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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马上感到这个话题太敏感,简直有点轻浮的味道。阿原却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心里没到位,怎么做也不像。家庭主妇多半很累,干起活来很踏实,没你这么张狂,带有表演性。
我笑起来,僵滞的气氛总算有所缓解,阿原开始低低哼着一支歌,我用一块干净的抹布一点一点地擦着碗筷。
一切都收拾好了,再也没有什么可磨蹭的了,阿原也停止了唱歌,两个人再一次觉得无事可干,无话可说,就各怀心事地沉默下来。
我想去找一本书来看,那都是康赛的几本当家书,走到哪里都看不厌似的。我随手拿了一本《吉檀迦利》,翻了翻,实在没心思去读那些诗,只好丢下,又拿起《百年孤独》。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
当我碰到一本好书的时候,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躺下来,我不能容忍正襟危坐地看一本自己喜爱的书,似乎那样坐着总让人感到与书隔着一段距离,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阅读中去。所以我三下两下脱掉外套,抱着《百年孤独》钻进了被窝。
我以为这一晚就这样过去了。当我躺下的时候我甚至这样想:什么也不会发生,也许一切都不过是我在自作多情。后来我才明白,那晚我其实是盼望着会发生些什么的。
我是被阿原弄醒的,阿原不知什么时候已躺在了我身边。小西,小西,你真的睡着了?你居然睡着了?你真让人气愤。阿原在我耳边说。
它终于来了!它终于来了!
小西,你不许睡,因为我也没睡。
小西,今天我想了一整天,我在想,我是配不上你,但是,如果我配不上你,这世界上又有谁能配得上你呢?
小西,我不能给你什么许诺,我不想对你海誓山盟,因为我担心自己实现不了自己的誓言。但是,我不想错过你,我想了整整一天,我必须抓住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让自己纯洁一回的机会。
小西,有一首歌你肯定记得,一切都将成过去,一切都将不存在。我们只有今天,为什么要放过今天呢?
小西,我知道你是个不一般的姑娘。正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所以一想到你总有一天要呆在一个地方,结婚生子,和一个并不懂你的男人生活一辈子,我心里就很难受。可是我能把你从常规里救出来,只有我能救你出来,你信不信小西?
像天一样高
姚鄂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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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你不知道我一进门发现你不在家时,我真的绝望了,我以为我把你吓回去了,我以为你摆脱我回去了。可我想了又想,你不会,你也是需要我的,对不对?
小西,其实我们两人已经够克制了,但我们还是忍不住要守在一起。我今天晚上本来不准备回来的,我想留在外面过夜,我想躲过我们之间的一些东西,结果,我耽搁了许久之后还是回来了。见你不在家,我知道你肯定也是躲在外面瞎晃荡,你心里肯定很乱。可最后,我们还是愿意呆在一起。这说明什么小西?这说明我们真的彼此吸引,说明我们的命运就是如此,无论怎样理智,我们都逃不过我们的命运。
小西,你说话呀小西,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你是在鄙视我吗?嘲笑我吗?还是因为我没有说得更动听一点?
我终于能说话了,我使劲抓住被头,这样可以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颤抖得那么厉害。我说阿原,回到你的床上去吧,给我三分钟,我需要三分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一切。
阿原一声不吭乖乖地回到自己的铺上去。
其实我根本无法思考,我的脑子里轰轰作响,我也不知道三分钟到底有多长,我只是静静地躺着,魂飞天外。
阿原在那边喊:小西,你又睡着了吗?
我说怎么会。我的声音听起来绵软无力,我的确绵软无力,我不知道下一分钟该做什么。屋里并没有闹钟,我却听见了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走得那么急,那么响,一圈又一圈。
我一件一件地褪掉衣服,又抱着衣服躺了一会,然后我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向阿原的铺位跑去。
阿原,我认命了。
肌肤相触的一刹那,巨大的眩晕袭来,我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我恐惧得大声喊叫起来。阿原堵住我的嘴,像一只大鸟那样,铺天盖地地覆盖下来,慢慢地,温柔地穿透了我。我再次听见了自己恐惧的叫声。
后来,我背过身去哭了。
阿原说你后悔了?我说不是后悔,是难过,我再也不是我了。
傻瓜,你当然还是你。
不是了,永远都不是了。
我哭得一塌糊涂,这当中,阿原一直抱着我,从头到脚地贴着我,一寸一寸地抚摸我。我渐渐平静下来。
我擦擦眼泪说,好了,我不再哭了,我把自己都哭烦了。
四
康赛终于写信来了,康赛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阿原、小西:你们好吗?我很好,我不光是找到了一个聊大天的好地方,而且还找到了一份校对的工作。我很满意,我现在每天都可以看到一些好书,读到一些好东西。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家伙是很优秀的,他们常常弄得我激动万分,痛哭流涕。我认为我现在终于过上了我想要的幸福生活。
小西,你暂时不要回去,这里有个家伙约我明年春天去爬冈底斯山,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去。你回去干什么呢?我再一次提醒你和我,我们不能仅仅为了生存而奔波,那太简单太乏味了,我们应该为一种信念而活。
