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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男人走到这个地方,她实在有些喜出望外。
可是她并没有迎上去。
因为整条巷子她知道,就只剩下这一个妓女,她根本不用担心别人还来跟她抢生意。
她反而退后两步。
离得灯光远一些,她看来就没有那么老的了。
进来的那个男人似乎亦发现巷子里只有小娇一个人,笔直向她走过去。
灯光下看得很清楚,他一身黑缎衣裳,还用一条黑头布半蒙着脸庞,只露出眼睛鼻子。
小娇一些也不奇怪。
进这条巷子的男人本来大都是遮遮掩掩,生怕给熟人看见。
她等到那个黑衣人来到面前,才伸手牵着他的左手的衣袖,先“哟”的一声,道:“你这个冤家怎么现在才走来?”
黑衣人一怔,道:“哦?”
小娇腻声道:“我叫小娇,你大概已忘记了。”
黑衣人道:“今夜还是第一次进来这巷子。”
声音很苍老。
——原来是一个老头儿。
小娇由心里笑了出来。
——这一宗生意难道还会落空?
她笑着应道:“是第一次吗?那么我非要加倍招呼你不可了。”
黑衣人道:“只怕我吃不消。”
小娇道:“我尽量迁就你就成了,来,我带你进去。
黑衣人道,“时间尚早,我周围走一趟再来找你。”
他举步欲走。
小娇哪里肯放过他,抓紧了他的左手衣袖,道:“不早的了,来。”
她的另一只手连随抓住了黑衣人的那只左手,实行“拉客”。
触手冰冷。
黑衣人的手简直就像是冰封过一样。
小娇奇怪道:“你的这只手,怎么这样冷?”
黑衣人道:“这只手不冷才奇怪。”’
小娇不由得一怔。
——老年人血气衰弱,手脚难免是这样的了。
小娇总算想通了这个道理,道:“不要紧,一会就会暖起来的了。”
她抓着衣袖的那只手说着松开,也抓上黑衣人的左手,双手一齐用力拉。
黑衣人叫起来道:“别这样大力,当心拉断我的手。”
小娇咭咭地笑道:“拉断了今夜我就抱着你的手臂睡觉好了。”
黑衣人道:“那么你就用力拉吧。”
小娇应声用力再一拉。
这一拉,黑衣人那只左手竟真的给她齐肩拉断了。
整只手臂给她从黑衣人左手衣袖里拉了出来。
她冷不提防,收势不住,一连倒冲出两步,几乎摔倒在地上。
她当场一怔,目光自然落在抓在手里的那条断臂之上!
一望之下,她本来苍白的脸庞更加苍白,一声哀呼,昏了过去。
咕咚,她整个身子横摔在地上,双手仍然抓着那条断臂。
那条断臂纤细而光洁,绝不像男人所有。
毫无疑问,是一条女人的手臂。
断口非常齐整,如同刀切,肌肉已变成死白色,仍然有血丝外渗。
从一个男人的身上拉下一条这样的女人手臂,难怪小娇给吓得当场昏倒。
黑衣人没有取回那条断臂,小娇倒地的同时,他的脚步已举起。
黑衣人已鬼魂一样,消失在红色的灯光之中。
这个黑衣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长夜已尽。
拂晓。
晓色凄迷,晓路凄迷。
月亮仍然在天际,月光却淡薄如梦。
这个时候,城东郊的山道上竟然已经有行人。
两个人。
侠客沈胜衣,扬州城的总捕头查四。
两天前,他们因为一件案子联袂到城外的欧家集,现在才回来。
案子当然已经解决了。
眼看扬州城已经在望,查四不禁叹了一口气,侧顾沈胜衣,道;“我职责所在,不得不夤夜赶路,可是沈兄你,并没有跟我吃这个苦的必要啊。”
沈胜衣笑道:“这哪里称得上苦。”
查四道:“你不是打算要回去相思小筑一见步烟飞?”
沈胜衣道;“我是这样打算。”
查四道:“你大可以由欧家集那里去的。”
沈胜衣道:“那里去必须绕一个大弯,倒不如经由扬州城再西行。”
查四道:“一入扬州城,只怕你又要耽搁几天.”
沈胜衣道,“未必。”
查四道:“最好就未必。” .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留在扬州已经有十多天,对于这个地方你难道还不清楚。”
沈胜衣道;“这个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罪案比较多。”
查四道;“简直就多得要命。”
沈胜衣道:“一个地方太多有钱人,罪案难免亦会增加,钱本来就是大多数罪恶的根源。”
查四道:“这样说,我如果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先得请部分有钱人搬出去的了。” ’ 沈胜衣道;“相信只有这个办法。”
查四道:“可惜我目前并没有这种权力。”
沈胜衣道:“幸好你却有一颗聪明的脑袋,所以仍然可以应付得来。”
查四摇头道:“就算真的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也未必应付得来,何况我这颗脑袋并不聪明。”
沈胜衣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谦虚?”
查四道:“哪里是谦虚?”
他一顿接道:“正如近日那‘银狼’一案,若不是你从旁协助,我未必就对付得了那个凶手。”
沈胜衣笑笑道:“只是未必,不是一定。”
查四笑接到:“但无可否认,你留在扬州的十多天,实在帮了我不少的忙。”
沈胜衣道:“这十多天的罪案好像少了一些。”
查四道:“不见得。”
沈胜衣道:“是么?”
