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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迟树德在闯营中不过是个不显眼的骑将,总是靠刘宗敏的照顾,自从跟随许平离开本部后就执掌近卫营的骑兵精锐,余深河等人对他也都很客气,功劳更是没有少立。听许平这么说,迟树德立刻站起来,向着营中大家拍胸脯保证:“诸位兄弟放心,我一定把咱么的骑兵带得好好的,杀官兵一个片甲不留。”
骑兵队的编制是步兵队的一半,剩下的都和步兵相同,这样一个骑兵营满编就会有两千多将士。这个数目对新军任何步兵营的直属骑兵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许平打算把骑兵集中使用——就像新军的直卫一样,他认为镇东侯当年把骑兵平均分配给各营可能是为了保证营有独立的作战能力,而且当时镇东侯的营很少,当然要极力加强。而现在这个方法不太适用了,战争规模越来越大,任何一个营单独作战,即使骑兵再庞大也难以在战场上幸存,而每个营留一个骑兵队也能保证基本的战场掩护工作。
整编愿意投降的俘虏,释放其余的,治疗伤病,建立新的作战单位,许平这两天忙得不亦乐乎,他打算等李自成来和自己会师后再返回开封。可是许平并没有等到李自成的大军,就在他帮迟树德组建第一骑兵营的时候,许平受到闯王老营的来信。
“闯王说郁董已经撤出河南,闯王并没有追击他的打算,而是会尾追新军攻打山东,”许平把李自成的来信展示给少数几个高级将领看,闯王的老营已经越过许平的部队向东面去了,而李自成本人也没有绕道来许平这里庆祝胜利:“曹大王、季大王跟着闯王一起去山东了,闯王要我们独自攻打山东。”
“以我们的力量,攻下开封那是绰绰有余,不过闯王怎么走得这么急?”李定国脸上颇有狐疑之色,李自成在信里向许平、孙可望和李定国道贺,告诉他们安心休整,不必来和自己会师,而且李自成说有季退思这个地头蛇,中都指日可下、夺取全山东易如反掌。
“确实如此,闯王去得好急。”说话的是张献宝,他被孙可望委任为西锐营新的营官,现在是李定国的部下。
“如此也好,”周洞天觉得虽然鲁军不堪一击,但以山东之大,李自成要想拿下它势必也要花费很多时间,这样许平就有时间独自夺取开封:“开封可是大补啊,我们拿下它就能把我们营都统统补满了。”
……
京师,
崇祯天子刚刚痛下决心,第二次重开大都督府,中原的战局已经一塌糊涂,被朝廷寄予厚望的新军现在残破不堪,京师附近只剩下万把人,山东大概也没剩几千。朱仙镇、宁陵两役大败后,朝野人心惶惶,山西、湖广、南京、山东,这些和闯营接壤的省份无不声称自己是闯营的下一个目标,南京断然截留了大部该运往京师的物资,而其他几个省则大喊大叫着请兵请饷——朝廷哪里还有兵饷?
至于陕西,总督孙传廷固然还是吹嘘治军得力,又聚集起十几万强军,但一样表示半年内休想出兵,而且他一样要求大量的军饷,还有眼下最热门的军器——燧发枪,孙传庭表示若没有这些军饷和物资,他的强军就无法维持。
崇祯天子希望重开大都督府并再次任命镇东侯为大都督的消息能成为一剂强心剂,给士气低迷的明军带来些活力,就算这真的像内阁说的那样是饮鸩止渴也顾不得了,再说内阁也不是很心齐,他们对重开大都督府都支支吾吾的,没有人愿意出来承担反对的责任。
中都送来急报,说闯王李自成携大胜之余威,已经向凤阳攻来,中都十万留守大军,现在一日三惊,已经有好几个总兵的部下在闯营还没有踏入山东的今天,部下就闻风逃散去大半,而江北军不但拒绝增援山东,反倒纷纷南逃,诸如于世忠等人,甚至已经带着部下逃过长江。这些将领虽然把崇祯气得半死,但他们手下仍然有兵有枪,既然如此崇祯皇帝也不敢处置他们,只能好言安抚,希望能感动得他们继续为国效力。现在国库已经空空如野,崇祯天子就让南京出钱赏赐这些临阵脱逃的将官,严令南京方面一定要劝说他们返回江北。
唯一的好消息,是今天来自郁董的奏章。
其实早在朱仙镇大败后,郁董就让亲信带着主力逃回,但他本人则听从师爷吴维的建议,带着三百亲丁留在河南,不停地从那里给朝廷写奏章汇报。直到新军开始撤兵的时候,朝廷看到的还是郁董孤军坚持在河南,赌咒发誓要给开封解围。
“许贼的克星,中原的救星。”崇祯天子今天看到郁董的奏章后,又开始喃喃自语:“若是人人都忠勇如同郁帅,朕复何忧?”
