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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梭,五月过去,六月也过去了。有一天,柏里斯寄来一张漂亮的风景明信片,是“麦次全景”(法国东北部的要塞都市,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古战场)的图片,上面还很细心的用铅笔写着“以兹作为航空新兵的回忆”。这张风景明信片带给约翰很大的兴奋,他在一天里头,数度从口袋里掏出来大声念着,并翻过来,很幸福的读着写在正面的自己的名字。傍晚时分,他突然想到还没给读律普听,于是跑到水槽边,就着水槽大声念。
约翰现在如果听到玛葛从路边花坛傅来愤怒的叫骂声,他一定含把手上捧着的东西全扔出去。
“菲律普,你当我的老婆好不好?”约翰望着摇晃的水面说:“你当老板娘好了。”他愤恨地吐出这些侮辱玛葛的话,觉得舒服许多,然后走到门口,用不屑的眼光望着外面的一切。
“菲律普,你好嘛?”一天早上,约翰走近水槽叫鳗鱼,并用龙虾的螯去搅动水面,但菲律普却一动也不动,约翰就将那螯伸进水中刺鳗鱼的背,但它的尾巴只轻晃一下,就又停止不动。约翰呆立在那里,抚着下巴的胡须,然后将整个身体凑向水槽,他的头挡住光线,可很清楚的看到鳗鱼,他向鳗鱼叫着:
“菲律普,菲律普,你生病了吗?”
他期待回应,但菲律普仍然不动一下。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约翰惊叫着,双手猛搔头发。突然,他注意到水面异样的平静,因为中央的水管口并没有冻、涌出新鲜的水。
“糟糕!”
约翰又叫一声,慌忙奔向厨房,但却找不到一样可湥Ю硭艿墓ぞ摺W詈螅⑾值恫嫠洳还怀ぃ笮∪纯赏ü埽詡幰皇浴
他拿起刀叉,急忙地跑回水槽边,用叉柄猛通水管,然后挺起身子,喘喘气,但水还是没有涌出来;他只好又跑回厨房,慌乱地找寻湥Ю砉ぞ摺H绻旮鹪诘幕埃欢ɑ峤⒓信绷送ㄋ埽戳桓慷颊也坏健T己驳淖彀筒煌5芈钭拧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停靠角落的一柄扫把上。他飞奔过去,抽出一根扫把枝,奔回水槽边。
“菲律普,等一下。”约翰边跑边叫:“你不能死,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约翰将竹枝揷进水管,但竹枝即断了,而且还颇费了一番苦心才掏出来。他额上冒着冷汗,将两根竹枝合并一起,小心翼翼地挿入水管。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约翰呻吟着,但立刻又把声音别回去,注意不把竹枝折断。突然间,水涌出来了,灰尘和食物残渣慢慢向泄口移动,约翰用手将残渣拨向泄口。
第二天早上,菲律普完全康复了。约翰提心吊胆的走到水槽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天早上觉得怎么样?”
菲律普动了,它从水槽的另一边,慢慢扭动身子过来。约翰非常螅说男Τ錾础U鲈缟希雷乓徽判α常共皇焙咦鸥瑁
“夫人!请到我店里来吃上等的乳酪!”
