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刁点头道:“且(岂)敢且(岂)敢。”太夫人道:“我不信大郎会得睡在这肮脏的地方。”
二刁道:“妈妈不信倪鸡来唤他出来。”便在木板上面敲了几下,却把里面的大踱敲醒了,
隔着板扉问道:“谁谁啊?”二刁不应,又把小指儿在板扉上弹了两下。大踱道:“可可是
香么?请请到公馆里来。”二刁依旧不做声,大踱早已推着板门,在里面直跳出来。忙问道:
“香香。……”话没说完,太夫人骂道:“畜生全没廉耻!”二刁高提灯笼道:“老冲,你
认认清楚,其(是)不其(是)秋香!”说时把灯笼照着太夫人的面部,慌的大踱连忙伏地
请罪。太夫人恨恨的说道:“气死我也,两个畜生都是半斤八两。陪着我到里面去!”大踱
没奈何,爬将起来,陪着太夫人进中门。他们演的一幕戏,都被春香暗中窥见,自想这锦囊
妙计,居然有效。太夫人未进中门,春香早已赶紧入内,轻轻的拉着秋香说道:“两个踱头
今夜都做了磕头虫了。秋香妹妹,这是我替你出这一口气。少停太夫人入内,一定怒我造谣,
把我处罚,这却要你秋香妹妹代我设法的。”秋香道:“太夫人责罚,由我一人任当,决不
累及于你。”春香听了放心,自回房中安睡去了。秋香独坐在紫薇堂上,远远听得一个道:
“气死我也!”一个道:“求求妈,不不生气,香香不好!”一个道:“都其(是)秋香害
了倪鸡!”
秋香知道母子三人要到里面来了,赶紧掌着羊角灯,上前迎接。太夫人道:“秋香你
好”。秋香道:“太夫人,这是婢子出于无可奈何啊!”大踱道:“秋香,你你是害人精?”
二刁道:“秋香啊。你不肯,尽半(管)不肯,为什么要骗人?”太夫人怒喝道:“畜生们
还要饶舌,‘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若不去调戏丫环,他怎会无端骗你?快快替我上楼去罢。
放在眼前,益发教我生气。”兄弟俩走了几步,重又回来,央告太夫人不要向老父面前提起
此事。太夫人道:“你们肯改过,我便替你们瞒过一遭,要是再和秋香兜搭,两罪俱发。”
兄弟俩诺诺连声,连称不敢再犯,便即退出紫薇堂,分往东西二楼而去。上楼以后房门紧闭,
忍气吞声,不敢敲门打户,彼此都被拒在外房,胡乱过了一宵。一个铺盖丢在假山洞里,一
个铺盖丢在猢狲笼中,到了来日,自有人发现以后送往楼上,表过不提。且说太夫人遣发踱
头上楼以后,闷闷的坐在紫薇堂上,连称:“秋香,你不该使这诡计,累我受惊受气!”秋
香放下灯台,长跪在太夫人面前,且哭且诉道:“当时哄骗两位少主,只为实逼处此,无法
可施。要不然,他们怎肯返身出外?”太夫点头道:“你哄骗他们我不怪你,但是为什么要
哄骗我呢?”秋香道:“这也是一时气愤,和春香商量想出这个诡计,要教太夫人眼见两位
公子侮辱丫环的情形。计定以后婢子又懊悔起来,只为太夫人对于婢子有天高地厚之恩,不
该为这细事使高年人饱受惊恐,所以太夫人将出中门婢子再三阻止便是这个道理。”太夫人
暗想不错,方才确是秋香劝阻我的,只为我急于要看什么祥瑞,才受着这一场惊恐。想到这
里,又舍不得宠爱的丫环久跪地上,便道:“秋香,我原谅你了,快快侍奉我进房安睡去
罢。”秋香又掌着灯台送太夫人回房。每逢朔望,华老总宿在外面书院中,太夫人独坐寂寞,
总教秋香相伴。向例秋香伴睡,不过睡在后房的小床上面,这一夜。却是奇怪,秋香替太夫
人卸装以后,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情形。太夫人也觉得秋香哭过两次,端的可怜,秋香累着太
夫人受惊,天良自咎,觉得太夫人的仁慈简直和活佛一般。太夫人也觉得今夜的事咎在自己