得知新军几乎全灭后,郁董带着三百骑兵一日夜狂奔数百里逃出险境,在抵达安全地带后他立刻写了这封奏章给崇祯天子,在奏章中郁董泣道:“君忧臣辱,罪臣朝思暮想,欲为开封解围,生擒李许二贼献捷京师,以报圣上隆恩,怎奈两翼皆溃,罪臣孤掌难鸣……”
南京方面也对郁董大加称赞,说郁董在南京积极支援下,统帅哀兵于李自成、许平连番血战,将士人人带伤,虽然最终不敌,但李自成、许平二贼都伤亡惨重,李自成至今没能攻入山东全是郁董之力,而许平更是被重创得无法行军,比起弃军潜逃的左良玉、还有丧师辱国的杨致远、黄希文,郁董和他们何异霄壤。
“不怕对手猛如虎,就怕友军蠢如猪。”南京方面的痛切之声让崇祯也深有同感,只是郁董总归还是败退了,镇东侯又威名太盛,不然崇祯都有破格提拔郁董为大都督的心思了:“传旨,着郁董为提督江北军务总兵官,让内阁拟票吧。”
……
崇祯天子宣布重开大都督府的时候,李自成正急忙赶向山东,牛金星在得知许平击败新军主力后就急忙建议李自成立刻兵发山东,今天得知李自成有意让军队稍事休整后又急忙赶来劝阻:“大王,不可如此啊,我们一刻也耽误不得。”
“军师,你对许兄弟未免也防备太过了,”周围并无他人,李自成就无所顾忌地抱怨道,这些日子来牛金星催促着大军一刻不休地赶路:“我总觉得,许兄弟立下这样的功劳,我如此防备他会让将士寒心的。”
“这不是寒心不寒心的问题,而是绝不能出现主弱臣强的事。”牛金星认为开封还能拖许平些时日,现在黄河还没有封冻,许平多半也会等到冬季才会尝试攻击京师:“许兄弟的功劳已经太大了,他又年轻不懂得收敛,大王您这也是为了他好啊。”
“黄侯练出的精兵已经被许兄弟一扫而空,”牛金星见李自成沉默不语,似乎又有些犹豫,记得汗立刻就留下来了:“剩下的一点势必要共为京师,我们先拿下山东,让刘兄弟在这里学着许兄弟的摸样经营巩固,冬季一到许兄弟北上攻打京师时,大王就从山东发兵夹击明廷。”
自古京师一旦陷落,朝廷就会威信扫地,牛金星觉得到时候取得江南不过一偏将之功,北京有李自成主持,自然功劳也是他所有,到时候把许平的势力限制在河南一带,闯营的实力就会重新变得平衡。
……
“这是闯王有疑大将军之意!”收到张献宝的密报后,才走到半路的孙可望又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把许平交代给他的内政事务统统抛在了脑后:“功盖天下者不赏,威震其主者身危,许兄弟你不可不防啊。”
“孙兄言重了,以河南两府之地,确实也快要养活不了我们的大军了。”许平心里隐隐担忧,但嘴上绝不承认:“闯王大军就食河南,确实是必要的一招好棋。”
“什么好棋?”孙可望大不以为然:“到时候我们攻打京师,肯定要遇上黄侯最后精锐的疯狂抵抗,我敢说闯王不等到我们和新军拼个两败俱伤,绝不会出兵的,而到时候他来捡了我们的桃子,还不会分功劳给我们。自古灭国可是封茅裂土之功啊。”
“本来我们就是奉闯王为主,夺取天下也是奉他为天子,”许平听孙可望说得露骨,连忙逊谢道:“至于封茅之功,难道我现在还不够么?”