约翰很讨厌自己的卧室,因为玛葛走了之后,卧室越来越脏乱,杂物散了一地。原因之一,当然是他从不整理床铺的缘故;每天晚上,他一头倒向床,一早就又爬起来,从来也不去整理,薄薄的毛毯总是滑落床边,床单渐渐变成灰色,脏兮兮的,枕头也睡得扁扁地。偶尔,他会换上干净的床单,但这时却更觉凄凉,更加感到玛葛不在的那份寂寞;因为玛葛很勤于更换床单,使床上有一股芬芳的味道,她用的都是平滑的亚麻布,触感很好,有时她会夸张的说道:“你知道吗?现在有很多大饭店用的都是棉布床单,我不知道那些客人是怎么睡的,要是我就睡不着。”
约翰每天早上醒来,总会呻吟一声,然后翻个身,揉揉眼睛,望着灿烂的阳光。狭窄的壁炉上摆了一张褪色的照片,那是他小时候和弟弟合照的,他们坐在一只模型船上,他愉快地握着模型桨,弟弟手中握着一只钓竿,上面还挂着一条假的鱼。
他又望向那用布卷起来,像怪物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座钟,由于装置有闪亮的铜制花纹,非常优美,因此他老婆很愼重地用毛巾将它包起来。在钟和照片之间,有一个装了个大甜瓜的小口瓶,大甜瓜好像特技表演似的,在小口瓶中安静地生长着。但约翰非常讨厌那个大甜瓜。
约翰对生活里的一切,以及房间里的一切都感到非常厌烦。壁炉上有个烛台,上面没有揷蜡烛,却摆了一张扁平的荷叶,上面爬着一只绿色的塑胶靑蛙,那靑蛙放在那儿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但约翰却不曾注意到。有一天早晨醒来,约翰张开眼睛,呻吟几声,正决定是否睡个回笼觉,他朦胧地望着烛台,突然将食指放在鼻梁边,叫道:
“哈!对了!”
那天早上,他急急忙忙地漱洗完毕,换好衣服,将塑胶靑蛙塞在口袋里,微笑着走下楼梯。
“菲律普,早安。”他走进店里,愉快地叫着:“瞧!我带了一个朋友来看你。”
他小心地将靑蛙摆在水槽里,鳗鱼划了个美妙的曲线,然后游开去。
“菲律普,他是你的谈话对象,就像你是我的谈话对象一样。”
然后,约翰打开门店,新鲜的空气由洛杉堡公园的树丛及流泉中飘传过来。
日月如梭,约翰生活里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一切都平淡得像杯白开水。有一天下午,约翰在一家花店的橱窗前站了很久,他或许在吿诉自己,玛葛离他而去,对玛葛本身而言可是个不幸;因为这一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经常他都会送玛葛一大束用紫色、红色、蓝色的香豌豆花和白色石楠花所扎成的大花束。约翰突然好像一个重新坠入情网的人,他飞奔进花店,两了一朵百合花回家。
一星期后的某一天下午,大约一点二分左右,一名男子沿着塞纳河畔,经圣缪儿广场,转向梅廸奇街。他在街角徘徊着,东张西望,不知该往哪儿走;这时,那娇小的卖花女穿过圣缪儿广场,向他伸出装着瞿麦和蔷薇的花篮,但他摇摇头。街角只有他们两人,卖花女犹豫地左右张望,然后拐入梅廸奇街;那男子彷佛受那少女的影响,也跟着拐入梅廸奇街。
那男子一面走一面浏览着餐厅前遮阳篷下客人进餐的情景。他也在找寻吃饭的地方。
“捕鱼猫”餐厅前摆着六张长方形铁脚桌,每张桌上都摆有一只蓝色玻璃花瓶,里面挿着已褪色的瞿麦和花瓣都已散落的蔷薇;但遮阳篷下一个人影也没有,四周彷佛没有任何活生生的东西,只有橱窗的一个水槽里显得较有生气,水槽底下有一只靑蛙和一条大鳗鱼,水面上还浮着一朵百合花。
男人选了一张桌子坐下,用花瓶轻敲桌面,但没有人回答,他又敲了一次。
“来了。”约翰拿着菜单出来,问客人说。,“有上等的兎肉和羊肉,你要什么?还要什么酒呢?”
“我要小瓶的白酒,还要马铃薯沙拉、洋葱汤和鳗鱼。”
“是的,喝过洋葱汤后,是不是要来个猪肉火腿?”
“我不要火腿,我要鳗鱼。”男人有点生气的说。
“好的,马上来。”
约翰发抖着说。他用湿毛巾将桌子抹擦一遍,就进到店里去。他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支着头,睁大眼睛,喃喃地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约翰听见外面那客人用力敲打桌子的整音。
“来了。”
约翰跳起来,一把抓住餐巾、盘子、刀叉、汤匙、两个圆面包和白酒,急急走出店里。他将餐具料理妥当后,背着手,身体向前倾斜,小声地说:
“先生,请你再说一遍你要的东西好吗?”