阿原,你有不穿的裤子吗?我现在的裤子早该换了,如果你有,请寄一条过来。如果还有不穿的外套当然更好,我将十分感激。
我发现康赛已经换了一种字体,他写了一手不太熟练的孩儿体,七拼八凑,歪歪倒倒,滑稽可爱的样子让我喜爱。从字体的变化上我看出康赛的心情确实好多了。康赛是这样,内心的每一点改变都会表现到外面来。我想起了康赛一次短促的恋爱,那是一个温馨的秋季,康赛认为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他心目中的女孩子。她个头娇小,身体孱弱,有着盈盈欲滴的大眼睛。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活像个不堪一击的纸人儿。那段时间,康赛每天为她写一首诗,女孩会画一手漂亮的钢笔速写,读完一首康赛的新诗,就在旁边或最后的空白处画一幅简约的线条画。康赛说我不大看得懂,就像她也不一定看得懂我的诗一样,但这两样不大容易懂的东西放在一起,却意外地十分相配。
康赛的诗与女孩的画合作了一个秋季,康赛也快乐了一个秋季。那时康赛的头发还不像现在这么长,显得很适中,带着一股文雅的城市小青年的味道。那年秋季他穿了一身黄褐色的外套,远远看去,像一株行将枯萎的玉米秆。他还在衬衣上结了一根别致的领带,那是一根比领带细的红带子,领口处有一个类似甲骨文的别针。
整整一个秋季,康赛的胸前飘荡着两根红带子,可到了冬季,他胸前就光秃秃的了。女孩结束了与康赛合作的诗配画的游戏,与银行的一位科长结了婚。康赛于是摘去了红飘带,沮丧地说,小西,我又没有爱了。康赛说这话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笑。可我知道这时候是不能笑的,因为他是真正地伤心了。越是伤心,康赛的语言越是别致可爱,让人误以为他的伤心有装饰的成分,其实不是。康赛的语言,哪怕是在日常生活中,也有一股习作的味道。我不知道怎样宽慰康赛,我终于送了一句自认为很适宜的同情之词。我说康赛,把你的那根红带子送给我好吗?这就是我能找到的安慰康赛的话。
第二天,康赛就拿来了那根飘带,连同那枚甲骨文别针。康赛说这种东西只有你会喜欢,就像我这个人也只有你会喜欢一样。康赛接着伤感地说小西,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互不厌倦,而我还在期望着女朋友呢?这种事情真奇怪啊。更奇怪的是,当我遇到她们,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马上告诉你,当我从她们那里失败,也只想回到你的身边。小西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鬼头鬼脑地绕着康赛转了一圈,问:康赛,老实说,你是不是有点爱上我了?我是不是一直蹲在你心里妨碍你交女朋友?你仔细想一想,你是不是早就爱上我了?
康赛急了,他跳着脚说瞎讲,我怎么会爱上你呢?你长了几颗牙齿我都一清二楚,我爱上的人必定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要和她一见钟情。
记得那年我正有一个去川滇边界泸沽湖的计划,我的旅行服装是一身很糙的黑色衣裤,一顶自己织的小黑圆帽,配上那根红飘带后,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康赛看后也很满意,他揪着那根领带说小西,我们这么亲密,却不能进入恋爱,我不知道这是幸福还是不幸。我说康赛,这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幸福,因为这样我们就不会为失恋或者离婚而分开,我们就可以永远这样亲密下去。康赛垂着头喝我给他冲的菊花茶。喝着喝着,康赛抬头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人到底需要几种爱情呢?
和康赛在一起,总是可以直通通地谈着爱呀性的,就像谈论明天会不会下雨,彼此绝不会有不自在或不自然的感觉。康赛很认真地告诉我:你知道吗?我很害怕肤色深暗汗毛浓重的女人,她们给我一种不洁感,恐怖感。碰到那种女人,我想我可能会呕吐。为了证明我同样的坦诚和满不在乎,我说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比如我,我就不喜欢皮肤太白的男人,我会感觉他像青蛙。康赛马上捋出自己的胳膊,说我是不是太白了?不过我很瘦,大概不至于像青蛙。
我记得我当时抽着烟,跷着腿,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其实,那时我连男人的赤膊都没碰过。
读完康赛的信,先是一阵兴奋,紧接着就莫名其妙地心浮气躁起来,再也无法静静地猫在家里了。我在屋子里踱了几圈后,砰地一声带上门走了出来。不管去哪里都可以,我一定得出来走一走了,要不,我全身的血液会喷薄而出,我的身体会被冲击得支离破碎。我知道,这是我的身体在发给我信号,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我在马路上急急地走着,努力捕捉这突然发来的信号。
路过一家小书店,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这是走累了或者冻僵后的好去处。
就是这家书店,改变了我在冰天雪地中举棋不定的局面。我的生活常常就是这样,一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细节,却在不声不响地充当着大转折的角色。
我永远记得这个下午,不,是将近傍晚的时刻。窗外雪花飘飘,人迹稀少,书店老板自在地品着一杯滚热的什么东西。稀稀落落的读书人或站或蹲,有人短促地咳嗽一声,有人被书上的内容吸引,发出长长的叹息,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这是个伟大的时刻,我遇到了1845年的亨利?梭罗,二十八岁的亨利?梭罗。他抛开金钱的羁绊,只身来到爱默生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