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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他们有什麽毛病。
其实他们就正因为知道未来的艰险尚多,所以此刻才尽量使自已的神经松弛,才好去对
付更大的危机。
一个人的神经若是人紧张了,就像是一根被绷紧的琴弦,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会断
的。
饼了半晌,胡铁花忽又笑道:“杜渔婆就算拧着屠狗翁的耳朵走,甚至提着他的脚在地
上拖,我都不会奇怪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到她会将屠狗翁装在渔网里带走。”
楚留香道:“所以屠狗翁自己也说:『无法无天”一进了“天罗地网”,就一辈子再也
休想翻得了身了。”
胡铁花摇着头笑道:“无论如何,这实在是对很奇怪的夫妇,也实在有趣得很。”
楚留香叹了口气,深深道:“但在我看来,李玉函和柳无眉那对夫妇,却比他们还要有
趣得多。”
深邃的厅堂,一重又一重。
一重又一重竹深重,将十丈红尘全都隔绝在外,却将满山秋韵全都深深的藏在厅堂中。
竹间有燕子盘旋梁上,昔日王谢堂前燕,今日莫非已飞来此家院?案头的钟鼎,莫非是
金谷故物?一抹朝阳,满地花荫,外鸟语啁啾,更衬得厅堂里分外宁静,叁五垂髫童子,正
在等着卷迎客。
胡铁化和楚留香就是他们的客人。
李玉函和柳无眉满面笑容,揖客。
柳无眉道:“我们走着走着,忽然瞧不见你们了,深更半夜的,找又找不着,可真是把
人急得要命。”
李玉函道:“小弟正想令人去寻找二位,想不到两位已经来了,真是叫人欢喜。”
这两人居然还能做出这副样子来,胡铁花简直已快气破了肚子,楚留香却也还是声色不
动,微微笑着道:“小弟们贪看山色,迷了路途,不想竟害得贤伉俪如此着急。”
李玉函笑道:“虎丘月夜,正是别有一番情趣,但若非楚兄和胡兄这样的雅人,只怕也
是无法领略的。”
胡铁花忍不住道:“其实我们也没有领略到什麽情趣,只不过在虎丘睡了一大觉,倒做
了几个很有趣的梦而已。”
柳无眉嫣然道:“胡兄原来在梦游虎丘,那一定更有趣了。”
胡铁花道:“其实我做的梦也并非真的很有趣,只不过梦见有几个人想来要我们的命而
已,有趣的只是这些人竟是你们找去的。”
柳无眉笑道:“哦!那真的有趣极了,只可惜我们并没有做这样的梦,否则大家一齐在
梦中相遇,岂非更有趣了。”
这时他们已走入四五重竹,青衣垂髫的童子们,将竹卷走,又放下,於是他们就更远离
了红尘。
胡铁花眼珠子直转,似乎还想说什麽,李玉函已笑道:“两位想见的人,这就快见到
了。”
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再也不说一个字,无论有什麽话,都只好等到见了苏蓉蓉她们
之後再说。
楚留香虽仍面带微笑,但心情也已不免有些紧张。
只见青衣童子又将前面一道竹卷起,一阵阵淡淡的檀香,便随着卷起的竹飘散了出来。
香烟缭绕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静坐在那里。
他清崔的面容,看来似乎很憔悴,很疲倦,目光更是说不出的呆滞,看来几乎已全无生
气。
他整个人似乎已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灵魂,也没有生趣,他活着只不过是在等死而
已。
但他的面前,却有一柄光彩夺目的剑。
剑身沉碧,如一泓秋水,旁边的剑鞘上虽然缀满了珍贵的宝石,但在剑光映照下,已失
尽颜色。
这老人只是痴痴的瞧着这柄剑,动也不动。他生命的光彩,似只有靠着这柄剑才能延
续。
这难道就是年轻时叱吒风云的天下第一剑客李观鱼麽?楚留香和胡铁花不觉已怔在那
里,心里既是惊奇,又是伤感这麽强的人,生命竟也如此脆弱。
那麽,生命的本身,岂非就是个悲剧。
最令楚留香吃惊的,自然还是苏蓉蓉她们并不在这里,他忍不住想问,但李玉函夫妇已
走上前去。
两人一齐躬身行礼,李玉函道:“孩儿有两位好友,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就是想见你老
人家一面,所以孩兄我将他们带到这里未了。”
老人并没有抬头,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动。
李玉函道:“孩儿这两位朋友,你老人家也时常提起的,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楚香帅,
这位就是和楚香帅齐名的花蝴蝶。”
老人这才抬起头望了一眼,但目中仍是一片痴迷茫然,也不知是否听懂了李玉函的话。
楚留香和胡铁花黯然唏嘘,都不知该说什麽。
李玉函这才转过身,陪笑道:“家父近年来耳目也有些失聪,不周之处,还望两位恕
罪。楚留香道:“不敢。”
胡铁花立刻接着道:“晚辈等也不敢再打扰前辈了,还是告退吧!”
他们虽然急着想见苏蓉蓉,急着想将李玉函夫妇拉到一边去问个究竟,却又不忍在这垂
老人面前说什麽失礼的话来,敬老只贤,正是江湖侠义道的规矩,这种规矩楚留香是绝不会
的。
老人的嘴唇忽然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却发不出声音来,他脸上的肌肉似已全都麻
木。
“家父终年寂寞,难得有人过访,两位既然来了,又不肯多坐片刻,是以家父又觉得遗
憾得很。”
楚留香和胡铁花对望了一眼,只有坐了下来。
他们虽然有力搏万军的勇气,笑傲王侯的胆包,但在这垂暮将死的老人面前,却只是俯
首听命。
李玉函展颜笑道:“两位如此仁厚,家父必定感激得很。”
老人的嘴又动了动,神情彷佛有些悲哀,有些焦急。
李玉函皱眉道:“家父不知是否有什麽话要对两位说……”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走到老人面前俯首在老人嘴边。
楚留香既听不到老人的语声,也看不到老人的嘴,只能看到李玉函在不停的点首,不住
抱声道:“是………是………孩儿明白。”
他回过头来时,面上也满是沉痛之色,却勉强笑道:“多年以来,家父只有一件心愿未
了,今日两位恰巧来了,正可为家父了此心愿,只看两位是否肯出手相助了?”