儿子,不在秋香,倘要避免儿子再来和秋香相嬲,他预备着缓日和华老商量,把秋香收作义
女,那么名分所在,两个踱头便不敢调戏自己的妹子了。主婢两人各安着心事。太夫人道:
“秋香,你到后房去睡罢。”秋香道:“婢子须待太夫人安睡以后,才敢去歇宿。今夜不知
什么道理,最好在太夫人身边多站一刻方才心安。”太夫人道:“我也不知什么道理,最好
把你留在身边,不放你同后房去。秋香,今宵我们主婢俩同睡了罢。”这一夜主婢同睡一床,
你也不知什么道理,我也不知什么道理。编者却知道其中的道理,多分是太夫人和秋香的缘
分尽了,这是最后聚会的一宵。到了来宵,便成“伯劳东去燕西飞”,再也不能同睡在一床
了,所以心理上起了这不可思议的先知作用,彼此都是恋恋不舍。到了床上,同枕同被而卧,
兀自喁喁唧唧了许久方才入梦。
到了来日,便是三月初二日编书的便要提及同来谒相的文祝二人了。他们是三月初一动
身的,舟到东亭镇已在黄昏时候。这一夜,不便夤夜登门,只得泊舟在学士桥边歇宿。到了
来日,备着名帖,同往太师府中去参相。这一回书名曰“文祝参相”,投帖的不用祝僮,却
用文徵明带来的文祥。只为祝僮已到杭州就亲去了,周府大娘娘择定吉期在三月初一日把锦
葵嫁与祝僮,乐哉,乐哉,谜僮祝管要做新郎君去了,所以今天却由文徵明的书僮文祥前往
投帖。
守门的华府门公王锦,传进名帖。华老恰在金粟山房中调查儿子们的功课,诗文果然进
步了,但是呆性依然。说出话来,依旧要惹他老子动怒。王锦上前告禀道:“苏州文祝二解
元登门求见相爷。”说时把名帖呈上。华老接取看时,一个帖子上写姻侄文徵明再拜,一个
帖子上写晚生祝允明再拜。华老大喜道:“难得难得,二位苏州才子来了!”谕令王锦开着
正门相迎,在吉甫堂相见。这吉甫堂便是华氏正厅,为着正德天子曾有谕言:“华鸿山不愧
今之尹吉甫。”华老受了这般恩宠,因此便把吉甫二字题作堂名,这便是表示他不忘君恩之
意。那时,在书房中伴读的唐寅,听得文祝到来好生欢喜,文徵明关系尚浅,祝枝山是少他
不得的。锦囊妙计都在这胡子的腹中。且待老头儿出去会客,我便从备弄中走往门前,打听
他们的坐舟,候在船边,待他们下船时,向老祝秘密问计。华老道:“华安,你们苏州才子
文祝二解元来了,可惜美中不足,第一风流才子唐伯虎久已失踪,没有同来。你做了伴读,
客来送茶,本不须差遣你了。但是今天又当别论。两解元自恃才高,似乎目空一世,我今天
派你去送茶,我教他们试验你的才学,你便可放出本领来,教他们知道做才子的并不希罕。
相府中一名书僮,也可和他们相比。我去了,你随后便送茶来。”唐寅很勉强的答应了一个
是字,只为老祝是不好弄的,青衣送茶要惹他一世话柄。华老放下名帖洒一洒衣袖,正待出
去会客。大踱道:“文文徵明,号号称,阴阴间秀才,爹去见他,不不要被他拉拉到阴……
去。”华老道:“畜生胡说!”二刁道:“老冲不说好说,爹要会客,只要带一个叫化鸡
(子)去便好了。”华老道:“什么缘故?”二刁道:“叫化鸡会得捉蛇,洞里赤练蛇要咬
人,便好教捉蛇的叫化鸡捉去。”华老道:“一派胡言,正是不可雕的朽木也。”说时便即
靴声橐橐到吉甫堂上而去。文祝二人见了华老出来,一个称姻伯大人,一个称老太师,定要
按照着后生小子谒相的礼节请华老上坐受谒。华老道:“两位孝廉休得客气,老夫是退归林
下的人,不敢受这大礼,还是分宾坐罢。”于是两宾一主各各坐定,照例便须送茶。但是唐
寅托着茶盘,欲出不出,只在遮堂门后站着。文祝二人和华老寒喧片时,还不见有香茗饷客,
枝山虽然近视,栲栳大的吉甫堂三字,却能看得清楚。他回头向徵明道:“衡山,今天测字
先生的话果然灵验。”徵明莫明其妙,也即随声附和道:“果然灵验啊!”华老忙问何故?
