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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取胜,只要我们智胜邪恶”:《伊斯特维克的女巫》。女巫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略施小计令魔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在三个胖娃娃的形象里找到了善良和幸福。
“人类的勇气和智慧必定战胜大自然的肆虐”:逃生电影作为动作探险片的次类型,都是“上扬结局”的故事,描写人类和自然环境力量之间的生死冲突。在毁灭的边缘,主人公凭借自己 的意志和才智与常常残酷无情的大自然作斗争并得以生还:《海神号遇险记》、《大白鲨》、《火之战》、《恐蛛症》、《费茨卡拉尔多》 《凤凰展翅》、《活着》。
悲观主义的主控思想
“低落结局”的故事表达的是我们的愤世嫉俗、我们的失落感和不幸感,是对文明的堕落和人性的阴暗面的一种负面的看法;是我们所害怕发生而又知道它是时常发生的人生境遇。例如:
“激情转化为暴力并毁灭了我们的生活,因为我们把人当作取乐的对象”:《与陌生人跳舞》。这部英国作品中的恋人认为, 他们的问题是由于阶级差别,但是阶级问题已经被无数对恋人 所克服。深层的冲突是,他们的恋情被一种互相拥有的欲望劂毒化,因为他们都想把对方当作满足自己神经质的对象,直到一 方以极端的方式去拥有对方—夺走了她恋人的生命。
“邪恶横行,因为这是人性的一部分”:《唐人街》。从表面上看,《唐人街》揭示的是富人可以在杀人后逍遥法外。他们也的确如此。但是从深层上看,这部影片揭露了邪恶的无所不在。在现实中,由于善与恶在人性中所占的比重相等,恶压制善和善战胜恶的机会均等。我们既是天使也是恶魔。只要我们的天性向任何一边稍稍倾斜,那么所有的社会难题在几个世纪以前就早已解决了。但是,我们本性中的抵触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我们永远不可能确知我们彼时将会是什么样子。此一时,我们建造了巴黎圣母院;而彼一时却搞出个奥斯威辛。
“大自然的力量终将主宰人类无谓的努力。”当逃生电影的对立思想成为其主控思想时,我们便能看到那种颇为罕见的“低落结局”的电影,片中的人类再一次与自然的肆虐抗争,最后却徒劳无功:《南极的斯科特》、《象人》、《地震》和《群鸟》。在这些影片中大自然向我们发出了警告,不过它最终还是放过了我们。这类影片之所以罕见,是因为悲观主义的看法是人们希望回避的严酷真理。
反讽主义的主控思想
“上扬/低落结局”故事表达的是我们生存状况的复杂性和两面性,是一种既包括正面又包括负面的看法,是最最完整和现实的生活。
此处,乐观主义俚想主义和悲观主义/犬儒主义融为一体。这类故事并不是言说某一极端,而是两极兼顾。理想主义的“爱情必胜,只要我们能为他人牺牲自己的需要”,如《克莱默夫妇》,和悲观主义的“爱情导致毁灭,因为自私自利成为主宰”,如《罗斯夫妇的战争》,最后导向一个反讽主义的主控思想:“爱情既有欢乐也有痛苦,既温柔又残忍,我们之所以依然苦苦寻求,是因为没有它,生活便失去了意义”,如《安妮?霍尔》、《曼哈顿》、《为爱疯狂》。
以下是两种反讽主义的主控思想的典型例子,其中表达出来的反讽意味有助于准确刻画当代美国社会的伦理和心态。绸一是正面反讽:
对当代价值——成功、财富、名誉、性、权力——的孜孜 追求将会毁你,但是,只要你能及时看清这一真理并抛弃你的执著,你便能拯救自己。
在70年代以前,一个“上扬结局”可以宽泛地定义为“主周公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在高潮处,主人公的欲望对象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战利品,因其风险价值之不同而不一而足—— 梦中情人(爱情)、坏人的尸体(正义)、成功的勋章(财富、胜利),公众的承认(权力、名位)——而且他最后赢得了它。
可是,到了70年代,好莱坞却演化出一种具有高度反讽意义的成功故事:赎罪情节。主人公追求的价值曾经是令人仰慕的——金钱、名声、事业、爱情、胜利、成功一旦是由于痴迷和盲目,这些追求却把他们带到了自我毁灭的边缘。他们即使碉会因此丧命,也会因此而丧失人性。不过,他们终于认识到了其执著的追求所具有的毁灭性,悬崖勒马,毅然抛弃了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这一模式产生了一种具有浓厚反讽意义的结局:高潮时,主人公牺牲其梦想(正面),因为他所迷恋的价值已 经变成一种腐蚀灵魂的固恋(负面),以获得一个诚实的、清醒的、平衡的生活(正面)。
《学院风光》、《猎鹿人》、《克莱默夫妇》、《未婚女人》、《10》,《公道自在人心》、《母女情深》、《电子骑士》、《赶时髦》、《机智问答》、《百老汇上空的子弹》、《渔王》、《大峡谷》、《雨人》、《汉娜和她的姐妹们》、《军官和绅士》、《宝贝儿》、《关于亨利》、《普通人》、《干净利落》、《北达拉斯四十队》、《走出非洲》、《生育高峰》、《医生》、《辛德勒的名单》和《甜心先生》都是围绕这一反讽而运转的,而且每部影片都以其独特的有力的方式表达了这一反讽。这些影片表明,这一思想已经成了一块吸引奥斯卡的磁石。
