?冷如冰等人的下落如何?无为门是怎么的一个门派,她都以一个神秘的微笑掩过去了……
遇到合她性情的问题,她就不同了,妙语如珠,滔滔不绝,立论之精僻,用词之神奇,令人乐而忘忧……
只有一个问题,司马瑜常耿耿于怀,不能问,不敢问也问不出口,那就是她的脸,“麻!”当然不是天生的,她是何时麻的!为什么麻的?司马瑜只好在心中暗地揣测著。有的时候,司马瑜原希望自己在初见到她的时候,是个瞎子,那样他就可以得到一个完美无瑕的印象了!
还有一件事,那便是他自己的脸,马惠芷只告诉他是皮肉的浮伤,皮肉的浮伤会需要如此慎重的治疗吗?马惠芷不准他自己私拆脸上的纱布,每次换药时,她也将门窗闹得紧紧的,不透一丝天光,她就在黑暗中娴熟地施行一切手续,室中一切可以照见形象的东西都移走了,在司马瑜的想像中,暗里换药,大概也是怕从她的眸子中,让自己照见形像!
“那么我的脸上有什么秘密呢?”
在室中间了三天,从种种的可疑迹象中,他更加深了心中的犹豫,曾经有一两次,他想走到门外去看看,然而马惠芷的感觉十分灵敏,刚走了没几步,立刻又被她婉言功了回来,这证明即使她不来相伴的时光,她也在暗中留意他的行动!
到了第四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一夜翻转无眠,他都在想着心事,终于起了个绝早,那时天上仅有微微暑色,在床上练了一会儿吐纳,他听得四周都做无声息,乃轻轻地下了床,摸出了房门。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栖身的小楼,摸索着到了楼下,才发现这小楼是建在一大片花圃中间,暑色申那许多不知名的花朵都凝含着朝露,娇艳欲滴!
“惠姑也是的,放着这一圃好花,却不准我下来欣赏!”
在三天较为亲妮的相处下,他们已从世俗的客套中自行解脱了出来,她叫他大哥,他叫她的小名!
心中暗暗地责怪着,脚下却慢慢地移近一座假山,那座假山很大,穿流玲珑,山腰还流出一道细细的清泉。
司马瑜引手掬了一口清泉,那沁凉的感觉使他心神为之一畅,若不是一个突然的发现,他几乎要失声大叫出来,那发现是他走近假山时,突然从山隙的石缝中看出一丝灯光,隐约还有低细的语声!
“假山肚里还有人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将眼睛凑上那条小缝看进去,只见马惠芷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捣药,旁边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瓷瓶,而她的小丫头侍茗却手捧了一个玉瓶,脸含优色地站在一旁!
“原来这儿是她的药房,她一大早就要起来替我调药,看样子她们工作了有一阵了,实在太辛苦了!”
一阵歉咎,一阵感激,使他又想叫出声来,可是马惠芷这时又有了动作,她把手中的药钵朝前一伸,那小丫头侍茗低倾玉瓶,倒出一些白色的汁液,这汁液仿佛十分珍贵,所以她倾倒时,也非常小心!
约摸倒了四五滴,她立刻又收了起来,马惠芷呆了片刻,突然以坚定的声音道:“全部倒下去!”
侍茗惊呼道:“姑娘!你疯了,这白獭髓已经浪费了许多,你自己够不够用都不知道,这下子全给了他,你……”
马惠芷仍是以那种坚定的声音道:“不用你多管,全倒下去,爸爸最迟明天就会回来的,他见过爸爸后,一定就要走了,我希望他能带着一张平滑的脸出去,虽然我不能使他像从前一样的英俊,但至少要让他能见得人!”侍茗带着哭声道:“他能见得人!你就永远带着这一张见不得人的麻脸,姑娘!这是你今生最后的一次机会,世界不会有第二双玉獭了……”
马惠芷轻叹一声道:“傻丫头!你懂得什么,我麻了十几年了,已经习惯了,他一向是漂亮的,英俊的,骤然变成那个样子,一定会受不了!”
侍茗真的哭出来了叫道:“男人丑了怕什么,只有女人才不能没有美丽,那是女人的第二生命!”
马惠芷轻叹一声,在侍茗手中接过五瓶,将里面的白色汁液整个地倾在钵中,一面搅着一面叹道:“丫头!你年纪还小,懂的事情太少,美丽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因为人会老去,美貌会消逝去,世界不朽的事情很少,立功立言立德都太难了,对象也太广泛了,我只想在一个人的心中,留下了房屋的印象就够了!”
侍茗仍是哭着道:“才三天,姑娘就对他这样倾心了?”
马惠芷忽然脸上浮着一个凄凉的微笑道:“三天太长了,只需要听他对我所画墨兰的那番话,就足够我一辈子为他默默无闻的牺牲一切!”
侍茗激愤地道:“姑娘太痴心了,只为了几句话就得值得把一生的幸福都交付给他吗?
他将来会对你怎么样呢?你没有听老爷说过,他身边都是些美貌的女孩子……”
马惠芷轻轻一叹道:“青青子念,悠悠我心,只为君故,沉吟至今,在我这平凡的一生中,他是第一个了解我的男人,人为知己心可死,我只要那一份知己之情就够了!”
司马瑜在外面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他轻轻地离开了那条石缝,再走到水泉边呆呆地立着!
阳光刚刚从天际透出,照在飞溅的流泉上,迸出五彩斑斓的珍珠!
