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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拂在我的脸上,让我的脑子异常清醒。“蝴蝶,今后咱们的日子过得好与坏,全在你这一仗上了,第一次亮相如果‘尿’了,再想爬起来基本不太可能。”——耳边突然响起胡四那天对我说过的话,浑身发热,胸口胀得几乎让我喘不动气了。走到黄胡子的铁皮房旁边,我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猜想,黄胡子的人也许正被林武的弟兄用枪指着脑袋蹲在地下不敢喘气呢。我发现,前几天见过面的几个朋友,三三两两的在周围溜达,我冲林武会心地笑了。金高在一旁不停地念叨,黄胡子呢?黄胡子呢?
林武靠过来,把嘴巴往不远处的一个鱼摊上一呶:“黄胡子。”
我看见黄胡子正跟一个卖鱼的在高谈阔论,不时仰起脸哈哈大笑,胡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我屏了一下呼吸,迎着他阔步走去。
“二哥,还认识我吗?”我站在黄胡子对面,淡然一笑。
“咦?面熟……”黄胡子摸了两把头皮,“你是蝴蝶吧?”
“呵呵,是啊,我是杨远,”我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二哥很忙吗?”
“不忙不忙,”黄胡子拉着我往外走,“好久没见着你了,哥哥请你吃顿饭,啥时候出来的?”
走到鱼市尽头的一块空地,我站住了:“饭就不吃了,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黄胡子一楞,他似乎觉察到我的来头不善,摸出烟点上了:“有事儿吗?”
我也点上一根烟,口气冷漠:“有点事儿。”
我发觉他很紧张,但还是把那个烟圈吐得很漂亮:“有事儿尽管说,二哥能帮上忙的没问题。”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胡东正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这边靠,林武和金高紧贴着他。
黄胡子好象也看见了这一幕,拔腿往铁皮房里走:“兄弟,进来说话。”
“不必了,”我拉住了他,“一点小事儿,不用那么隆重。”
“到底什么事儿?”黄胡子说话的口气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听说,你一个叫胡东的兄弟想干挺了我?”我乜了被金高和林武夹在中间的胡东一眼。
“不会吧?”黄胡子的脸上显出一丝轻松,“那我可得劝劝他,不尊重大哥嘛。”
“不劳你的大架了,今天我就当你的面煽他两巴掌,算是我替你教育教育他。”
黄胡子直直地看着我,目光有一丝散乱,他似乎是在掂量我的力量,嘴巴上的烟头被他咬得一颤一颤,烟灰掉了一胸脯。我伸出手来,给他拿下烟头丢在地上,烟头在地上幽幽地冒着青烟。他一愣神,冲我傻笑一声,伸出脚,用擦得瓦亮的皮鞋踩住了,鞋底发出一声嚼煤渣那样的声音。他好象被我的眼神震慑住了,说话的声音有点变味:“兄弟,你这样有点过了吧?”
我知道他的脑子已经乱了,转身走到胡东面前:“朋友,你认识我吗?”
胡东似乎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眼神,眼球骤然没有了凶光,嘴唇哆嗦了几下,一言不发。我一眼就看见了他腰里露出来的一个乌黑的枪把子,心一提,我不能等他拔出家伙来!容不得多想,我上去就在他的脸上猛击了一拳,他的反应也很迅速,身子一扭,一把揪住了我的肩膀,甩着满脸鲜血,抬起膝盖就往我的小腹撞来,我一弯腰,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一贴他的腿弯,身子猛力一扭,他立刻像一只被猎枪击中了的大鸟,嗖地就飘在了半空,转了一个圈儿,扑通砸在了积满海水和淤泥的地上。林武上前一步,迅速把他的枪抽出来,大声嚷嚷:“大家快看啊,这个人有枪!”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又呼啦一下散开去。我的手里还在扭着胡东的手腕子,他很有力气,胳膊像一根棍子在我的手里用力扭动,好象要借助我的力量站起来。此刻,我的大脑异常清醒,我知道我应该干点儿什么,我不会让他站起来的,我要一次性把他砸沉了,让他永远记住我,记住他是老鼠我是猫。我用一只脚踩住他的腋窝,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子猛力一拧——我几乎听见了骨头在他的肌肉里发出的断裂声,但我没有听见他的惨叫,只看见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他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哑巴,脸扭曲得像要吃人。我松开手,用脚一下一下地踢他的脸,血水在晨曦里四散弥漫。
“蝴蝶,你想干什么?!”黄胡子忽地扑过来。
“走开,我找的不是你。”我腾出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阻止他继续往前冲。
“人呢?我的人呢?”黄胡子的脑袋像拨浪鼓那样来回转动。
“来呀,来打我呀!”我冲黄胡子咆哮一声,像拖死狗那样拖着瘫成烂泥的胡东,大步向前。
“你要把他弄到哪里去?”黄胡子的声音带了一点哀求。
“我要为民除害。”我站住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说完继续往前走。
人群如同被一条船劈开的波浪,哗哗地往两边闪。我尽量把胸脯挺得高一点,脸色冷酷一点,把胡东拖到一个拐角,提着他的腰带把他拎到眼前,用一只手猛击他的后脑勺,让他的脸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他脸上喷出的血与墙面上的红色油漆字混杂在一起,让我想到了劳改监舍里血红的警示牌,于是我松开了手,他像一条死蛇,弯曲着倒下了。我掰着手指,蹲在他的头顶上,拍拍他的脸,小声说:“孩子,以后说话的时候,把舌头管好了,再让我听到你还那么‘慌慌’,我就弄死你。”
胡东的眼睛又开始聚光,他盯着我,目光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黄胡子快步赶了过来,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刮鱼鳞用的刀,我跳起来,猛然发现他的刀飞向了天边,金高手里提着一根棍子站在他的身后。黄胡子痛苦地抖动着手腕,转身想去抢那把掉在地上的刀,我猛扑过去,一脚将他踢到一个摊位的台子底下,一把揪住了他的胡子:“不想死就乖乖给我趴着!”