就技巧而言,这些影片对高潮动作的处理确实令人叹服。在历史上,一个正面结局是这样一个场景:主人公采取一个行动,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然而,在上面列举的所有作品中,主人公不是拒绝采取行动以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便是抛弃他们曾经渴求的东西。他或她是以“失”为得。就像合掌参悟禅机一样,作者的问题是如何在每一种情况下赋予无所作为或负面作为以正面的意味。
在《北达拉斯四十队》的高潮中,一流球员菲利浦?埃略特(尼克?诺尔蒂饰)张开双臂,任由飞来的橄榄球从他的胸膛弹到地下,以身体语言宣告,他再也不愿意玩这种儿童游戏了。
在《电子骑士》结尾处,当年曾是马术明星、现在沦落到卖早点的索尼?斯蒂尔(罗伯特?雷德福饰)将其赞助人的获奖骏马放归荒野,象征着将自己从名利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走出非洲》讲述的是一个女人的故事,一个生活在“我即我所拥有”这一80年代伦理观念中的女人。卡伦(梅丽尔?斯特里普饰)的开篇陈词是:“我在非洲有过一个农场。”她把她的家具从丹麦运到肯尼亚,在那儿建起了家庭和种植园。她通过她的所有物来确立自我,甚至称她的劳工为“她的人”,直到她的情人指出,她并没有真正拥有那些人。当她的丈夫令她染上梅毒后,她也不愿与他离婚,因为她的身份就是“夫人”,这是由她拥有一个丈夫而确定的。不过,后来她渐渐意识到,你并非等同于你所拥有的东西;你是你自身的价值、才智、能力和作为。当她的情人遇难之后,她悲伤但并没有绝望失落,因为她毕竟不是他。她耸耸肩,舍弃了丈夫、家园及其他一切她所拥有的东西,但却得.到了她自己。
《母女情深》讲述的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执迷不悟。奥罗拉 (谢莉?麦克莱恩饰)笃信伊壁鸠鲁的哲学,认为幸福就是从不受苦,生活的秘密就是回避一切负面情感。她拒绝了两种著名的苦难根源:事业和爱情。她害怕衰老的痛苦,于是穿着打扮总要比自己年轻二十岁。她的家就像一个无人居住的玩偶小屋。她所过的唯一生活就是整天和女儿打电话。但是,在她五十二岁生日时,她开始意识到,一个人所能享受的欢乐与其愿意承受的 痛苦是成正比的。在最后一幕中,她走出了那一空洞的毫无痛苦的生活,张开双臂拥抱了爱人、孩子、衰老,以及相伴而来的一切悲欢。
第二是负面反讽:
如果你一昧地痴迷于你的执著,你无情的追求将会满足你的欲望,然后毁灭你自己。
《华尔街》、《赌场》、《罗斯夫妇的战争》、《明星’80》、《纳什维尔》、《电视台风云》、《无力的马不是要射杀吗?》——这些影片是与上述赎罪情节对等的惩罚情节,其中的“低落结局”中的对立思想成为主控思想,因为主人公一直执迷不悟地为追逐名利的需要所驱使,而且从未想过放弃。在故事高潮处,主人公如愿以偿(正面),结果却毁于其中(负面)。在《尼克松》中,总统(安东尼?霍普金斯饰)对其政治权力的盲目而腐败的自信毁了他自己,同时也毁了全国人民对政府的信念。在《玫瑰》中,玫瑰(贝特?米德勒饰)毁于她对毒品、性和摇滚的迷恋。在《爵士乐大全》中,乔?吉迪昂(罗伊?塞得尔饰)因其对毒品、性和音乐喜剧的神经质需求而一蹶不振。
关于反讽
反讽对观众的作用就是那种美妙的反应:“噢,生活就是这样。”我们认识到,理想主义和悲观主义是经验的两个极端,生活很少完全充满阳光和草莓,也并非全是厄运和惨痛;它是二者兼有。一从最坏的经历中,我们总能得到一些正面的启迪;要得到最丰富的经历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无论我们如何设计生活的直通航道,我们总免不了要在反讽的潮汐上航行。现实总是充满无情的反讽,因此,以反讽结局的故事往往最能经久不衰,远播于世界各地,博取观众最深的热爱和景仰。
也正因为如此,在高潮处的三种可能的情感负荷中,反讽是最最难写的。它需要最深刻的智慧和最高超的技巧,其原因有二:
第一,要想找到既能令人满足又能使人信服的光明的理想主义结局或清醒的悲观主义高潮,已属不易。而反讽高潮是一个单一的动作,却必须同时表达一个正面和负面的陈述。我们怎么才能合二为一?
第二,如何才能明确地说清二者?反讽并不等于模棱两可。模棱两可即是模糊不清;此事物不能和彼事物分开。但反讽却没有任何模棱两可之处;它是一个明确的双重宣言:所得和所失比肩而立。反讽也不是巧合,一个真正的反讽具有正当的动机。任何随机结束的故事,无论有无双重价值,都是毫无意义的,决不可能成为反讽。
第三,如果在高潮处,主人公的生活情境既正且负,那么我们该如何表达,才能使对立的价值在观众的体验中两不相犯,以免互相抵销,使得你到最后等于什么也没说?
意义和社会
一旦找到你的主控思想,你就必须尊重它。决不可心存奢 望地自慰:“这只不过是娱乐而已。”究竟何谓“娱乐”?娱乐是 种仪式:端坐在黑暗之中,凝视着银幕,全神贯注地投入一种人 们希望将会是令人满足的意味深长的情感体验。任何影片如果 能够召集、控制并成功完成这种故事仪式,即是娱乐。无论它是《绿野仙踪》或《四百下》还是《甜蜜的生活》或《白雪公主和三个小丑》,没有一个故事是单纯的。所有言之有物的故事都表达了 一个思想,只是这一思想掩饰在情感魅力的面纱之下而已。
公元前388年,柏拉图敦促雅典城的长老们放逐所有的诗 人和讲故事的人。他们