查四颔首道;“所以我叫你最好不要进城,要知道,我们离城这两天之内,城中说不定又已出了案子。”
沈胜衣笑道:“我可以不管。”
查四道;“普通案子当然引不起你的兴趣,最怕是奇奇怪怪的,到时候我就算不叫你留下来,你也会留下来查一个水落石出。”
沈胜衣道:“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实在太大。”
查四道:“最低限度比我还要大。”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条小路的路口,查四无意中望了那条小路一眼,突然停下了脚步。
沈胜衣立刻发觉,道:“什么事?”
查四目注小路道:“想不到这个时候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人行走。”
沈胜衣循着查四的目光望去,道:“很巧,也是两个人。”
他的语声非常奇怪。
查四一怔道:“两个人?”
他眯起眼睛再望,神色忽变得诧异起来,点头道:“嗯,真的是。”
小路上显然有两个人。
一个人身披黑袍,头扎黑头巾,缓步向前行,还有一个人,却是抱在黑袍人手中!
黑袍人背向着沈胜衣查四,所以,他们只能够看见黑袍人抱着的那个人的两条腿。
那个人的两条腿都是从黑袍人右手的臂弯垂下来。
两条腿都是一丝不挂。
腿修长而光洁,分明就是两条女人的腿。
查四再一看清楚,神色更诧异,道:“这个黑袍人有些古怪,我们追上去看看吧。”
不等他将话说完,沈胜衣已放步追上去。
查四又岂敢怠慢?
黑袍人离开沈胜衣查四不过五丈。
他们很快就追近。
黑袍人直若未觉,踏着原来的步伐继续前行。
那种步伐异常的缓慢。
沈胜衣查四也放慢了脚步,跟在黑袍人身后六尺。
他们看得清楚,那的确是两条女人的腿。
这个时候抱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在深夜漫步,无论谁看见,都难免起疑。
查四忍不住追前一步,厉喝道;“站住!”
黑袍人停下脚步,一声不发,也没有转过身子。
查四再喝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黑袍人仍不作声,忽然蹲下了身子,将抱着的那个女人放在地上。
那个女人下半身一丝不挂,上半身却是用一块白布随随便便地裹着。
沈胜衣查四的目光,不由落向那个女人。
刹那他们都觉得那个女人的身上好像缺少了什么,看来总是不顺眼。
白布上血渍斑斑。
看见血,查四一张脸就拉起来,喝问道:“那个女人怎样了?”
黑袍人还是不作声,缓缓站起了身子来。
查四冷笑一声,道:“你难道是一个哑巴?”
这句话出口,那个黑袍人突然“呱”的叫了一声。
沈胜衣查四不由一愕。
那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叫声,倒有点像是鸟叫。
什么鸟?
沈胜衣一声轻叱,道:“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查四跟着喝道:“回过头来!”
黑袍人又是“呱”的一声,徐徐地转过身子。
沈胜衣查四一见,当场怔住!
黑袍人竟不是一个人!
黑头布扎着的赫然是一个鸟头。
鸟头上一顶鲨鳍也似的高冠,鸟眼圆大,鸟嘴尖长,差不多有一尺。
整个鸟头都是青黑色,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芒。
鸟身也是一样,羽毛根根可数,两翼异常阔大。
方才他显然就是用这双翅将那个女人抱起来。
它一面转身,一面展翼掠下那块黑头巾。
头巾落地的同时,披在他身上的黑袍亦从他身上滑落。
它所有的动作完全跟人一样。
查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鸟。
沈胜衣也没有见过。
那只怪鸟转过身,人立在那里,不再移动,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沈胜衣查四两人。
那两颗眼珠竟然是乳白色。
查四给这双鸟眼一望,不由心中寒了起来。
沈胜衣也给鸟眼望得浑身不舒服,他移开目光,由头至尾打量了那只怪鸟一遍,目光最后留在那只怪鸟的双脚之上。
那只怪鸟的双脚,人一样粗大,闪动着一圈圈的寒芒,趾爪长逾五寸,锐利如钩!
“呱”,那只怪鸟,突然又怪叫了一声。
沈胜衣查四虽则胆大包天,看清楚怪鸟的样子之后,再听到这一声怪叫,仍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寒噤.
如果是一般人,只怕就算不吓得瘫软在地上,也吓得连滚带爬,赶快逃命去了。
那只怪鸟看见吓他们不倒,亦好像非常诧异,歪着头,斜盯着他们。
查四即时道:“这好像是乌鸦叫。”
沈胜衣目光上移,道:“但无论如何,它怎么也不像是一只乌鸦。”
查四道:“你看它像什么鸟?”
沈胜衣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种鸟好像它这样。”
查四上下打量了那只怪鸟一遍,忽然说道;“我都有些怀疑,它并不是一只真鸟。”
沈胜衣道:“我也是这样怀疑。”
查四道:“不是一只真鸟只怕就是人扮的了。”
沈胜衣道:“是真是假,抓起来一看便清楚。”
查四一声:“不错。”一步窜前。
那只怪鸟好像听得懂他们的说话,即时回转身,向前行去。
是行不是跃。
人一样移动脚步。
查四更肯定,一声:“哪里走!”纵身扑前去。
沈胜衣忙喝道:“小心!”
喝声方出口,那只怪鸟突然拔起身子,双翼“飕飕”暴展,身子同时暴转。
暴展的双翼一齐向查四迎头拍去。
查四的身形这刹那正凌空落下,他也算反应灵敏的了,半空中勉强一拧腰,身形左侧泻开。
那只怪鸟的双翼一展开,十尺方圆的地方全都在它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