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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我的苦楚吗?
有一次我跟胡四在他的饭店里谈起这些事情,胡四说,真正干大事儿的人应该有克制力,混黑道只是一种方式,这样的方式不是可以利用一辈子的,完成了原始积累就应该马上抽身,赖在黑道上装大哥的人永远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想赖在这条道上啊,”我喃喃自语,“撒谎我是个鸡巴。”
“我操,刚才你这又想什么去了?”金高敲了敲桌子,“怎么突然说起胡话来了?”
“这不是胡话,是真话啊,”我继续自语,“赖着不走的是鸡巴,走不了的是软鸡巴,死在这里的是死鸡巴。”
“哈哈哈,跟鸡巴较上劲了。”金高不理我了,就着包子喝开了酒。
当我念叨到第一百来个鸡巴的时候,我的大哥大突然响了,声音特别尖利,我有预感,黄胡子!
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陡然黄了,因为连脖子都在发麻。
我看不清楚来电显示了,干脆接起了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一些:“喂,哪位?”
那边停了很长时间才开口:“是我,黄茂林啊,叫二哥没错的。”
我连忙示意金高把录音机拿了过来,一把按开了录音键:“呵呵,是二哥啊,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
黄胡子嘿嘿地笑了一阵:“那就对啦,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刀铰了吗?”
我强压着怒火,陪他笑了两声:“体会到了,二哥,咱们还是别罗嗦了,照规矩,我想听听我弟弟的声音。”
黄胡子果然守信用:“二子,过来,跟你哥哥聊上两句。”
“哥哥,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呀,我想爸爸了……叔叔老是批评我,他说我是个傻子。”
“二子……”我的嗓子眼变得很细,几乎都喘不动气了,“别生气,他那是跟你开玩笑呢,我在外地出差……”
“好了,”黄胡子接过了电话,“听见了吧?我还不是表扬我自己,我对待你弟弟比对待我弟弟还好呢。”
“二哥,你说句痛快话,你想让我怎么样?”
“简单啊,”黄胡子又嘿嘿地笑了,“我很穷,比非洲难民还需要帮助,你不是很有钱吗?你得帮我。”
“行,你说个数,只要我拿得出来,我绝对不会跟你讲价钱。”
“哈哈,你很痛快嘛,不多,三十万,可不许跟我讲价啊。”
“没问题。”我松了一口气,这些钱我想办法凑一凑是可以拿出来的,暂时先给他,以后再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找到了黄胡子的窝点~
黄胡子似乎预料到我会答应他,爽朗地笑了:“男人!杨远,好样的,我佩服你,绝对男人!”
不男人我能怎么样?别他妈来这套了,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哈哈一笑:“我什么时候把钱给你?”
黄胡子顿了顿:“不是我姓黄的犯小人,我不放心你,等着吧,以后我再通知你。”
我怕他挂电话,慌忙喂喂了两声:“别急呀,你管怎么得给我个确切时间吧?相信我好了,我不会难为你的。”
黄胡子又笑了:“这话你说得没什么水平啊,谁难为谁?呵,不跟你罗嗦了,等我的电话吧。”
我稍一迟疑,黄胡子已经挂了电话,我茫然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录音机沙沙的转动声。
金高关了录音机,焦急地问我:“他是怎么说的?要钱?要多少?”
我没有说话,站起来走到了窗前,天阴得连是否下雨都看不清楚,带着腥味的风裹挟着几片落叶扫过我的眼前。我想往远处看看,让自己的视野开阔一些,那样或许会使我的心胸也随之开阔,可以我看到的是一片黑暗。金高把录音机重新打开,黄胡子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我回头让他把录音机关了,继续往外看。乌云做成的幕布裂开了一条参差的口子,口子是黄色的,与四周的黑色融为一体,有一种暧昧的荒唐。黄色映照下,我看见了淋漓的雨,我怀疑这些雨是从那抹黄色之中流出来的,那个黄色的口子一定是从黑色的身体上割开的,就像人的胸膛被利刃豁然划开,银色的雨水应该就是红色的鲜血……如果林武在这里那该多好啊,我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他,他一定会诗兴大发,没准儿会给我来上一段比“啊,人生”还要经典的诗歌呢。他会怎么表现这种意境呢?啊,乌云……或者,啊,鲜血,操。
“大金,你想不想林武?”我没有目的地问了金高一声。
“什么意思?”金高被我问糊涂了,他似乎不理解我在这个当口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呵,没什么意思……”这话问的确实没什么意思,我尴尬地笑了笑,我算不算傻了?
“没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金高还是纳闷。
我离开了窗口,在金高的面前来回踱步:“我在想,为什么我就不能稍微安稳一些呢?”
