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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凤娇笑一声,松开了搭着两人肩膊的手。她那双手甫—松开,突然一伸。
“嗤嗤”的两声,两支三寸长的钢针突然从她的双袖之中射出来,“哧哧”分别射入了西门兄弟两人的额角。
她窈窕的身子旋即向后倒飞。
倒飞半丈。
西门兄弟不由都一怔。
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太意外。
他们一怔之后,一齐都伸手向额角摸去。手才抬起了一半,他们蓦地猛一声怪叫,疾转过了身子。
刹那间他们已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门锦瞪着彩凤,道:“你……”
彩凤娇笑道:“我方才不是告诉你们,那种毒针极乐先生一共淬了三支。”
西门华嘶声着:“还有两支,在你那里?”
彩凤道:“现在你们额角上。”
西门锦面色惨变道:“为什么?”
彩凤道:“那五箱珠宝一个人独占是不是远比三个人均分的好?”
西门兄弟齐声怒吼。
彩凤笑接道:“这个道理我就是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
西门华身形一晃,惨叫道:“快给我解药。”
彩凤摊开双手,道:“没有解药。”
西门锦道:“你在说谎。”
彩凤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生中难得有一句老实说话,你们竟然不相信,我实在伤心得很。”
西门华野兽也似一声咆哮,道:“你这个女人,我……我把你碎尸万段。”
他拔刀出鞘。
刀出鞘一半,他突然打了一个旋子,咕咚地摔在地上,一张脸已变成紫黑色。
西门锦一张脸也在发紫,他奋力拔出那把弯刀,举步向彩凤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刀刷地斩在地上,西门锦人亦倒在地上,一张脸亦已紫黑。
那么厉害的毒药暗器射入了额头,他还能支持到现在才倒下,已经是奇迹了。
彩凤即时一拍胸口嚷道:“好厉害的毒药,吓死我了。”
她当然并没有吓死。
在她的眼中,也只有喜悦之色。
好厉害的女人。
彩凤连随走回去马车那边,拉过了缰绳,纵身跃上了车座。
车座上除了马缰之外,还有一顶范阳笠子,一件披风。
彩凤将范阳笠子往头上一戴,披风往身上一搭,取过马鞭,左手拉缰,右手挥鞭,驱车奔出。
她原来还有几分小聪明。
一个好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夜间驾着一辆这样华丽的马车,给人看见了,一定会起疑。
所以她先戴上笠子,再搭上披风遮着身上的衣服。
她身上的脂粉香味却掩蔽不了。
脂粉香飘。
幸好天香楼的马车,里面必放香料,本来就已经是一辆香车。
所以就算路上遇着人,嗅到了脂粉香味,也未必会怀疑这车把式是一个女人。
美人香车;此去何处?
车轮方开始转动,沈胜衣已经采取行动,伏着身子一翻,变成了仰卧。
车厢一驶过,他双手就抓住了车厢的门框,整个身子旋即一提,离开地面。
他右手将车门拉开,身子便斜窜了进去!
动作虽然不大灵活,比方才已好了很多,居然没有弄出多大声响。
他旋即将门关上。
车声辚辚,彩凤的心情又紧张,并没有听见沈胜衣弄出来的那些声响。
事实她亦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事情发生,车厢内竟然会偷进了一个乘客。
这个乘客而且又是她以为毒发身亡的沈胜衣。
马车出门右转。
转过了几条街道,就到了全城最荒僻的地方。车行更快。
马车奔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了城东郊的一个山谷之外。
彩凤驱车不停,直入山谷。
极乐先生那个极乐庄也就在这个山谷中。彩凤也就将马车停在极乐庄的门前。
如此看来,沈胜衣早上在庄外听到的那个与彩凤一样的声音,相信并不是声有相似,真的是彩凤的声音了。
为什么彩凤将马车驶来这里?
极乐先生与她其实又是什么关系?
彩凤将马车停下,马鞭往车座一插,连随脱下笠子,卸下披风,跳下车来。
她才走到庄院的门前,庄院的大门便自动在内打开,一只鸟探头出来。
是鸟不是人。
死亡鸟。
今夜天空上也有月。
明月。
月明如水,整个山谷都浸在凄冷苍白的月光中。
那只死亡鸟映着月光,通体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芒。
彩凤竟然一些也不害怕,反而走上前,伸手一摸那只死亡鸟的头,娇笑道:“怎么今夜你又穿上这件鸟形衣?”
死亡鸟张嘴道:“现在不穿,以后只怕很难有机会再穿的了。”
张的是鸟嘴,说的竟然是人话,并不是“呱呱”的叫.
鸟形衣?这莫非只是一件衣服?穿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是谁?
彩凤奇怪道:“为什么?”
死亡鸟叹息道:“沈胜衣追到了这个地方,又岂会不疑这个地方,怀疑我?他虽然离开,一两天之内必会再来,我这件苦心研究,精工制造出来的鸟形衣,只好找一处地方埋下,以免给他找出来。”
彩凤笑道:“你若是担心这个人,现在大可以放心了。”
死亡鸟道:“哦?”
彩凤道:“西门锦暗算得手,已经将你给他的那支毒针射进了他体内。”
死亡鸟一怔道:“当真?”
彩凤道:“假不了。”
死亡鸟道:“死了没有?”
彩凤道:“现在应该已死了。”
死亡鸟大笑。
笑声忽一顿,奇怪地问道;“那支毒针西门锦不是预备拿来暗算谷云飞?”
彩凤道:“暗算沈胜衣岂非更好?”