枝山道:“不瞒老太师说,今天晚生等登门谒相,曾在测字摊上拈着一个字卷。问他可能与
贵人相逢,拈的却是一个吉字。测字的道,登门以后,一定和贵人在吉堂上相见。但有一句
话,须得注意,休把吉字倒看作两个字。老太师,他说话何等灵验?今天得在吉甫堂上谒相,
真个应了他的吉堂相见一句话。而且相见以后,又真的把吉字倒看作两个字了。”华老仔细
一想,把吉字倒看作两个字,分明是口干二字,祝枝山说这俏皮话,向我讨茶吃咧!忙喝着
华安送茶。唐寅只得应一声“小人来也”,硬着头皮,托着茶盘出来。枝山已取着单照,预
备看个彻底。正是:
登龙谒相无非假,调虎离山却是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七十四回
吉甫堂上相国集贤宾
学士桥边枝山授诡计
这“小人来也”四个字何等清脆,祝枝山听出口音,知道唐寅来了。想到陆昭容上门寻
仇,为着小唐失踪累我搠尽了霉头,今天须得在小唐身上来报复。唐寅托着茶盘走出,枝山
把袖中单照取出向他一照,见他罗帽直身,分明是个僮仆打扮。他便藏起单照,叹了一口气。
他以为解元作仆,带累着朋友无颜。唐寅勉强送茶,但是不愿称他祝大爷,只唤道:“喂,
用茶,”枝山道:“什么叫做喂啊?”唐寅道:“喂用茶”。枝山道:“什么叫做喂啊?忽
喂忽喂,这般称呼端的少闻。”华老见枝山这般论调,便喝道:“华安你须尊称祝大爷用
茶。”唐寅没奈何,只得道了一句祝大用茶,却把爷字吞去。枝山道:“这个贵管家像是个
苏州人啊。”华老道:“他果然是苏州人。”枝山道:“老太师要用奴才,切莫用苏州奴才,
苏州奴才叫唤客人总是不清不楚,叫人老爷,却叫老鸦。叫人小姐,却称小雀。苏州奴才不
是个东西啊。”华老不语,向唐寅看了看,暗示他须要注意枝山在骂你了。唐寅把第二碗茶
送给文徵明,却清清楚楚叫一声文大爷用茶。慌的文徵明站了起来,接取茶杯,道一声管家
有劳你了。华老暗暗点头,文祝二人毕竟衡山忠厚,枝山刻薄。唐寅把第三碗茶呈与相爷,
便站在华老背后,低着头,垂着手,在那里小心伺候。华老道:“二位孝廉去年相见时正在
小春时节,忽忽光阴又是江南春暮了。王少傅、杜太史以及沈石田画师想都安好?”枝山道:
“他们都好”。华老道:“请问祝孝廉,贵处唐伯虎可有消息?”枝山道:“老太师问的唐
伯虎是那一个唐伯虎?”华老道:“贵处的唐伯虎难道不止一人么?”枝山道:“敝处的唐
伯虎何止一人,只为唐伯虎号称第一才子,所以无论那一行,凡是领袖的人物都唤做唐伯虎,
流氓里面的大哥哥便唤做流氓唐伯虎;妓院里面的著名龟奴便唤做乌龟唐伯虎;偷偷摸摸的
好手便叫做小贼唐伯虎;大出丧里面的死者便叫做死人唐伯虎。”华老道:“我不问别人,
我只问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伯虎。听说他在去年失踪至今,不知可有确实消息?”枝山笑道:
“老太师若问唐伯虎便在这里啊。”唐寅听了心中砰的一跳。暗想老祝可恶,他竟放野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