“兄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黄胡子扎煞着胳膊,想拿最后一把架子。
“听着,马上从这里给我滚蛋,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这个时候我才发觉,烟头还叼在我的嘴巴上,我吐出烟头,在他的脸上轻轻摸了一把,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寒气逼人,“你的场子是我的了。”
黄胡子的表情很奇怪,紧紧抿着嘴巴,眉头撇成了一个八字。我忽地站起来,将手里的一把乌黑的胡子扬向四周,胡子飘飘洒洒,宛如一团黑雾。闻讯赶来的黄胡子的人哗地散开,互相对望着,好象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黄胡子。我估计是我的气势和黄胡子的惨叫制止了他们的脚步。我挺着胸脯大踏步地往门口走,一辆摩托车停在了我的身边:“远哥,上车!”
坐在花子的摩托车上,我听见后面有人在喊:“谁的枪?把他给我拷起来!”
4
摩托车穿行在胡同里,市场和街道上的喧嚣渐渐离我远去,我拍拍花子的肩膀让他拐进一个僻静的楼道。
“远哥,你还是那么猛啊。”花子的脸色发黄,好象刚才我打的人是他。
“猛吗?”我掏出一根烟,让他给我点上,“我估计他们欺负别人的时候更猛。”
“那倒也是……”花子的牙齿咯咯响,“四哥让你先别回家,找个地方等他的消息。”
“怕黄胡子去我抄我的家?哈哈,我已经安排好了……”
“四哥让你的人走了,他的人在附近‘卧’着。”
“什么意思?我的人不好使?”我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快。
“他找的是另一种人。”
我坐在花子的摩托车上接连抽了三根烟,跳下车对花子说:“你回市场看看情况,我在这里等你。”
花子发动摩托车的时候,我叮嘱他:“万一有什么麻烦,别下车。”
看着花子拐出胡同,我四下看了看,把衣服领子支起来,上了对面的楼,趴在一处窗口上往下看。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变得小心奕奕起来,对周围的人和事充满了警觉。我反复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总想找出来哪里办得不妥,想来想去也没理出个头绪来……黄胡子下一步会干点儿什么?他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放弃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吗?如果他缓过劲来重新反扑,我该怎么办?继续“干”他,直到让他乖乖地滚蛋为止——这是我以前的想法,以前的这个想法,此刻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万一他下了“死把”要跟我纠缠到底呢?我能杀了他吗?答案是否定的。我唯一能与他抗衡的是我的勇气和胡四的支援,可他有的是钱,他有很多钱……对!就凭这一点他不敢跟我拼命,因为他的命比我的值钱!我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只要他暂时被我吓懵了,不敢出手,以后就好办了,我敢说不出三个月,他就变成了苍蝇,而我是苍蝇拍。
花子回来了,他把摩托车直接骑进了楼道,抄着裤兜四处打量。我把脸躲在窗户后面,前后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刚想下楼,感觉肩膀被人抓住了,我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往前一带抓我的那只手,用一个“大背”将那个人摔在脚下,回头查看,楼道里空无一人,回过头来,只有脚下的一个垃圾桶骨碌骨碌沿着楼梯往下滚,纸屑飞扬。
我抬脚想要踢他,那个人一把搂住我已经抬到半空的脚:“别踢啦蝴蝶,是我,那五!”
我也看清楚了,他真的是那五,我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抓我的肩膀干什么?”
那五委屈得像是要哭:“我那不是想给你来个惊喜嘛……”
我摇头笑了:“就你这个逼样儿,我惊的哪门子喜嘛,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那五告诉我,他出来三天了,提前了两个月。在家大睡了两天,今天想出门干点“活儿”,刚下楼就碰见我了。你说咱哥们儿是不是有缘分?那五兴奋地说,没想到出来以后第一个碰上的竟然是你,看来我以后得靠你挣碗饭吃了。
“那好啊,我正缺人手呢,走,我先请你吃顿饭。”我不想听他罗嗦,拉着他往楼下走。
“好哥哥啊,”那五有点激动,“将近三年没喝酒啦,咱们去哪里?”
“去胡四饭店。”说着,我又往下瞅了两眼。
“啊?四哥开饭店了?”那五一惊一乍地嚷嚷,“厉害,厉害,我有地方吃饭了。”
花子好象等得不耐烦了,一脚一脚地跺地上的一个易拉罐。
我站在对面楼道里冲他打了一个口哨,花子快步赶了过来:“干什么去了你?”
我把他拉进来,歉意地笑了笑:“呵呵,去见了一个朋友。”
那五委委琐琐地哈了一下腰:“花哥好,有年岁没见着你了……”
花子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你是谁?”
那五头点得像鸡啄米:“那五,我是那五啊,花哥不认识我,我认识花哥。”
花子把头转向我:“全撤了,胡东去了医院,被警察押着去的,黄胡子跑了。”
我舒了一口气:“没碰见咱们的人?”
花子把我拉到离那五远点的地方:“四哥让林武带着他的人去了黄胡子家,他在饭店等你。”
“林武去黄胡子家干什么?”我不懂胡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也不清楚,反正四哥有他的打算。”
“金高呢?”
“没看见,你不是说让他完事儿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