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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海?李俊海不是已经发到劳改队里去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说的同案就是李俊海?哈哈,笑话嘛,他把人家卖服装的抢了,关我屁事。我的心一下子亮堂起来,别闹了,李俊海抢劫的那天我不在场,我有的是证人。我在心里狠狠地骂李俊海,你说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为了早点出去你就跟你的把兄弟来这一套?我对他彻底的失望了,这不是一个可以交往的人,那一刻我甚至盘算着,将来我回到社会上,一定要拉他去他爹的坟头,让老爷子作个见证,我要跟他一刀两断。
我把身子往后倚了倚,笑着说:“大哥,李俊海犯神经病了,你让他来,我给他治治。”
胖警察站在门口横了我一眼:“小子,别跟我耍贫嘴,你想让他来我就让他来了?你这么说,我还不让他来了呢。”
呵呵,玩儿去吧……我知道他又在诈唬我,兴许李俊海根本就没在这里。
“杨远,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形势吗?”胖警察把门关上,重新坐回了椅子。
“知道,严打,可严打也得讲究个打法吧?这不是乱打嘛。”
“乱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给你加个罪名——诽谤罪!”
“我没说严打是乱打,我是说如果你打我个抢劫罪,才是乱打呢。”
“你还别给我嘴硬,”胖警察看了看挂钟,似乎想早点结束“战斗”,悻悻地说,“我再提示你一把?”
提示就提示,我根本就不怕他,因为他说的事情我根本就没做过。
我敞开衣服,一下一下地扇着胸脯上的那只蝴蝶:“那最好,我还等着回去拉水给大家喝呢。”
胖警察又笑了:“还拉水呢,拉不了啦,这次你回去就换了身份了,不是劳改犯,是嫌疑犯了。”
他说的我弄不明白,难道这俩“犯”不一样?我说:“反正我就这样了,你提示吧。”
“那好,听着啊,”胖警察喝口水润了润嗓子,声音一下子变粗了,“石桥饭店。”
“石桥饭店?石桥饭店怎么了?我很熟悉啊,经常去吃饭的。”
“我知道你经常去吃饭,我还知道你不喜欢签字。”
“对呀,我不愿意欠人家的,尤其是饭钱……”
“又扯远了不是?你不喜欢签字,可是李俊海喜欢签。”
“那又怎么了?这跟抢劫有什么关系吗?”
“有,有很大的关系,好好想,那次李俊海签了字……然后?”
听到这里,我猛地跳了起来:“别问了!我明白了,让我来告诉你。”
胖警察把手往下压了压:“别激动,杨远,你的概念有问题呢,这不叫‘告诉’,这叫坦白交代。”
3
我当了团支部文体部长以后,经常跟厂里的小青年们组织活动。我最热衷的是带大家约别的单位去体育场比赛踢球,我们这帮人很能干,经常把别的球队赢得落花流水,当时在市里小有名气,年轻人都知道第三机械厂有一支很威猛的足球队,带队的是一个精明干练又寡言的小伙子。那时候也没啥奖励,赢球了大家就凑份子去饭店撮上一顿,最多是发工资的时候,厂部给发点奖金,我一般都攒起来,设想着有那么一天带大家出去旅游,顺便跟外边的球队切磋一下。那时候我的心很大,我想把这支球队操练成全市最猛的队伍,说不定能玩成职业的呢——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甲A、甲B的,你说我的想法超前吧?
严打前夕的一天,我们输了球,我的心情非常不好,在宿舍里躺了一下午,大家喊我吃晚饭我也没动弹,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把面子挣回来。李俊海嫌伙房做的饭不好吃,嘟囔了几句摔门走了,牛玉文一个人坐在床头喝闷酒。时间不长,李俊海又回来了,一进门就骂上了:“操他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全厂没有一个有钱的主儿,想‘滚’顿饭吃都不行。”
牛玉文瞪了他一眼:“俊海,别把俩眼老是盯着别人的口袋,这不是男人做派。”
那时候,李俊海的眼里已经没有牛玉文了,他晃过去,一把掀翻了牛玉文面前的柜子:“什么东西?敢说我?”
牛玉文扫了我一眼,见我躺着没动,赤着脚下床,三拳就把李俊海放地下了。
李俊海知道自己不是牛玉文的对手,把两只手撑在眼前,阻挡着牛玉文的拳头,出溜一下滑到了门口。
牛玉文坐到自己的床上,看着窗玻璃,目光冷峻,不动声色。
李俊海仿佛变成了一具木乃伊,就那样保持着一个死尸的姿势,冷冷地看我。
当时我的脑子很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个是我最尊敬的大哥,一个是我的把兄弟……
屋里吃饭的同事全傻了,一个个像被使了定身法,呆若木鸡。
我觉得这样干靠着也不是个办法,影响我们弟兄的形象,就从床上爬起来,冲大家抱了一圈拳,我说:“老少爷们,受惊了受惊了,大家该吃饭吃饭,我来劝劝我这两位哥哥。牛哥,你喝醉了我就不说你了,俊海,你也太毛楞了不是?”
说着,我就把牛玉文拉了出去,在门口,我面无表情,用一种阴郁的口吻说:“牛哥,你这样不好吧?”
牛玉文知道我跟李俊海的关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人我已经打了,你说怎么办?”
我说:“还能怎么办?你管怎么也得让我下得来台吧?”
牛玉文说:“那好,今晚我请你们喝酒,算是给你个面子,但关于俊海,我心里有数。”
我抱了抱他:“好哥哥。”
牛玉文回宿舍拉李俊海起来的时候,李俊海拿足了气势,横视四周,眼神是这样的意思:看看,他还是怕我。
石桥饭店就在我们厂斜对门,我们三人进门的时候,里面没几个人吃饭。
老板把我们让到里面的一个单间,问牛玉文:“牛哥,今天哪位请客?”