死亡鸟道:“是你的主意?”
彩凤道:“我既然知道他已经调查你这个人和极乐庄这个地方,有机会又岂会不替你除去这祸患,以免你再为他烦恼。”
死亡鸟大笑道:“好孩子,也不枉我疼你一场。”
他随即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彩凤道:“说来话长。”
死亡鸟道:“进内坐下细说。”
他急不可待地转身举步,彩凤一笑,亦步亦趋,却没有关上门。
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她绝不会以为还有人瞎闯进来。
何况门外还有一辆那么贵重的马车。
他们身形才消失,沈胜衣便推开车厢的门户,狸猫一样溜出来。
肩膊的伤口已经没有血流,他动作的灵活,与负伤之前根本就没有分别。
这半个时辰之内,他一直在车厢里运功调息,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彩凤将马车停下,他就挑起半个车窗帘子偷窥。
看见彩凤与那只死亡鸟的说话,他心中的惊讶实在难以形容。
再听清楚那只死亡鸟的声音,他更加奇怪了。
——那只死亡鸟的声音,不就是极乐先生的声音?
沈胜衣决定跟进去探听其中秘密。
出了马车,看清楚了周围情形,沈胜衣立即一个箭步窜到那边墙脚下。
然后他贴着墙壁缓缓向门那边移去。
他不得不小心。
因为到现在为止,对于极乐庄这地方他仍然非常陌生,也无法确定,极乐庄是否只住了极乐先生一个人。
到了门边,他也倾耳静听了好一会,才移步向门内转入。
向门的那个厅堂燃着灯火,极乐与彩凤,并非对门而坐。
灯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糊纸上。
他们是坐在厅左:
沈胜衣大着胆子踏上石径走向厅堂。
他的脚步起落甚慢,着地无声,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分肌肉都在作战状态’,准备随时应付突来的袭击。
石径的两侧都是铁网连成的鸟笼。
凄迷的灯光之下,仍然隐约看见栖满了无数雀鸟。
那些雀鸟大都已入睡,可是仍然有部分瞪着眼睛,不时发出种种奇怪的叫声。
沈胜衣几乎贴着石径左面的铁网前行,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看到那些妖异的鸟眼,听到那些奇怪的鸟叫,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以为自己是走在幽冥之中。
这种感觉一生,沈胜衣自己也险些忍不住笑出来。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到过幽冥,根本就不知道所谓幽冥,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个地方在日间纵然很美丽,在夜间,未免太恐怖了!
没有袭击。
沈胜衣平安来到厅堂之前,他转入左面走廊,手指沾口涎点破糊纸,偷眼往内望。
彩凤与那只死亡鸟正就是坐在厅左一张雕满了鸟纹的桌子旁边。
非独桌子雕着鸟纹,椅子也是,整个厅堂的所有器具不是雕成鸟纹,就是形状如同雀鸟。
厅堂处更挂满了鸟笼,有竹制的,有玉雕的,竟然还有金银打的。
这个极乐先生岂止喜欢雀鸟,简直爱鸟成狂,成痴。
甚至他本人,现在也是藏在一套铁打的鸟形衣服之内。
死亡鸟的头放在桌面之上。
鸟头是铁打的,鸟身也是铁打的。
这并非一只真正的死亡鸟。
精炼的上等铁,打得非常薄,薄而坚韧,坚韧且刀枪不入。
本来是鸟头的地方,现在却露出一个人头。
白发苍苍,眼瞳如白雾,一面恶作剧的笑容。
——极乐先生!
藏在鸟形衣之内的正就是这个极乐庄的庄主。
他现在笑得特别开心。
因为彩凤正告诉他谷云飞被西门兄弟斩成了四件。
他笑道:“西门兄弟的胆子未免太小,大好人头,应该拿到街上叫卖。”
彩凤道:“他们非独胆子小,而且愚蠢得可怜。”
极乐先生道:“你这样说,他们是必已死在你袖中的毒针之下。”
彩凤道:“那些毒药果然很厉害。”
极乐先生道:“你以为我是骗你。”
彩凤道:“我岂会这样以为。”
她忽然起身,一拧腰,坐在极乐先生的腿上,道:“你又怎舍得骗我?”
极乐先生道;“那些珠宝到手了?”
彩凤道:“就在门外那辆马车内,一共是五箱。”
极乐先生道:“我花了三夜,才想出这个计划,没有理由不成功。”
彩凤道:“沈胜衣的出现,却是几乎破坏了这个计划。”
极乐先生道:“他的出现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彩凤道:“任何计划,多少都难免有些意外阻挠一下。”
极乐先生道:“你要报复,我替你结果孔雀,你要有钱,我也已替你设办法弄到手,现在气消了,钱有了,你应该很快乐了。”
彩凤娇笑道:“快乐得要命。”
极乐先生道:“没有东西可想了。”
彩凤笑道:“谁说没有?”
极乐先生一哦道:“你还要什么?”
彩凤双手搂住了极乐先生的脖子,道:“要你!”
极乐先生呵呵大笑道:“我既不年轻,又不英俊,你要来干什么?”
彩凤道;“要你来床上侍候我。”
极乐先生道:“这句话若是让人听到,准会笑掉牙。”
彩凤道:“他们又怎知道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真正让我满足。”
极乐先生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每一次侍候完你,我最少要吃九斤药材,再休息三天。”
彩凤道:“那么一个月总有十天真正快活。”
极乐先生大笑道:“一个月十天,你是存心要我的命了。”
彩凤亲了亲极乐先生,道:“我怎舍得要你的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