楚留香沉住了气,微笑道:“不知前辈有何心愿未了?晚辈等若能效力,敢不从命。”
李玉函大喜道:“既是如此,小弟就先代家父向两位谢过了。”
胡铁花忍不住道:“但这也还是要看前辈究竟有什麽心愿?我们是否有能够效力之
处?”
李玉函笑了笑,道:“这道理小弟自然明白。”
胡铁花也打了个哈哈,道:“我自然也知道前辈绝不至於强人所难的。”
李玉函似乎全未听出它的言下之意,缓缓道:“家父以剑成名,也视剑如命,只要和剑
有关系的事,他老人家都很有兴趣,是以他老人家不但将古往今来约有名望剑谱,全都设法
找来研究过,而且还仔细研究过所有成名剑客的渊源历史,以及他们生平所有的重要战
役。”
楚留香瞧了那老人一眼,暗暗忖道:“别人只知道十载寒窗,磨穿铁砚,金榜题名得来
非易,却不知一个剑客若要成名,所下的功夫只怕更艰苦十倍,而他们不但要牺牲功名富
贵,还要忍受别人似不能忍的寂寞,但得到的又是什麽呢?只不过是江湖中数十年虚名而
已。”
李玉函已按着道:“家父苦心研究数十年,剑法固然得到很大的进益,却也发现几件很
奇怪,又很有趣的事。”
胡铁花本来虽然步步为营,此刻却已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什麽事?”
李玉函道:“家父发现自古以来最负盛名的几套剑法,并不是最巧妙的那几套剑法,这
就是他老人家认为最奇怪的一件事。”
胡铁花皱眉道:“这………这意思我还是不太懂。”
李玉函道:“譬如说,魔教中的“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招中有招,变化无穷,竟
可演变为七百二十九招,若论其出手之奇诡飘忽,招式之情妙周密,委实远在武当派的“两
仪剑法』之上。”
胡铁花道:“不错,我也听说过这魔教秘剑的厉害,据说直到今日为止,天下还没有一
个人能接满他七百二十九招的。”
李玉函道:“莫说无人能接满他七百二十九招,甚至连能够接住他前七式的人都很少,
但数百年来,江湖中人只知道武当“两仪剑法』天下无双,无可比拟,“万妙无方、摄魂大
九式”,却连名字都已很少有人知道。”
胡铁花沉吟道:“这也许是因为江湖中见过这套剑法的人并不多。”
李玉函道:“见过这套剑法的人虽不多,见过“两仪剑法”的人又有多少呢?武当门下
一向择徒最严,当年最盛时也未超过八十一个,而且这八十一位武当弟子,也并非每个人都
练过“两仪剑法”的。”
胡铁花道:“不错,我也知道这『两仪剑法”一定要经掌教真人亲自传授,是以武当子
弟真能得到“两仪”真传的,最多也只不过十之叁匹而已。”
李玉函道:“但魔教却一向善门大开,而且一入门就能练剑,武当门下极少出山,魔教
子弟却在江湖中横冲直闯,是以无论怎麽说,见过这『慑魂大九式”的人,至少也要比见过
“两仪剑法”的人多几倍,但“慑魂大九式”却违不及“两仪剑法”着名,这是为什麽?”
胡铁花情不自禁,又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这倒的确是件怪事。”
李玉函笑了笑道:“这确是件怪事,家父却也想通了。”
胡铁花忽然大声道:“我也明白了。”
李玉函道:“请8教。”
胡铁花道:“就因为这“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剑法太奇奥精妙,是以学的人,能
88学精的却很少,他们剑法尚未学精,就在江湖中横冲直闯,一定难免到处碰壁,所以别
人也就88会认为他们的剑法并不高明了。”
李玉函微笑道:“这虽然也有道理,但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胡铁花道:“哦!那麽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麽呢?”
李玉函道:“只因剑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一定要使剑的人能将剑法活用,才能显得出
那剑法的精妙。”
胡铁花道:“我方才说的,岂非就是这意思吗?”
楚留香忽然笑道:“魔教子弟并非剑法不精,而是他们的心术不正,行事太邪,8所以
和人动手时,就不能理直气壮,所以他们的剑法就算比别人高,也难免落败,『邪不胜
正”,这句话正是千古不易的道理。”他转向柳无眉一笑,道:“贤伉俪认为在下说的是否
还有些道理?”
柳无眉轻轻咳嗽雨声,笑道:“不错,两人动手,武功高的并不一定能取胜,一个人只
要有必胜的信心,他武功就算差些,往往也能以弱胜强的。”
楚留香目光炯炯,凝注着她,一字字道:“但一个人只有在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的时
候,才会有必胜的信心,是麽?”
柳无眉沉默了半晌,嫣然笑道:“这道理香帅你自然是最明白的,只因我早已听说过,
楚香帅战无不胜,无论遇着多麽强的对手,也有不败的自信。”
楚留香沉声道:“那只因在下自信所做所为,还没有一件对不起人的,否则在下就算武
功再高,也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柳无眉还未说话,李玉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