不等牛玉文回答,李俊海发话了:“老牛请,他发财了。”
当时我真想朝裤裆给他来上一脚,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扯淡?就这种玩法,能在“道”上混好了吗?心里叹着气,眼前就浮现出李老爷子临死前那期待的目光和浑浊的眼泪来,我没有说话,对老板说:“没谁请客,哥儿几个‘撺穷’(凑份子)。”
酒喝到一半,李俊海就发开了“膘”,挽起袖口,挥舞双手,将社会的丑陋以及做人的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甚至讲起了黑道起源和黑道人物的发展,其中有一句是‘富贵险中求’,让我琢磨了半天,喝了三瓶啤酒还没回过味来。讲到最后,他讲起了刘邦和项羽的故事,他说,项羽看见秦始皇很威风地走过街头,就对他叔叔说‘彼可取而代之’。我简直有点崇拜他了,这些话他怎么以前没跟我说过呢?原来我这位大哥还学富五车呢。有那么一阵我很佩服他的口才,甚至这样想,将来我在“道”上混出点名堂来,谈判什么的文明活儿都让他来做,这可真是个人物。牛玉文好象也被他说傻了,一个劲地给他赔不是。
喝完酒结帐的时候,老板对正在掏钱的牛玉文说:“老牛喝糊涂了?俊海结了,签的字。”
牛玉文死活不让签字,要付现金,拉扯了没几下就被李俊海拽出了饭店。
三个人走到门口,李俊海说:“牛哥,既然你道歉,这事儿就算完了,这样,我跟杨远再唠会儿,你先回去?”
牛玉文摆摆手,摇摇晃晃地回了宿舍。
“兄弟,我发财了。”李俊海把我拉到灯光照不到的一个角落,轻声说。
“怎么发的?”他经常这样一惊一乍的,我胡乱应付道。
“看见那个人了吗?”李俊海朝饭店里靠窗坐着的一个中年汉子呶了呶嘴。
我瞥了那人一眼:“他给你的?”
李俊海嘿嘿了两声:“他给的。”
我很纳闷,人家凭什么给你钱?我问:“你亲戚?”
这时候,那人正好往我们这里探头探脑,李俊海把手做成手枪状:“看什么看?再看打死你!”
该不会是他把人家抢了吧?我登时紧张起来:“俊海,你把他怎么了?”
李俊海笑了:“没怎么,刚才我上厕所,这小子把尿撒到我的脚上了……”
~第八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1
送我回看守所的路上,胖警察拍着我的肩膀说:“杨远,你要相信法律,法律是公正的。”
这话我很感激,我说:“大哥你放心,我相信法律,我相信政府是不会冤枉我的。”
走到伙房的时候,我冲胖警察笑笑,转身向我的水车走去。
伴了我几个月的水车静静地卧在灿烂的阳光里,它似乎是在阳光下燃烧着。
手刚碰到被晒得有些烫手的车把,胖警察上前一步,拉着我的胳膊说:“你先别干活,这事儿还没完呢。”
我一下子想起他说过的两种“犯”的事,心头一紧:“难道我还得去当嫌疑犯?”
胖警察没说话,拉着我就进了值班室。
我仿佛又回到了刚来时候的那个状态,眼前又是一黑。
我倚在门框上连声报告都喊不出来了,用了一个晒咸鱼的姿势站在那里发愣。
段所问胖警察:“审完了?”
胖警察点点头:“审完了,这小子可能是冤枉的。”
段所让我蹲在地下,轻声跟胖警察嘀咕了几句,胖警察对我说句“好好考虑”就走了。
段所用一沓报纸敲敲我的脑袋,语气暧昧地说:“你小子傻啊……得,回老地方呆着去吧。”
我的脑子很木,机械地按他的指令办了个简单的手续,回监舍取了我的铺盖,跟着他往走廊深处走去。
“杨远,你真的没参与抢劫吗?”路上,段所问我。
“真的没有,我把经过都跟预审科的人说了。”
“那就奇怪了,你没参与,人家凭什么说你参与了?你还是有些毛病。”
“我有什么毛病?我没看见当时的情况。”
“反正你是知道这事儿的……唉,年轻人啊,你就应该先检举他,争取个主动。”
“我哪里知道那是犯法的?再说,就算我知道了,我能干那事儿?”
“这叫什么话?”段所站住了,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我,“我看你的脑子就是缺根弦,这是什么时候?谁不想早点回家?”
是啊,谁不想早点儿回家呢?谁想呆在这里,谁他妈是神经病!李俊海啊李俊海,你想早点回家的心情我理解,可你怎么能办这样的事情呢?李俊海的胖头大脸不请自来地在我的眼前晃动,我非常恐惧,我真想说,大哥,求你放我一马吧,看在我是你的把兄弟的份上……记得刚才我交代完了的时候,胖警察沉默了半晌,我觉察到,他很同情我,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也不相信我参与过抢劫的事情来。最后他问我,你说的都是实话?我悲愤得说不出话来了,一个劲地冲他点头。他好象是在自言自语,他说,人啊,谁都靠不住,逮个机会就保自己……我很不理解,李俊海是不是傻了?这次抢劫,人家公安机关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不是又给自己加了一层锁链吗?即便你把我也拉上了,可你自己呢?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我恶心得直想吐。段所见我傻忽忽的不说话,从后面推了我一个趔趄:“好好考虑吧,你这个膘子。”
我磨磨蹭蹭地走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在集中号里的那段日子。
把管子砸了以后,我就成了集中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