司马瑜突然伸手解开脸上密密包裹的纱布,蹲下身去,对着浅浅的一池清潭只看了一眼。然后他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拔腿朝前忘命去奔去。
啸声惊动了马惠芷,连忙捧着药钵冲出了假山,一眼掠见了司马瑜将逝的背影,也惊叫一声,在后面追去。她手中的药钵却被掷在地下,跌得粉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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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司马瑜也不知道自己奔了有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奔出有多远,他只晓得要避开这个世界,避开一切的人,所以他选的方向,都是荒僻无人的山径,直到一处峭壁之前,再无通路,犹豫片刻,便毅然地跳了下去;
身子下坠得很快,耳畔只听得呼呼的急风,他乾脆把双目紧闭,一心只想快点了结残生……
在泉水的映照下,他看见了自己的面目后,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相信那是自己的样子!
因为在泉水的反映中,他只看到一张丑恶无比的脸庞,凸凹的斑痕,红白相间的腐肉,与他从前那种俊俏的模样,简直是差若云泥,这个打击太大了,大得令他无法接受,除了死之外,还有什么更好解脱的途径呢?
身子在空中如石块般地急速下坠,等他感到接触底面之后,意外的并不是那种粉身碎骨的猛烈碰触,而是落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
原来他正在一个人的怀抱中,从鼻中嗅到那股熟悉的香味上,他不须考虑便可知道那人是马惠芷!
一个挺身脱出了怀抱,却见马惠芷的麻脸上爬满了泪痕,她明亮的眼睛中更饱注着江水,愕然片刻后,他才失声大叫道:“惠姑!你让我死了算了,干吗又要救我呢!”“马惠芷用手一拭清泪,悲切地道:“大哥!蚂蚁尚且贪生!是什么理由使你活不下去了?”
司马瑜用手掩脸大叫道:“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见人……”
马惠芷悠悠一叹道:“大哥就是因为这一点原因才想轻生吗?那可令小妹太失望了!人的生命是何等宝贵,尤其是大哥,屡膺奇遇,才造就这一身技业,还没有好好地用以造福苍生,就萌死志,大哥将何以对那些作成你的人!”
司马瑜又羞又丑,半晌才叹道:“惠姑!你不明白……”
马惠芷冷笑一声道:“小妹的确是不明白,要是明白的话,小妹早就死了,毁容之痛,并不只是大哥一人!”
望着他的麻脸,司马瑜无言可答,然而心中的死意却淡薄了!马惠芷的话很有份量,她的脸也是有缺陷的!可是她依然坚强地活着,而自己呢……
想到这儿,他全身都冒出了热汗,长叹一声,双手捧着头坐了下来,呆呆地一言不发。
马惠芷见他似乎想通了一点,才轻轻一叹道:“大哥实在也太性急了一点,小妹深明医理,大哥的脸上乃是受了一种掌力灼伤,经小妹用白獭髓悉心治疗,只要再过几天,去肤生肌,即使无法恢复从前的形相,至少也可以与常人相近,现在大哥拆去了纱布,使腐肉见风定型,要再改变就难了……”
司马瑜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了她在假山中与小婢待茗的那番对话,连忙问道:“白獭髓真有如此神效吗?”
马意芷正容道:“当然了!白獭髓乃疗肌圣药,昔年无为门费尽千辛万苦才觅得一瓶,本来想留以自用,后来他遭遇到意外,才遣命留给小妹……”
司马瑜赶紧又问道:“那无为门的掌门人是谁?他的脸也是被人毁掉了吗?”
马惠芷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解释道:“不!掌门人的脸容是天生丑恶的,因此他难得到了白獭髓,却一直未敢轻易使用,因为白獭髓的灵效用以治疗后天的创伤较著,至于他是谁,大哥就不必多问了!”
司马瑜顿了一顿才道:“如此说来,那白嫩髓原是别人送给你作为易容之用的,你为什么要拿来治疗我呢?”
马惠芷的麻脸上透出一片红晕,挽首低声道:“小妹的麻脸也是与生俱来的,白獭髓怕无能为力……”
司马瑜感动地叫道:“惠姑!你别骗人了,麻因于天花,那有;先天即成的道理,再者你跟侍茗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用不到对我这么好,我也不值得你作如此大的牺牲……”
马惠芷的身子一震,清泪盈盈地道:“大哥!你别这么说!小妹自四岁染疾,变成这付模样小妹感怀终身,那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2”
司马瑜感激心脾,良久始叹道:“惠姑!你这一番盛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假若我真的受了你的恩惠,最多也不过变得能见人而已,却要害得你永远这付样子,我的心如何能安,现在幸你我用不着它了……”
马惠芷凄然一叹道:“没有用了,那白獭髓已经为大哥用掉了一部分,剂量本就不足,剩下的那一点我在追大哥的时候,失手掉在地上,完全没有用了……”
司马瑜在失神狂奔之际,对身后之事全无所知,听了她的话后,恍若浇了一头冷水,良久之后,他才敲着自己的头,痛苦地叫道:“天啊!我负已累人,怎么对得起你—…·”
马惠芷凄苦地过来,拉住他的膀子道:“大哥!这怨不得你,一切都是天命!好在我对易容之事,原本不存多大希望,自古红颜多薄命,我这份容貌也许是一种幸福!丑人知命!
我反而可以免却许多烦恼!”
司马瑜自咎良久,才抬头问道:“惠姑!在假山中我曾经听你说过,那白獭髓是从一种玉獭的身上取来的!你知道玉獭是什么样子?产生在什么地方吗?”
马惠芷怔怔地摇头道:“玉獭是一种兽烦,产于北海冻天雪地之中,不过这种兽类已经绝种了!”
司马瑜深思有顷道:“不可能!它们能生存至今,绝不会仅止一头,无论如何,我也要再找到另一头玉獭!”
马惠芷仍是摇头道:“北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