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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地上除了一些碎瓦残砖外什么都没有,祠内也没有灯火,只是一片黑暗。左冰放慢了脚步,缓缓走近那祠堂。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带过来一阵血腥之味,左冰不禁暗暗打了一个寒噤,四面张望了一番,却也看不见什么,他暗暗想道:“这里分明久无人居,怎么有这种血腥之味?”
他怀着紧张的心情向前摸索,忽然脚下一物一绊,险些跌了一跤,他连忙俯下身来伸手一摸——
这一摸几乎使他惊叫起来,他的手措感觉到摸在一个冰凉的脸孔上。
左冰凑近一看,只见地上着一个魁梧的尸体,再伸手一摸,只觉那人是个光头,身上也穿着僧袍,竟是一个和尚。
左冰暗暗皱了皱眉,向左走去,岂料走不了几步,脚下又被一绊,他只略一伸手,便知又是具和尚的死尸,这一来,左冰心中不仅寒了起来。
就在这时,祠堂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微而沉重的长叹,在一般的寂静中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幽然的长叹,真令左冰毛骨悚然,他拼命壮着胆向前走去,要想探个究竟明白——
这时祠堂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大修,是什么时分了?”
另一个较年轻的声音道:“不知道,反正天已全黑了。”
那苍老的声音道:“大觉他们全送命了吗?”
那年轻的声音道:“全完了,唉——”
那苍老的声音道:“大修,你还撑得下去么?”
是被唤为“大修”的年轻人道:“师父,大约快要不行了……”
苍老的声音长叹一声道:“唉,想不到咱们倾寺而去,却在这里全军覆没,我之罪,我之罪也……”
那“大修”道:“师傅不可自责,天意如此,咱们出家人认命就是有什么好气恼的?”
那苍老的声音道:“大修,你虽是为师的弟子,可是在佛法领悟修为上,却是超过为师多多,能这么想,足见心境灵台一片和平,为师虽然经书念得比你多,却是万万做不到……”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然后继续道:“大修,你猜为师此时心中在想什么事?”
那“大修”道:“师父在想那批偷击我们的蒙面凶手究竟是什么来路?”
苍老的声音道:“知师莫如徒,为师就是想不通那批人个个都是超凡入圣的稀世高手,究竟是从可而来,为什么要阻击咱们?”
那“大修”轻嘘一声没有回答,过了一会,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大修,你猜为师现在又想在什么事?”
那“大修”道:“师父在想咱们大漠金沙寺数世盛名,金沙神功独步天下,这一次全军覆没,如何想个法子能将衣钵传下去?如何找个人去应明夜之约?”
苍老的声音又是一声长叹:“唉,大修你深知吾心,可是这只是想想而已,这里荒僻绝顶,咱们两人坐以待毙,难道天上会掉下一个天资上乘的人来传我衣钵?罢了罢了……”
那“大修”不答,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吸之声,苍老的声音叫道:“大修,大修……”那“大修”低声道:“师父……弟子去了……”
接着一片寂静,过了一会,那苍老的声音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大修,汝登极乐我虽入地狱犹叹无门!”
那声音中充满着绝望的哀伤,绝不像是一个和穆僧人说出的话,左冰躲在黑暗中听得似懂非懂,他只觉得里面那老和尚这句话似乎包含着许多意思,但是一时却也不明白,果想之下,一不小心脚底发出一点声响——
里面那老和尚冷哼一声道:“朋友,这里我老袖没死呢,有种的只管进来下手吧!”
左冰叫道:“大师不可误会……”
他一面推门而入,话尚未说完,那老和尚忽地大喝一声:“咄!你与老袖住口!”左冰被他抢白一句,不觉有些发火,那老和尚道:“你走过来一点。”
左冰心想“难道我还怕你。”
于是大步走上前去,黑朦朦之中只见那老和尚端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他到那老和尚前五步之处,停下身来。
那老和头也不抬,忽然之间大袖一扬,一股热风随袖而发,有如具形之物疾如闪地卷向左冰,老和尚大喝一声:“倒下!”
左冰忽觉那股热风击到,在灼热之中夹着一种刀刃般的刺痛之感,他向后退了一步,然而那灼热气流然已经压体,在左冰的经验中,从未想像到过世上有这等迅如闪的掌力,他大惊失色之下,忽地双足倒转,身体向下已经倒了下去,堪堪离地尚有一寸,忽然整个躯体如同一支箭一般射了出。
这一招变幻之奇大违武林中轻功的路子,老和尚双目一睁,牢牢盯着丈外挺立的左冰。
左冰只觉那股热风从胸腹侧部钻过,宛如被一股刚起锅的蒸气薰后,又被严冬冰雪北风迎面吹过,整个胸腹之间感到疼痛不已,他惊魂甫定,骇然地望着坐在地上的老和尚。
然而他却不知那老和尚心中更比他惊异十倍,左冰不知这一袖乃是大漠金沙功中精华,金沙功是武林中绝顶神功之一,比之名满天上的“流云飞袖”绝技,威势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昔年奇侠董其心年少之时,得了金沙掌奥真传,一上手就令西方霸主凌月国王失手无措,老和尚这一袖卷出,在他想法中,对方无逃出之理,然而此刻,左冰正好生生地挺立在一丈之外。
老和尚道:“年轻人,你到底是什么来路?在老衲归去之前,你总得让老衲弄个明白,死也瞑目。”
左冰摇手道:“大师误会了,晚辈乃是过路之人,并非袭击大师之人。”
老和尚长长啊了一声,凝目注视着左冰,过了一会道:“方才咱们的对话你全听到了!”