客人又说了一遍,他有点不高兴的望着约翰,皱眉伸手拿酒。
约翰退回店内,端出马铃薯沙拉,他在沙拉上洒了许多绿色的葱花,看起来非常漂亮。没多久,洋葱汤也端出来了,做得并不太好,面包也不够热,但夹上卤肉汁,味道还不错。
客人喝完汤后,约翰出来收拾盘子,他望着对方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先生,下一道菜你可否稍等一下?”
“可以啊!”
客人面无表情的耸耸肩,他或许想着,早知道就到别家去吃。
“因为鳗鱼活跳跳的,我必须将它杀死。”约翰指着水槽,夸张地说:“你看,他还是活跳跳的。”
客人斜眼望了一下水槽,说:“再来一小瓶白酒。”
约翰呆望着水槽底下不断展身享受阳光的鳗鱼,它漆黑的背上呈现一层亮光。
“菲律普。”约翰把脸凑近水面,喃喃地说。,“菲律普,可爱的菲律普,再见。”
接着,约翰的眼泪落下,不停地抽泣,像一只发抖的病猫。
“啊!圣母玛利亚!”
约翰呻吟一声,悲哀地拿起一块干净的餐巾。他用力抓起鳗鱼,由于鳗鱼的身子很滑,因此他用尽力气紧紧地握住。
约翰走进厨房,将鳗鱼放在桌上,伸手拿刀,可是却找不到刀子。汗水沿着他的额头、脸颊滴落。约翰发疯似地在厨房里转来转去,鳗鱼也在他手中扭来扭去,但他自己却搞不清楚在找什么东西。
是找扫把吗?不是。好一会儿,约翰才在洋葱皮堆里发现刀柄的影子,那是玛葛用来切面包用的。
约翰慢慢地走过刀子旁边,然后反身飞快地一把抓住刀子。他把菲律普紧紧地按在桌上,脸向着它,却闭紧眼睛,一刀切下;待他睁开眼睛,发现刀子已切入桌面,可是菲律普却丝毫没有受到损伤。约翰抽出刀子,菲律普的尾巴却将刀子扫落地上,约翰弯身捡起刀子,鳗鱼的尾巴又扫到他脸上。
“唉呀!”约翰愤怒地叫道:“你、你……”
鳗鱼这一擧动激怒了约翰,他的喉咙像被塞住,眼睛闪着火光。
“你这畜生,我要你好看。”
约翰觉得眼睛燃烧似的疼痛,他的肺部涨满气体,心壁也痛得好像要裂开,长久孤独所积压体内的痛苦,一下子爆发开来。他跪在地上,一面愤怒地叫骂,一面用刀柄猛击菲律普的头。
当客人食用鳗鱼时,约翰在门口悄悄地窥视着,他的嘴边浮着笑容;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尝到幸福的滋味,他不但杀掉了那红胡子计程车司机,还把他切成六块,炸给客人吃。
客人走后,约翰将碗盘收进厨房,他瞧瞧刚刚被他一脚踢开,还啐了一口痰的鳗鱼头,不停地笑着。但当他把酒瓶、盐、醋等摆好,视线又停在窗边水榷时,一种空虚的寂静使他忽然想到自己杀死的是玛葛。
约翰用手揑住喉咙,睁大眼睛。是玛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根本不想杀死玛葛。这是多么可怕的错误。等一等,这不是事实,这只是一个丑陋的恶梦,阳光依旧照射在洛杉堡公园,那不就是无需争辩的证据吗?!
玛葛杂家已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说得湥С爰乙丫幸荒辏且渲械挠白釉嚼丛侥:恕5牵肥瞪彼懒寺旮穑馐嵌嗝春康氖拢杂诘笔钡那榭觯较衷诨辜堑煤軠'楚——
他们一齐去划船,河的两岸是铜制的堤岸,尽头有一个覆盖铁丝网的水坝,另一端则不断的涌出一泉水“他望着玛葛,浆和钓鱼竿都从手中滑落水里,这时他注意到河水渐渐少了;他望着河岸,觉得两岸都像悬崖绝壁一样,而河水就像盘中汤一样浅;他心想,如果要淹死玛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