金高哼了一声:“你安不安稳与林武有什么关系?操,谁还安稳过?大家都一样啊。”
不会的,不会一样的,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像我这样整天战战兢兢的,我说:“从我记事儿起就没有安稳过。”
“错啦,大家都这样,无非是你把很多不安稳的事情集中在一起爆发就是了,”金高扔给我一根烟,冷冷地笑,“你就说我吧,看起来我比你要安稳一些,可是我自己觉得我比你还要惨……我在六岁的时候就没有了爸爸,我妈在东北一个亲戚也没有,她一个人拉扯着我和我姐姐,生活有多么的艰难啊。我记得我直到十岁那年才知道什么是香肠,那还是在我舅舅家,就是老牛家吃的……我妈在东北生活不下去了,带着我和我姐姐回到了娘家,那时候我姥姥还活着,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我姥姥家。我妈没有工作,我姥姥养活不起我们三个人,我妈就把我姐姐送人了,送给了我舅舅的的一个同事,后来他们搬家了,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姐姐……我妈去世的时候她来过,哭都没哭一声,她一直记恨我妈,她不理解我妈为什么不要她了……我呢,从小就不听话,老是惹我妈生气,长大了不是拘留就是劳改,日子刚开始好点儿了,她老人家竟然死了……你看看我这个家,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我姥姥和我妈的魂儿在这里陪着我,我每天都失眠,想要睡觉就必须把自己灌醉了……我安稳吗?不安稳,无非是跟你的情况不一样罢了。”
是啊,我比他强,我有家,家里有我爹和我弟弟……不,现在家里没有我弟弟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冲口而出的话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走,召集弟兄们,我要杀了黄胡子!”
金高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你怎么了?!难道……蝴蝶,冷静点儿,你这样会误事的。”
我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里面塞满了我弟弟的影象,他像是一块沉重的铸铁,死死地焊在了我的脑子里。
金高快步跑到门口,掏出钥匙把门锁上了。我在纳闷,他这是干什么?我刚才说了什么让他如此惊慌?
见我站在那里发呆,金高冷眼看了我一阵,把手冲我勾了勾:“你过来,坐下,让我好好开导开导你。”
我不需要别人开导,我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我找不到我的弟弟,我会杀人的,我不管你逃到哪里。
“蝴蝶,你承认不承认你是咱们这帮人里面的老大?”金高不再强迫我坐下,开口说。
“我承认。”
“既然承认,我来问你,你想不想让弟兄们都跟着你过上好日子?”
“我想。”
“你想是吧?那么就你现在这种状态,你还怎么想?你一冲动,出了麻烦,大家怎么办?散伙?”
“我不听你讲这些混帐道理,我只知道我弟弟被人绑架了,我弟弟是个傻子,他很可怜,什么都不知道。”
金高的眼圈忽然红了,嗓子眼咕噜咕噜响了几下:“我知道,我知道……我比你还着急,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二子,我没有弟弟,他就跟我的亲弟弟一样。现在他被人绑走了,下落不明,我的心一直在悬着……不光我,还有咱们的全体兄弟!你这几天没在家,你知道兄弟们都是什么表情吗?大家几乎都在低着脑袋,生怕碰了目光,谁也不敢提二子这事儿,大家都在回避……昨天,曹杰不小心对一个兄弟说,二子没事儿,他的脑子不够用的,救出来他就忘记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子一板凳砸倒了,脑袋上流了很多血……我的意思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能冲动,你一冲动大家都跟着你冲动,那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怕的是还没找到二子,先血洗了黄胡子所有的亲属……别摇头,我说的前提是你冲动了以后。要知道,大家在这件事情上都卯足了劲,全在看你的眼色,你稍微有点发狠的表情,大家就容易受到鼓励,然后……明白了?所以,你不能表现出一点儿反常的举动,几十号人不能一下子乱了营。”
他说得有道理,我杨远有一帮多么好的兄弟啊……我的心像被火烤着,阵阵发热:“我知道了,不冲动了。”
金高稳了稳神,动情地说:“咱们的兄弟应该是港上一流的好汉,当然,他们也跟了个一流的大哥。”
我算什么大哥?一些灰色的往事刀劈一般掠过脑际……有我这样的大哥吗?我没让自己的兄弟过上一天平静的日子,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大家跟着我像一群绑在战车上的战马,四处乱撞……广元死了,小杰、常青、长法跑了,无数的兄弟提心吊胆……这是一个一流的大哥应该带出来的风采吗?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我做事儿不够谨慎吗?好象不是,我做的任何事情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是我做事儿过于细致吗?那更不是了,做得细致了是不会出这么多问题的!那是因为什么呢?我为人不够义气,还是我的魄力不足?应该都不是吧……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陷入了沉思。我好象从什么地方拿来了一张箩,细细地箩着我所做过的一切事情,我似乎明白了,我的心不够狠。
我抽了最后一口烟,猛地将烟蒂戳在手心里,疼痛让我感觉很爽,脑子似乎一下子清晰起来。
金高抽了两下鼻子,撇着嘴巴嘟囔道:“又他妈作践自己了,你以为你还是个孩子?”
我把烟蒂烫起来的死皮掀掉,冷笑道:“我找到了不安稳的根源,从今往后我要做一个真正的大哥!”
金高拿过那半瓶白酒,倒出一点儿在一块餐巾纸上,递给我说:“攥在手里,别恶发了,操,又‘膘’了。”
有机会我再跟他解释吧,我攥着餐巾纸,灌了一口啤酒:“别怪我反常,你如果有个弟弟也这样了……”
金高打断了我:“得,还是‘膘’。现在你哪里也别去,就呆在这里等大家的消息,李俊海的人很管用的。”
我知道他的人全是些鸡鸣狗盗之徒,这样的人掌握信息是非常快的,可是他们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不行,我等不得了,再等一天我的脑子就爆炸了!我抓起大哥大拨通了李俊海的电话。
响了没几声,李俊海就接起了电话:“有了黄胡子的消息了?”
我简单把黄胡子刚才的电话内容说了一遍,最后问:“你的兄弟没给你打电话吗?”
李俊海说:“刚才接了一个,他们说黄胡子很可能藏在刘各庄,有人看见几个相貌特殊的人在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