左冰老实地道:“都听到了。”
老和尚长叹一声道:“十多年来,老衲静坐大漠,未入中原半步,想不到才一入关,竟被人糊里糊涂地偷袭,大漠金沙寺全军覆没于斯,真乃天下不测风云……”
左冰道:“大师不知偷袭之人是谁么?”
老和尚道:“老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什么仇家,能在一夕之间纠合如此多绝顶高手。”
左冰道:“大师可曾看清他们面目?”老和尚不答,忽然对左冰道:“施主你请过来一点。”
左冰依言又走了过去,那和尚忽地又是猛一伸手,一下子就抓向左冰手肘齐腰五个大穴。
左冰惊呼道:“你……你”
他身形一闪,手翻如电,但是肘上一紧,仍然被那老僧扣住。
左冰怒道:“你怎么老来这一套?”
那老僧只如未闻,侧头想了半天,忽然松手道:“不错,你确非方才来偷袭咱们之中的人。”
左冰又气又怒,冷笑道:“大师口口言偷袭,自己却是连番偷袭于我,是何道理?”
那老僧微笑道:“施主莫要恼怒,实是老衲身受重伤,性命只在旦夕之间,是以不得不以小子之心度君子,施主多多包涵。”
左冰见他大把年纪,说出道歉之语,也就不怒了,他摇摇首道:“晚辈见大师出手如电,岂会命在旦夕之间?”
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有所不知,老衲背上中了两记大力金刚掌,体内主脉全伤,能撑到天亮已是奇迹了。”
左冰暗暗吃了一惊,心想大力金刚掌力是内外兼修的杀手神拳,连中两拳后,居然谈笑风生宛若未伤,这老和尚的定力和功力,简直是深不可度了。
那老僧望了左冰一眼,忽然问道:“施主,你可是中州名门弟子?”
左冰摇头道:“晚辈连师承都没有,那是什么名门弟子?”
那老和尚皱着眉注视了半天,脸上露出十分费解的神情,过了一会,道:“孩子你可知道漠北的金沙门?”
左冰道:“听过。”
老和尚长叹一声道:“金沙门世世孤守大漠,虽无踏入中原半步,然而金沙门的大漠神功威震天下,中原武林纵然代代出高手,却也不敢轻看我金沙门丝毫,然而百年前敝门内生大变,青虹祖师与掌门师兄同室操戈,青虹祖师一怒携了我金沙掌中最精华的三卷秘笈一去不归,从此金沙门大不如昔……”
在冰听他忽然谈起金沙门的历史掌故起来,不禁大为不解,但他见老僧脸上流露出一片凄然的神情,不忍出言打断,只有听他继续说下去:“记得青虹祖师圆寂之际,为我大漠一门之兴衰卦了一课,结果命吾门子弟百年之内不可擅入中原,否则必遭世祸……”老僧说到这里,忍不住又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咱们后人不听青虹祖师之言,昔年敝门九音神尼受人挑拨在北固山上与丐帮决战,虽然一战而胜,把丐帮帮主七指竹蓝文侯打成重伤,然而丐帮卷土再来时,董其心在青龙寺一赌而胜,九音神尼率众离寺远去不知所终,今日老僧不听祖师之言,率众南下,竟也应了那一卜真言,弄得全军覆没,看来我金沙门此后是烟消云散了,唉,叫老衲何以对祖师于九泉之下?”
左冰听他说得凄惨,不禁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老僧凄然望着左冰,似乎有什么极难下定决心,左冰只是默然,于是漆黑的破祠堂中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过了一会,那老僧忽然长叹吟道:“佛爱众生,岂言无情,皮囊犹在,意气终存,老衲原非西天缘人,祖师爷请恕弟子妄为之举。”说罢他面对左冰道:“施主你尊姓大名?左冰道:“晚辈名叫左冰。”
那老僧喃喃念道:“左冰……左冰……”
忽然他突如其来地问道:“左冰,你可愿入我金沙门下?”
左冰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晚辈资质愚钝,如何敢……”
他话尚未说完,老僧已长叹一声打断道:“施主不肯也罢,施主可肯为老衲做一件事?”
左冰道:“大师有何驱遣,只管明言。”
老僧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平静,苦笑着道。
“老袖内伤已开始发作,看来支持不到天明了,咱们萍水相逢,老袖临终有托,万望施主承允……”
左冰道:“大师有言请说。”老僧道:“此去西南百里,有一峰名日楼霞,后日之晨,黎明之际,请施主登峰寻一老婆婆,肩上系有黄带一条,施主寻到她之后,便对她说……”
老僧说到这里,想了一想道:“施主便对她说,飞月和尚和她昔年之约已经作罢,金沙门途中中伏,全军覆没,飞月和尚望她念在昔日交情上,收藏此物……”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皮纸来,低声接着道:“……要她将来为我金沙门重立门户……”
他把那皮纸交给左冰后,忽然道:“她若不肯接受,施主可将此物交给她看——”
他一面说一面又掏出一个小银船来,左冰见那银船不过小指大小,却是制得桅舵具全,精妙无比,老和尚交出此物时,双目露出无比依依之色,左冰心觉奇怪,却也不便多问,忽然之间,听得老僧呼吸急促起来,老僧张口连呼,高声叫道:“施主,你过来……”
左冰走近老僧,老僧忽地又是双手猛伸,抓住左冰双脉,左冰大叫道:“你……你……”
他只觉双脉之间,忽然有一股无比浑厚的热力源源传入,使他立刻生出一种昏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