“大将军是够了,可我还没有呢。”孙可望不满地叫道:“大将军你一个人取得封茅之功,就不怕有淮阴之恨吗?”
“孙兄慎言。”
“慎言个屁!”今天孙可望又是拽着李定国一起来的,他对着许平大叫大嚷:“我听说大将军手下称你已经是位列诸侯,这话一点错都没有,但若只有一个诸侯,那大将军就是必死之局,这个诸侯得有很多才能都得到善终,大将军就算不念我们兄弟长久来的支持,就是为了你自己能老死在床上,也得帮我们一起成为诸侯!”
许平沉吟一下,看向李定国:“李兄也是这个意思吗?”
“来大将军这里之前,三哥和我谈了很久,我觉得很有道理,明太祖对功臣的所作所为,恐怕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李定国郑重其事地对许平说道:“三哥和我,不想反闯王,我们一样会拥戴闯王登极,但我们希望闯王做周天子。”
“做周天子?”
“是的。”李定国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立刻答道:“闯王是天子,但是我们应该封茅,我们为闯王征战天下,杀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结下了多少仇家,要是我们没有兵权的话,说不定会有那个和我们有仇的士人会进入朝堂,会想杀了我们报仇。我们征战杀人为闯王夺取天下,给我们藩王是应该的,我们不能没有兵权,不能没有自保之力,大将军若是不早早想好退路,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自古天子无不想削藩,多少士人以削藩为己任、为立功晋身之资,我们要是想成为藩王,恐怕反倒会招来不测之祸。”许平摇头反对道:“就算闯王不想,他的子孙呢,我们的子孙呢?”
“所以闯王得当周天子,我们的藩得足够大,藩王得足够多……”
李定国的话还没说完,孙可望就不耐烦地叫道:“大将军,成为开国功臣就已经为自己招来不测之祸了,不知道大将军是不是放心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腩的日子,反正我不愿意,我要始终牢牢握住兵权。”
“三哥说的是,”李定国对许平道:“不光我们,我们的手下也应该有不少能立下封茅之功,现在大将军要帮我们,我们还要一起帮其他人,所以不能让闯王拿去所有的功劳,将来我们要让闯王立誓永不削藩。”
这次的谈话并没有得出结果,许平受到急报,说朝廷重开大都督府,而镇东侯在领命之后,立刻南下直奔中都。
得知这个消息后,孙可望喜形于色:“如此甚好,若是闯王在山东拖延时日,我们和其他人就能立下更多功劳了。”
许平倒是有些焦急,镇东侯成军以来未曾一败,而李自成的军队相当疲惫,他对二人说道:“我们应该立刻出兵去增援闯王。”
“闯王明言不要我们去,”孙可望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再说我们的军队也很疲惫,黄侯的手下的精锐已经被我们清扫得干干净净,闯王足够对付他了。”
……
和孙、李二人分开后,许平呆在自己的营帐中沉思,天黑后,清治道士前来求见。
许平把自己的心理医生请进来,和他谈起了刚才的对话:“曾经有人不止一次对我说,治乱循环并非始于某时某刻,而是如影随形。现在我们还没有夺取天下,可是内斗就开始了,彼此之间开始提放争夺,我真不敢想,要是有一天我们真的夺取了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